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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嫌疑人

2018-11-21

东方剑 2018年9期
关键词:天乐天河光明

这是某个省会城市发生的一起凶杀案,这起案件涉及到三个嫌疑人。因为这起凶杀案,使这三个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

1

第一个嫌疑人是22岁的赵光明。

赵光明做梦都没想到会卷到凶杀案中。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了一句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过平心而论,这个“祸”之所以掉到他头上,他本人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这天是6月18日,时间是下午2点20分。星期天。

赵光明坐在人民路边的长椅中,有些无聊地摆弄着手机。手机铃响了。

是刘三妹打来的。

刘三妹口气有些慌张,说赵光明我把钱给你存进卡里了,你拿了钱赶快跑路吧。

赵光明本来不愿意接刘三妹的电话。他害怕刘三妹问他要钱,所以看到手机显示屏上是刘三妹的电话时就想关机,但他还是接了,毕竟要面对现实吧,能躲到什么时候?不就是两万块钱,他还,加上利息也行。当然他现在没有钱,他的钱都花在李淑梅身上了。李淑梅是他的女朋友,有时候他觉得女朋友像个无底洞,把钱扔进去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午后阳光照在街道中,他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一个个打扮新潮的男女,奇怪为什么刘三妹不问他要钱反而又给了他钱。

刘三妹说,赵光明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我给你存了3万块钱,以后的事可就和我没关系了,我只是让你把她搞一下,可没让你把她搞死呀。

赵光明越听越不明白,就问,你说把谁搞死?

刘三妹说,都到现在了你还跟我装什么糊涂?苏静呀!你还是到外地躲一躲吧。说完,刘三妹就把电话挂了。

赵光明听说苏静死了,头上汗就出来了,腿也有些发软。

赵光明想,妈的,怎么人就死了呢?

他在五个小时前还到苏静住的地方去过。苏静住在铜锣巷2号楼上,是租的房子,有二十多平方米。赵光明找苏静,是想摸摸苏静的底,看她最近有没有到外地去的计划。赵光明打听苏静去向,不是想搞死她,而是想搪塞一下刘三妹。

刘三妹和赵光明是老乡。赵光明美术中专毕业后离开家跑到这个靠着海的大城市,在一家装潢公司打工搞室内装修设计。装潢公司旁边有一个社区医院,刘三妹在里边注射室里当护士。有一次赵光明感冒,打针的时候碰上了刘三妹,一说话,对上了口音,两人就认了老乡。刘三妹32岁,比赵光明大7岁,赵光明就三姐三妹地乱叫。刘三妹还给赵光明介绍了女朋友,叫李淑梅。李淑梅在超市当收银员,人长得虽然说不上多漂亮,可身材好。李淑梅的身材把赵光明迷住了,有一次李淑梅到赵光明住的地方,关上门以后赵光明的手就有些不太老实,想解李淑梅的衣服,让李淑梅呵斥住了。赵光明说就看看不行呀?李淑梅说没结婚就是不行。赵光明说那就结婚吧。李淑梅说就你那点钱还结婚呀?吃屁去吧。听见李淑梅让他吃屁,赵光明就有些委屈,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吧。他脑袋一热,就说他的画让台湾老板看上了,给他下了两万块钱的订金,让他画10幅画,这两天钱就到账了。这本来是瞎话,可李淑梅当真了,还尖叫了一声表示惊喜,然后说钱到账以后要干什么干什么,最后让赵光明看了看她的胸脯。

那天李淑梅走了以后赵光明就伤脑筋,到哪去找两万块钱呀?

