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见证:揭秘侵华日军细菌战第100部队
2018-11-21张博宇
刘 硕 张博宇
侵华日军第100部队(简称“第100部队”),一个神秘而陌生的番号。日本侵华期间,这支以“防疫”为幌子的神秘部队研究各类致命细菌并制造细菌武器,无数人遭到残害,无数动物植物沦为实验品,整个东北乃至全国都笼罩在细菌战的巨大威胁中。
如今,恐怖的细菌战已经成为历史,日本侵略者企图极力掩盖的历史真相已经被揭开。我们要控诉侵略者当年惨绝人寰的累累罪行,更要记住当年在如此威胁之下,依然顽强奋斗的同胞。这些同胞见证了第100部队带来的苦难,也为取得抗战胜利而不屈抗争。
细菌战“恶魔”悄然降临
1945年8月,长春西郊孟家屯附近,一处神秘的院落里,不少日本军人忙着烧毁照片、实验记录和一些相关资料。他们企图完全烧毁的资料里,隐藏着一段多年以来被掩盖的可怕事实。
1949年12月,由苏联主持进行的一场细菌战审判,让被隐藏已久的第100部队露出真容。据战犯高桥隆笃、平樱全作、三友一男等人交代,侵华日军第100部队是为准备细菌战而工作。秘密从此被揭开。
据伪满皇宫博物院科研中心主任刘龙介绍,日本侵华战争中,骑兵曾是重要兵种,需要大量的兽医来进行伤病军马的救治和防疫,因此组建了兽医部队满足此类需求。但随着日本侵略战争的扩大,日本侵略者需要更具致命性的武器,这催生了他们研究细菌武器、发动细菌战的想法。于是,臭名昭著的731部队诞生了,与此同时,第100部队这个“恶魔”也悄无声息地开始制造罪恶。
伪满皇宫博物院研究人员赵士见研究相关史料发现,第100部队的前身是1931年11月关东军设立的临时病马收容所,1933年2月,关东军司令部命令临时病马收容所改编为关东军临时病马厂,并将厂址由奉天(今沈阳)迁址到新京(今长春)。1936年4月23日,关东军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向陆军省呈报《对充实在满兵备意见书》,提出“改编‘关东军临时病马厂’,使之成为收治伤病马、防疫、细菌战对策的研究机关,新设‘关东军军兽防疫厂’(挂牌时正式名称为‘关东军军马防疫厂’)”。
1936年8月1日,关东军军马防疫厂成立,标志着日军第100部队正式成立。1940年底,根据关东军命令,这支部队采用秘密番号,即满洲第100部队。
以马匹等动物防疫为研究内容的幌子,很快就被扯下。1937年,一份名为《关参一发第一八七七号》的命令文件正式下发,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向日本陆军大臣杉山元命令提请《军用细菌研究从业者命令件》报告,任命高岛一雄等人从事军用细菌研究。至此,第100部队从此前宣称的防疫研究,正式走向了有组织的国家军用细菌研究。“这标志着第100部队正式走向了国家有组织犯罪的不归路。”赵士见说。
第100部队存在期间,“魔爪”伸向了很多地方。据介绍,第100部队是一个系统庞大的细菌战部队,由本部、分厂和军团兽医部队三部分构成,其中本部是由总务部、教育部和业务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部构成,分支机构主要在大连、牡丹江等地。所谓的“军团兽医部队”则是第100部队与一线部队结合所设立的特殊的细菌部队,比如日军第20军的2631部队、第11军的2630部队。
就在日本侵略者忙于秘密研究细菌武器、准备发动细菌战的同时,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地区抗日武装的斗争一刻也没有停歇。第100部队正式成立的同时,在吉林通化、抚松等东北多地,东北抗联第一军、第二军等武装力量给侵华日军带来了有力打击。抗联的队伍在一次次战斗中不断发展壮大,英勇的东北人民也投入到打击日本侵略者残暴统治的洪流中。这样的形势,也刺激着近乎疯狂的侵略者,企图用杀伤力更大的细菌武器来消灭反抗的力量。
在苦难中顽强抗争
一直以来,侵华日军731部队臭名昭著,其大量使用人体进行细菌实验等罪行令人毛骨悚然。研究表明,第100部队作为731部队的“恶魔兄弟”,其恐怖罪行较731部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为何第100部队的真相一直鲜为人知?
