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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明花山岩画病害图像的全图分析与研究

2018-11-22胡鹏程朱秋平

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全图花山岩画

胡鹏程,徐 昕,朱秋平

(1. 广西民族博物馆,广西南宁 530028; 2. 广西民族大学民族研究中心,广西南宁 530006; 3. 宁明县文物管理所,广西崇左 532599)

0 引 言

宁明花山岩画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宁明县城中镇驮龙乡耀达村的明江东岸,距县城25km,地理坐标为北纬22°15′42″,东经107°0′37″,山体高345m, 南面、西北面及江对岸各有一块台地。绘制岩画的整个山体崖壁面明显内斜,形成一个巨大的岩厦,崖壁上有稀疏自北向南倾斜的层理裂线[1]。整幅岩画画面朝西南,宽约172m,高约40~50m,岩画呈赭红色,画面以人像为主,以动物(类狗)、铜鼓、刀、剑、羊角钮钟、船、道路、太阳等图像为辅[1-2],图像最大者达3.58m,最小者仅有0.3m,除模糊不清的图像外,可辨识图像约1900多个,面积约8000m2,是目前世界上发现面积最大的单幅涂绘类岩画。据14C测定,距今已有1680~4200年的历史[3-4]。宁明花山岩画具有重要的文化、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于1988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5-6]。2016年7月,以宁明花山岩画为代表的左江花山岩画文化景观被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委员会批准为世界文化遗产(图1)。

图1 宁明花山岩画全景图

经过几千年的历史变迁,在地质因素与自然环境因素 (光照、温湿度、大气降水等)作用下[7-8],宁明花山岩画受化学风化、物理风化、生物风化的影响[9-10],产生了一系列诸如岩体开裂、小型危岩体病害、剥落病害、颜料层脱落、岩溶病害、生物病害等[11-13]问题(图2)。这些病害造成许多岩画图像残缺、模糊不清[13-15],严重影响到画面的完整性,给研究人员获取画面信息带来很大困难,同时也影响到岩画的长期保存。

图2 部分岩画病害

以往研究人员获取岩画本体信息的方式主要有现场临摹和拍照两种。由于该处岩画所处环境特殊, 面积巨大, 图像数量众多,对其进行整体临摹非常困难。已对该处岩画图像进行过整体临摹的有《广西左江流域崖壁画考察与研究》一书中的赭红色版[1]、《左江岩画研究》一书中的黑白剪影版[2]以及“左江岩画数字化记录与运用研究”项目成果之一的黑白数字拓片三个版本。前两个版本为人工现场临摹,后一个版本则是根据拍摄照片所进行的电脑图像处理。尽管如此,这几种版本都是基于岩画保存的笔迹、笔痕所进行的现状临摹,对于斑驳脱落的岩画图像并未进行复原处理,对于颜色较淡和被粉尘覆盖的岩画图像的辨识和勘校工作做得不够深入,或多或少存在临摹图像移位和图像信息丢失等方面的缺陷。

中国古代书画在流传过程中,受环境、气候等自然因素或人为损坏及保护不当等因素影响,产生发霉、虫蛀、污迹、水迹、断裂、撕破、火烧等各种情况,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从而影响到后人的欣赏、研究、鉴定、收藏及保存。因此需要补全画心残缺、失色处的颜色(即“全色”),或用今人笔墨接补书画画面残损之处(即“接笔”),并进行重新修复装裱,还其本来面目,使其成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能更好地流传下去。从这一点来看,古书画的修复与病害岩画图像的复原性质是相通的。因此,为还原岩画图像的本来面目,本次研究主要参考古旧字画修复中的“全色”和“接笔”两种方法[16],选取宁明花山岩画中的一个局部区域,从艺术造型的角度展开岩画图像的全图分析和研究,力求最大限度地恢复残损图像的原貌。