就在这个时候,刘三妹来找赵光明了。

刘三妹打电话,请赵光明吃饭,地点是在“人人居”。赵光明就乐呵呵地去了。刘三妹眼睛红红的,心情很沉重的样子。你猜怎么着,原来刘三妹的丈夫在外面有了人。

刘三妹点了份小龙虾,一盘烤肉,一盘素什锦,又要了一扎啤酒。

赵光明吃得兴高采烈,忽然发现刘三妹没动筷子。

刘三妹眼睛红红的,说,姐没胃口。

刘三妹的丈夫叫李天乐,在一家公司当职员。这天来了个打扮俏丽的女子到公司办事,两人一说话,发现是老乡,其后的过程就跟赵光明认识刘三妹一样。这个女人是苏静,比刘三妹小,在北方老家叫苏小红,进城以后改成苏静了。苏静在老家结过婚,后来离了,跑到这个城市后到李淑梅上班的那家超市当收银员,最近离职说是要创业。

苏静虽然也30岁了,可显年轻,一来二去把李天乐迷住了。在年底的同乡会上,他特意把苏静介绍给刘三妹,说苏静认识人挺多,以后有事可以关照。

刘三妹开始对苏静挺好,休息日还叫上她逛街,可后来发现不对劲了,她发现丈夫和苏静挺热火,还有小道消息说李天乐和苏静上床了。是不是上床刘三妹没抓住,不过她可亲眼见到李天乐和苏静肩并肩地逛马路。她找苏静谈话想让苏静不要破坏人家家庭,可苏静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刘三妹说做人要讲道德。苏静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才是不道德的。刘三妹气昏了头,回家找丈夫摊牌,反而被李天乐打了,骂她是个蠢婆娘,还说要离婚。

刘三妹又给赵光明倒上啤酒,心情沉重,说,小赵,你可要帮姐。

要说这个苏静嘛,赵光明也认识。苏静曾和李淑梅在一家超市工作,前些日子才离职不干的。

其实赵光明对苏静也恼火,李淑梅和赵光明好的事被苏静知道后,苏静曾苦口婆心劝李淑梅不要找赵光明。苏静说,为什么不找个能改变你命运的人呢?赵光明有什么好,穷小子一个罢了。后来李淑梅在约会时把这话告诉赵光明,赵光明就有些生气,想去质问苏静凭什么就认为他是穷小子,后来想还是不要和女人一般见识,就把这事埋在了心里。现在听说苏静竟然搞上了刘三妹的老公,于是拍案而起,说妈的,苏静怎么是这种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刘三妹说你找人把她给我搞一下,教训教训。刘三妹说她愿出5万。

赵光明喝了点酒,脑袋一热,就想英雄救美,趁机也出口恶气,于是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刘三妹大喜,第二天就给赵光明的账上转了两万元钱,说是定金。

2

赵光明坐在马路边,脑子很乱,他不明白,什么都没干,苏静怎么就会死了?

肯定是刘三妹搞错了。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是李淑梅打来的。

李淑梅在电话里说可能要晚来,因为警察到超市调查,找人谈话,有消息灵通的小姐妹说,苏静可能出事了。

赵光明这才明白了,刘三妹的消息是从李淑梅那里来的。

赵光明上午离开苏静家,在10点半左右到超市找李淑梅,李淑梅给他买了瓶饮料,两人约好下午李淑梅下班后到电影院去看美国大片。

最近李淑梅对赵光明态度明显转变,赵光明用刘三妹给他的两万块钱,给李淑梅买了高档衣服、手包、皮鞋什么的,还到城隍庙给她买了根金项链,把钱花光了。李淑梅挺高兴,到处给小姐妹吹嘘说她男朋友是画家,可不得了,一幅画卖好多钱,小姐妹们挺眼红。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李淑梅不仅让赵光明看了胸脯,还让他把手伸到裤子里去摸了摸。

按理说,赵光明把刘三妹的钱用了,就要给刘三妹办事。可刘三妹这事没法办,按刘三妹的意思找几个人,不行就找黑社会,在热闹地方把苏静衣服扒光,最好就在李乐天工作的公司门口。其实赵光明第二天酒醒就后悔了,他不认识什么黑社会,也找不到人来扒苏静衣服,本来想把钱退回去,可他太需要这两万块钱了。有了这两万块钱,他在李淑梅眼中的形象才能高大,才能保证李淑梅不会跟别人跑了。

怎样才能让刘三妹不问他要这两万元钱呢?