赵士见说,日本侵略者因为担心战败后罪行暴露,战败前夕,日本陆军省命令关东军司令部将所有有关第100部队的资料、器材全部销毁或带走,厂房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在战后长春市进行调查的资料中,曾在第100部队中担任过车夫的市民王均说,当时他看到部队办公室门前有人用汽油烧毁数千张照片,烧了一夜还未烧完,很明显是在毁坏证据。
第100部队的残暴罪行不可能被烧尽。吉林省博物院原党委书记、副院长赵聆实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从事第100部队的相关研究。通过对当年见证人的多次走访,赵聆实等专家揭开了这支部队一直试图隐藏的累累罪行。
据赵聆实介绍,第100部队遵照日本军部的命令,为了尽早研究、制造出对动物、植物进行细菌战的细菌武器,部队本部及其各支队从建成就投入到紧张的研制工作中。凡是有可能对动植物进行细菌战的细菌,他们都进行反复研究,最后终于确定鼻疽菌、炭疽热菌、牛瘟菌、鼠疫菌、斑驳病等为主要细菌武器。
赵聆实说,第100部队利用大量动物进行实验,却并不是用于真正的防疫,而是为了培养、制造细菌。当时,第100部队在20余栋、1万多平方米的场舍里,饲养了大批动物,其中以鼠和马为多。据战后调查推算,第100部队当时每年繁育、获得的鼠、兔、马等实验动物达几万只(匹)。其中,用于实验的马匹等动物有相当一部分掠夺自中国百姓家庭。
随着研究逐步深入,专家发现了第100部队更令人恐惧的一面:进行人体活体实验。日本战败后,第100部队遗址附近的一些百姓无意间发现了事实真相。赵聆实介绍说,1949年春天,有一些村民到第100部队遗址附近挖马骨做肥料的时候,挖出了人骨,并且越挖越多。村民们还发现了巨大的尸体掩埋场,惨状无法描述。
多方资料进一步证明,第100部队曾把活人当作细菌实验对象。有档案资料记载,第100部队成员、陆军兽医少尉安藤敬太郎证实,曾亲眼看见把活人当作豚鼠做实验。战后,第100部队的陆军兽医大内保、西村武志等人向驻日盟军司令部揭发第100部队长官若松有次郎进行人体活体实验。现存美国的“A报告”和“G报告”,更是以生动的图文记录形式,直接指出第100部队曾用人体活体进行炭疽菌和鼻疽菌效能实验并进行了残忍的活体解剖。
据《前日本陆军军人因准备和使用细菌武器被控案审判材料》一书记载,日军曹长(上士)实验员三友一男供认,他在第100部队里参加了用活人做细菌感染或毒物药杀实验。一些人是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服下了掺在食物中的实验毒药,每个人都被要求多次食用这些有毒食物,以供三友一男等人观察。三友一男证实,为了保密,用作实验的人在实验完成后都被采取注射有毒物质等方式杀害。
实施细菌战,是日军发动侵华战争的重要手段。据刘龙等专家介绍,现在发现的档案资料证明,第100部队曾在海拉尔等地进行过野外细菌试验,还曾参与过在诺门坎战役中向苏军投送包含鼠疫、霍乱等烈性传染病菌的溶液和细菌弹。当时东北一些地方发生的鼠疫,也被证明与第100部队有关系。
在被侵略者践踏的东北,无辜的平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士都成了细菌战的受害者。在如此苦难和威胁中,中华儿女依旧顽强不屈奋起抵抗。杨靖宇、曹亚范、魏拯民、周保中、赵尚志等抗日名将和无数抗日战士、志士,用不朽的抗争、伟大的牺牲让日本侵略者始终不得安宁并最终让这群野兽走向了覆灭。
残酷过往永远铭记
1925年,37个国家代表签署了《禁止在战争中使用窒息性、毒性或其他气体和细菌作战方法的议定书》(《日内瓦议定书》),日本是签署国。然而,日本侵略者却在战争中践踏了当初的诺言。
“日本在侵华战争中研究并大量使用细菌武器,不仅造成了大量居民的伤亡,给受害者留下了巨大的心灵创伤,还破坏了自然环境。”刘龙说。据介绍,当时第100部队投放的一些细菌武器不仅造成大量人员、动物感染并致死,还污染了河流、草原和森林。战败前夕,仓皇逃窜的日本侵略者还不忘把实验场里的一些感染病菌的动物放出去祸害无辜百姓。
遗憾的是,残暴的侵略者并未得到应有的惩罚。“1945年,第100部队是940人左右规模的部队,但之后真正接受审判的人少之又少。”伪满皇宫博物院科研中心研究人员彭超说。彭超研究发现,第100部队大部分人都在战后回到日本,其中除了部分人主动揭发第100部队曾进行人体实验等罪行外,大部分人选择隐瞒这段历史。有些人在回国后甚至成了日本兽医学界的知名人物。第100部队的长官高岛一雄、并河才三、若松有次郎等人在回国后,也没有受到审判,反而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庆幸的是,顽强的抗日武装力量和广大群众没有被细菌武器击倒。“这样的奋斗精神和民族精神,是我们战胜恶魔不可缺少的力量。”刘龙说,在恐怖的细菌战面前,顽强的中国军民没有屈服,而是用长期艰苦卓绝的斗争,用巨大的付出和无私无畏的牺牲,赢得了最后胜利。
历史真相并未被永远埋没。20世纪50年代,长春市曾组织对第100部队的罪行进行调查,并拍摄了照片等资料。1950年的《长春新报》曾刊登第100部队的多幅罪证照片。一些曾在第100部队当劳工的群众,也用自己的经历还原了这支“恶魔部队”的真相。
如今,长春市在第100部队遗址基础上建设了一座遗址园,供人们铭记那段屈辱的历史。在伪满皇宫博物院,由多位研究人员组成的专题研究组取得了一系列研究成果。按照计划,一些文献资料和当年的实物展品将在2018年冬天得以展出。
“我们正在联系国内外专家学者共同开展相关研究,寻找更多史料档案和实物,来揭示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揭露这种反人类的罪行。”伪满皇宫博物院副院长赵继敏说,未来该院会以数字化的展览展示等手段,让更多人知道日本侵略者的细菌战给世界人民带来的深远影响。
“今天我们研究第100部队的累累罪行,是为了让人们记住当年细菌战的恐怖后果,记住日本侵略者留下的永远无法抹除的历史污点。以史为鉴,我们希望能有更多人知晓这段历史,更加热爱和平,更好传承我们的民族精神和奋斗精神,不让历史悲剧重演。”赵聆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