1 全图区域现状分析

涂绘岩画“全图”是指根据崖壁上遗留下来的笔迹、笔痕,结合岩画图像的造型特征和组合规律,通过认真观察、仔细分辨和准确识别,对病害图像的残损部分进行复原操作的过程。通过对宁明花山岩画的整体观察和比对,最终选取整幅岩画左下角一块面积约135m2的区域进行全图操作,具体位置如图3所示。该区域呈四边形,长18m,高7.5m,距地面最低处5.3m,最高处19.5m,处在崖壁的断裂带上,呈左高右低的倾斜之势,区域有内凹和外凸的崖壁面交错分布,中间有一条浅显的斜向层级裂线(图4)。区域内的岩画图像在内容上既保持着和周围岩画间的相互关系,位置上又相对独立,便于实地观察。

图3 全图区域所在位置

图5 全图区域病害分布

调查结果表明,该区域内(图5)存在的岩画病害主要有岩体片状、鳞片状剥落、整体掉落、粉尘、粒状物覆盖、岩溶覆盖、水痕遮盖和褪色等。存在病害的区域面积达到112.7m2,占到全图区域总面积的83.4%;无图像岩壁区域面积22.3m2,占全图区域总面积的16.6%。诸病害中,尤其以岩体表层片状、鳞片状剥落最为严重,面积达65.7m2,占总面积的48.7%。全图区域病害特征及统计见表1。

表1 全图区域病害统计

这些病害导致该区域岩画图像残损严重,留存的岩画图像笔迹斑驳,绝大部分图像只留下零星的几块笔痕,完整的岩画图像很少。观察发现清晰可辨的岩画图像数量为37个,其中正身人像11个、侧身人像15个、动物图像2个、圆圈图像9个。这些图像为病害图像残损部分的全图提供了造型上的参照。

2 图像造型特征和规律分析

花山岩画图像以人像为主,以动物(类狗)、铜鼓、器物、圆圈等图像为辅。正身人像双臂左右对称的曲肘上举,弯曲的角度也左右相同,双腿也相应对称下蹲,体现了正身人像造型的均衡对称关系。侧身人像成组排列,以粗短的垂线表示头颅和躯干,用两条平行的细曲线表示上举的双臂和下蹲的双腿[17],造型特征如图6所示。动物图像(类狗)基本都位于正身人像的下方。环首刀、一字隔剑或绘于正身人像腰部,或持于手中,皆成倾斜之势。圆圈图像有大有小,造型丰富,有单环型、双环型、三环型、实心型和空心芒线型五种[1]。由于这几种岩画图像为剪影式,造型简单,形式单一,通过对各类图像的造型特征和规律分析,找到了复原病害图像残损部分的基础依据。

3 材料准备与全图操作

3.1 底图版本选择与工具材料准备

和字画的全色、接笔一样,涂绘类岩画的全图识别需要有包括临摹本、岩画图像照片等底图为依托,才能使全图轮廓与原有图像之间有所对比和区别。为避免如前所述几种版本存在的缺陷,本研究直接选取航拍岩画的正射影像拼接图为底图,将底图打印成长8.5m,宽1.05m的彩色版,把全图的局部区域纳入整幅岩画中进行分析。除底图外,本次操作还运用了Bushnell测距仪、GPSmap621sc定位仪、望远镜、相机、电脑等设备以及正射影像局部图、比例尺等。

3.2 全图操作

辨认是一种具有自动特质的记忆活动,基本上是无意识的。人们之所以喜欢观看事物之像,是因为一面在看,一面在学习,并推断出每个部分是什么东西[18]。涂绘岩画病害图像的全图过程,需要这种自动特质的记忆活动的参与。此次全图将对所选区域内的病害图像分成四种类型进行操作。

3.2.1图像小面积剥落 区域内有部分图像残损面积较小,图像边沿存在局部剥落或褪色,线条小有断开、这类图像占全图区域面积的48.7%。全图时,首先在分辨率高的正射影像图上确定出残损图像的形状和位置,用虚线在底图上对留存岩画图像的笔迹形状进行现状勾描,同时对勾描区域进行色彩填涂。然后结合每类图像的造型与对称规律、比例与组合关系,将笔迹形状与周围的完整岩画图像进行对比,确定出残损部分的轮廓线及位置,采用接笔方式用虚线直接补上。最后对接笔部分进行全色填涂。此类图像操作相对容易,需要注意的是补充和完善好图像细节。如表2中,A组正身人像,躯干右边完好,左边残缺,根据对称规律,参照右边直接补上左边的残缺部分; B组正身人像腰间的环首刀是根据图像的倾斜角度进行的接笔;再如B组人像现存右手为五根手指,左手残缺,根据这一留存细节和左右对称规律就可以将左手五根手指补齐;C组侧身人像、D组圆圈图像等也都是根据“接笔”方式完成的图像全图。