赵光明想来想去,想出了个主意。

赵光明住在凌空路上的群租房里,早上起来,他搭公交车到苏静家,他想探听苏静到底有没有出门的计划。听李淑梅说,苏静最近要到外地一家大公司参加培训,回来后开美容连锁店。他想这样他可以跟刘三妹说已找了几个人,可就在要动手的时候苏静走了,所以计划泡汤,但是钱已经给出去了,没办法要回来。

赵光明觉得这是个很高明的主意。

关键是要打听到苏静的出门日期,这样才能把谎话编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下了公交车后,他特意到“阿妹水果店”买了袋水蜜桃,这也是想讨好一下苏静。

苏静的房间是303,他在门上敲了敲,门就打开了。

苏静穿了件睡衣,是挺露的那种,里面的乳罩和裤衩都隐约能看见。她看见门外站的是赵光明,有点失望,说,怎么是你呀?

赵光明觉得奇怪,不是我是谁?

苏静又在睡衣上披了件衣服才把赵光明让进房间,连水都不倒,意思是有什么话你说完赶快走。

赵光明拐弯抹角说出了他的意思。

苏静怀疑地瞅着赵光明说,赵光明你什么意思嘛,好好的你干吗问我出不出门?你可是有女朋友的,小心李淑梅知道了收拾你。

赵光明急得头上冒汗,他说,不是那个意思。

苏静说,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赵光明嘴里支吾了半天也没把事情讲清,本来他也不好讲清,他总不能说,刘三妹让我来扒你衣服。

苏静看了看表,说,赵光明你没什么事了吧?我还要出去办事呢。赵光明灰溜溜地出了苏静的房间。关于他到苏静家的情况他反复给一个姓马的警察讲过,姓马的警察问得很细,比如说苏静当时说话的口气,脸上的表情等等,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3

居委会的王阿姨收清洁费,在下午1点左右收到苏静的房间。王阿姨发现门没锁,敲门里面也没人吱声,觉得奇怪,就推开门,看见苏静脸朝天躺在地板上,睡衣被扯得稀烂。

王阿姨吓坏了,跑到过道中打“110”。

根据法医鉴定,苏静的死亡时间是在上午10点左右。

赵光明后来说,他是9点05分离开苏静房间的。

他在苏静家呆了不到5分钟。但是没有人能证明他是9点05分离开的,他敲门的时候在苏静对面的房间探出了一个女人的脑袋,但他离开的时候女人脑袋没探出来。他下楼的时候在楼梯上没有碰到人,当时院子里是有几个人,可没人能记住他。

赵光明大约在10点半的时候到李淑梅的超市。他对警察说,是来约李淑梅下班后看电影。

9点05分到10点半之间他到哪去了?苏静的住处离超市很近,走路要不了5分钟。

赵光明说不清。因为从苏静家出来后他绕到了丰田路。

赵光明没事喜欢到丰田路,主要的是在这条路上能看到美女。丰田路是时尚一条街,有很多美女都到这条街买东西,所以赵光明最爱到丰田路上消磨时间。

但是没人能证明赵光明到过丰田路。

赵光明是蹲在川妹子菜馆门口旁边看来来往往的美女,川妹子菜馆里的服务员都说不清赵光明到底在门口蹲了没有。也难怪,大家在里面都忙得要死,没人注意人行道上蹲的是什么人。

赵光明说他在丰田路大约呆了30分钟,然后到超市找李淑梅,见完李淑梅从超市出来,在路口的一家拉面馆买了碗拉面,吃完拉面后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放下碗,站着让放在柜台上的电扇猛吹,这个细节拉面馆的女老板记住了,但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11点了,已经证明不了什么。

后来赵光明坐公交车到光明电影院,买了电影票后没地方去就到附近的百货店,从百货店出来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休息,就在这时接到了刘三妹让他赶快跑路的电话。