3.2.2图像大面积脱落 残损面积较大的岩画图像留存在崖壁上的笔迹少,约占全图区域总面积的6.2%。操作时,首先,选取分辨率高的正射影像图,将残损图像部位在电脑中进行局部放大,初步判定留存图像的笔迹。其次,结合实地观察,将留存的笔迹形状与同类岩画图像在造型特征、比例尺寸与组合关系上进行分析对比,设定出残损图像的大体位置、形态和尺寸,用虚线初步勾描出所缺部分的形态。第三,将勾描出的轮廓形状与局部放大图进行印证,进一步修正完善残缺部分的位置和轮廓;最后,再对勾描的轮廓部分进行全色填涂,完成整个图像的原状。表2中E组正身人像和F组侧身人像都残损严重,单看现存笔迹很难看出图像原貌,依据上述方法可完成图像残损部分的全图。此类图像在操作时只需抓住动态特征,辨识其大体形状和位置关系即可,不用过多苛求细节。

3.2.3岩画图像褪色或被粉尘、颗粒状物覆盖 褪色或被粉尘、颗粒状物覆盖的岩画图像占所选区域总面积的21.8%。由于距离远、位置高,这类图像总体上不易看清,但借助无人机航拍的正射影像图,发现这类图像完整性好,单个图像与组合图像在某些部位的留存笔迹明显,与周围完整图像间的组合关系清晰。操作时,先选取正射影像图中分辨率高的病害图像,在多方比较辨识中确定出岩画图像的完整形态和图像细节。再用虚线勾描出图像的边沿和位置。最后用红色对图像轮廓线内的区域进行整体平涂,完成图像原貌。表3中,A组图中的动物图像被粉尘和颗粒状物覆盖,B组中的两个侧身人像受褪色和熔岩覆盖相互作用,但两组图像都相对完整,通过航拍正射影像图很容易完成岩画图像辨识。

3.2.4其他病害图像 操作区域内还有部分岩画图像受水痕或熔岩覆盖、颜料层粉化脱落、碳酸钙结晶覆盖、颜料层片状脱落等病害影响,如图2(b)、(d)、(f)所示。这几种病害多作用于岩画图像的笔痕范围内,呈点状分布,对完成岩画图像的整体识别和轮廓勾描影响不大(表3)。操作时只需准确勾描出病害图像的外形轮廓与局部细节,并在勾描的轮廓区域内进行平涂全色即可。岩溶或水痕覆盖病害从上至下对岩画图像造成影响,约占操作区域面积的6.7%。如图2(g)所示,崖壁面呈粉白色或黑褐色,部分已形成石钟乳或石帘,岩画图像被大面积或全部覆盖,全图困难。

此外,病害图像中还有粉尘覆盖、岩体剥落、岩溶覆盖同时存在的情况。操作时,需要抓住图像造型规律这一主线,分析比较,仔细辨认,从而确定岩画的图像形态。根据以上步骤和方法将单个图像、组合图像逐一地全图开去,有时会形成串联效应,将原本残缺、无法辨认的零星图像痕迹一点点地联系起来,最终完成整个区域岩画图像的分辨与识别。区域内所有图像全图前后的关系如图7~9所示。

图8 病害图像全图轮廓

图9 图像完成图

4 数据统计与误差分析

4.1 数据统计

全图前,清晰可辨的岩画图像数量为37个,包括正身人像11个、侧身人像15个、动物图像2个、圆圈图像9个。全图操作共完成残损图像数133个,包括正身人像27个、侧身人像101个、动物图像2个、圆圈图像3个。残损图像与可辨图像相比较,正身人像数量增加了2.5倍;侧身人像数量增加了6.7倍;动物图像数量增加了1倍;圆圈图像数量增加了0.3倍;总数为170个,增加了3.6倍。