赵光明听说苏静被人杀死了,吓得一泡尿差点撒到裤子里。

以上这些都是赵光明被专案组传讯后对姓马的警察说的。

4

马中一是刑警,主任科员,三级警督,年纪四十多岁,身材有些发胖,他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二十多年,也属于那种资深刑警了。

苏静被害的案件定性为“变态杀人案”。马中一本来该休假了,但因为队里人手紧,几个领导商量,决定把他叫回来上案子,这样他带着孩子老婆到祖国大好河山看看的计划就泡汤了。

马中一讯问赵光明的地点是在发案现场附近的派出所里,专案组借的是走廊尽头的房间,房间不大,由于朝向西北,很少见到阳光,所以显得有些阴暗。

现在是晚上8点钟,马中一对赵光明进行了讯问。

赵光明坐在马中一对面的椅子中,边讲他到苏静家的前因后果,边擦汗。

马中一想,把这小子吓坏了。

讯问结束后,马中一让赵光明在讯问笔录上签字,然后把赵光明送到所里的拘留室,说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马中一回到房间,把腿搁在桌子上,点了根烟,虽然姿势不太雅观,但这是他解除疲劳、思考问题的最佳方式了。

马中一在脑子里把现场情况又过了一遍。

苏静是被勒死的。她倒在客厅的餐桌旁边,一个一次性纸杯子掉在餐桌底下,还有一摊水渍。

苏静的裤子被扒到脚上,双腿分开,下身插了半根黄瓜。

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动,在里间的梳妆台上放着死者的皮包,里面有二千多元,是苏静刚领回来的工资。

根据法医鉴定,在苏静的体内没有发现新鲜精子,因此可以断定凶手不是为“色”杀人。苏静包里的工资也没动,因此也可以排除谋财杀人。

现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仇杀。

苏静电话机的来电显示表明,她在9点的时候接到过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从她住的院子门口一家小卖部打来的。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女的,她说买东西的人很多,所以她对打电话的人没什么记忆。

马中一在房间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椭圆形的塑胶片。

是眼镜架的鼻托,内侧有一行清晰可见的标记。

到眼镜店,店员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日本精工眼镜架的鼻托。

店员说精工的鼻托小而轻,在鼻托内有“SEIKO”标记,所以很好辨认。

苏静的眼睛很好,只戴墨镜,镜架也不是这种牌子的,所以很可能是凶手掉在现场的,但这只是一种可能,也可能是前两天别的来访客人掉下的。

苏静房间的餐桌上放着袋水蜜桃,根据包装袋,水蜜桃来自街口公交站旁的“阿妹水果店”。

现场情况就是这些,至于现场所处环境,给马中一的感觉是很乱。

苏静所住的小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房管局盖的出租房,共有3栋楼,设施不怎么样,院子里没物业,门口也没保安,而且大门从来不锁,也没安装监控摄像头。

苏静对门住的女人说,在9点多的时候听见敲门,她从门缝里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站在门口。这个女人还把敲门人长得什么样描绘了一番。根据这个女人提供的线索,画了一张嫌疑人的模拟图,让女人认,女人说,很像。女人又补充,手里还提了一袋水果,好像是桃,她没太看清。

餐桌上放的水蜜桃是在“阿妹水果店”买的,女老板告诉警察,早上一个穿什么样衣服的小伙到店里来买的,用的是微信支付。

通过微信账号,锁定了赵光明。

赵光明和李淑梅在光明电影院看电影。电影结束后,赵光明和李淑梅被警察挡住了。

李淑梅以为还是问苏静的事,就说,还是苏静的事吧?我和苏静也不是很熟,再说,在超市你们都问过了。

警察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赵光明没说话,尿液顺着腿流下来了。

两人被带到了派出所。

在讯问赵光明前,马中一先和李淑梅谈话。

李淑梅听说赵光明涉及到凶杀案,“哇”地哭了。

李淑梅哽咽着讲和赵光明的认识经过,又讲了赵光明在早上来超市找她的情况。

李淑梅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早知道赵光明是这种人,说什么都不会和他来往,说完又哭了起来。