4.2 误差分析

此次全图操作统计数据表明,测试区域内的图像数量得到增加,画面完整性得到恢复。由于采用岩画正射影像图为底图,该图依托于三维激光扫描和摄影测量技术获取岩画所在位置的空间坐标信息,结合全站仪测量的像控点进行校准后,可以精确地测量出岩画本体的具体尺寸和面积大小。因此,解决了岩画图像移位和信息丢失等方面的问题,保证岩画图像位置关系的准确性,进一步获取了岩画本体的详细画面信息。但由于宁明花山岩画绘制技法和地理环境特殊,要做到图像精准还原仍存在一定程度的困难,主要表现在:1)由于崖壁面凹凸不平,古人用笔粗犷,绘制的部分岩画图像线条边缘并非整齐划一,而是存在“飞白”和毛糙部分。这些“飞白”和毛糙部分为界定岩画图像的轮廓带来困难,也使全图操作的准确性存在一定程度的误差。2)正射影像图的二维平面无法展示出崖壁面的凹凸关系,造成绘制在岩体倾斜面上的岩画图像在全图之后存在一定程度变形,为后期图像的尺寸数据测量带来一定误差。

5 讨 论

要研究岩画,只有尽可能地看清岩画图像,才能更好地探寻古人的作画意图,研究图像本身所传达出的基本信息,了解岩画所表现的具体内容。通过此次全图分析与研究,许多模糊、残缺的岩画图像被逐一辨认和识别出来,研究成果进一步贴近了岩画的原初状态,通过对全图成果进行分析发现:

1) 该区域岩画图像造型严谨,组合关系明显且有规律,区域内正身人像居于下部,成并行式排列,图像尺寸有大有小,井然有序,呈横式排列开去,长度达到14.5m,少数几个正身人像位于侧身人像组合关系之中。越往全图区域上部,侧身人像越多,呈左底右高的倾斜组合之势,且无正身人像参杂其中。

2) 全图过程中发现局部地方存在有相互叠压现象,但面积很少,仔细观察发现是古人在绘制岩画时造型彼此相违的结果。

3) 从艺术造型角度展开病害岩画图像全图操作,从而复原岩画图像的方法对于宁明花山岩画的保护和研究意义重大。第一,全图方法突破了学科藩篱,拓展了文物保护的方式,实现了技术上的创新。这种技术不仅可以为日后花山岩画的修复工作提供基本的分析评估资料和技术参考,同时也可广泛用于诸如寺观壁画、建筑壁画等各种造型、组合有规律的残损图像的复原过程中。第二,全图成果丰富了图像本体画面信息的完整性。它不仅可为类似病害岩画图像的辨识工作提供模本参照,也为开展图像内容解读、组合方式分析、绘制目的探讨、图像宣传展示等专题研究提供丰富的图像资料支持。

6 结 论

宁明花山岩画局部区域病害图像的全图操作是一次针对涂绘岩画复原的有效尝试,达到了预期目的,为此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 所有残损图像数量共计133个,占区域内可辨识图像总数的78.2%。由此可见,宁明花山岩画部分区域的病害保存现状不容乐观。在不提倡人为干预的前提下,急需开展包括近距离摄影、三维激光扫描、360°环拍等技术手段在内的岩画本体详细现状记录。

2) 依据单个图像的造型特征、组合图像之间的规律和位置关系,配合岩画正射影像图和实地观察,对崖壁上所遗留的笔迹、笔痕进行辨识,对残损图像进行全图切实可行,进一步丰富了涂绘类岩画本体信息记录的方式和手段。

3) 全图过程中,粉尘覆盖图像和褪色图像主要以辨认识别为主,局部剥落图像以接笔为主。这两条实际操作经验为今后开展整幅岩画的全图提供了方法上的指导。

4) 全图操作技术对于病害图像的复原工作具有借鉴意义,其研究成果为相关内容的专题研究提供图像资料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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