马中一安慰,说现在并没有确定凶手是谁,只是了解情况。

本来马中一就认为赵光明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对赵光明讯问以后,他更坚定了这个判断,赵光明和苏静的死无关。

就在马中一手中的香烟快燃到头的时候,门推开了,派出所值班民警告诉他,有人来投案自首了。

5

投案自首的是刘三妹,她是在丈夫李天乐的陪同下到派出所的。

李天乐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刘三妹则显得很惊恐,还有点沮丧。

李天乐指着刘三妹对马中一说,这是我老婆,她干了糊涂事。

什么糊涂事?

刘三妹吞吞吐吐,半天说不清楚。

李天乐急了,把眼镜往鼻子上推了推,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

李天乐转身对马中一说,同志,是这么回事。我有个女同乡叫苏静,有时找我问有关电脑的事。我这个老婆就吃醋了,最后她竟然花钱买凶,用5万块钱,找人把苏静给杀了。

刘三妹急了,说,我没找人杀她,我是让赵光明把她搞一下,让她皮肉受点苦,给点教训就算了。

什么叫“搞一下”?

李天乐解释,说搞一下是家乡的方言,就是教训一下、修理修理的意思。他说下午就觉得刘三妹怪怪的,又发现存折上钱少了,她这才说了是怎么回事。我一听这还得了,赶快把她带到你们这来了。说着李天乐又推了推眼镜。

马中一注意到在说话的时候李天乐几次往上推他的眼镜,是个习惯性的动作?

马中一说,你的眼镜能让我看看吗?

李天乐取下了眼镜,镜架是“花花公子”牌的,鼻托上有污垢,是个旧镜子。

李天乐说,有什么问题吗?

马中一说,别多心,随便看看。

刘三妹忽然“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说大哥,我真的没想找人把苏静杀死呀。

6

专案组开碰头会。

会议室的桌子上放了箱方便面,谁饿了可以泡,因此空气中就有股方便面的味道。

马中一挺讨厌这个味道,这种味道会干扰他思路的。

马中一的思路是什么呢?虽然目击证人证明赵光明在案发前到过苏静的家里,现场也发现了他的新鲜指纹,但凶手不是这个人。

赵光明的眼睛很好,从来不戴眼镜,那么掉在苏静身边的眼镜托片是谁的?

当然,不能排除是前一天来客掉下来的。

川妹子菜馆送啤酒的李老倌提供了对赵光明有利的证词。他说那天上午10点多他用三轮车给川妹子菜馆送啤酒,在菜馆门口的人行道上,他的三轮车差点碰上一个蹲在人行道上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骂他,说老×,没长眼睛呀?他当时气得想揍人,可想想还要送啤酒,就把这口气忍了。警察拿出了赵光明的照片,李老倌生气地说,就是这个人,现在见了他还想揍呢。

川妹子菜馆离苏静家不算太远,走路约十分钟,赵光明完全可以在作完案后赶到那里。但是很难想象,赵光明杀了人后,会若无其事地蹲在街上看女人。马中一认为,根据接触,赵光明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再说,赵光明和苏静没什么深仇大恨,为了骗两万块钱就去杀人,这种情况很难说服人。

他判断,那天赵光明走了以后有第二个人进到苏静家里,这第二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凶手和苏静一定是有感情上的纠葛,才铤而走险。

马中一的顶头上司刑侦重案队长,也是苏静被害案专案组副组长老吴同意马中一的看法,他说,一定要找出这第二个人。

7

刘三妹的丈夫李天乐进入到马中一的视线里。

李天乐比苏静大5岁,他和苏静的关系非同寻常,这在圈子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李天乐在处理跟苏静的关系上表现得很小心,害怕别人知道,但苏静就不一样了。她在大街上拉李天乐的手,还在别人面前把李天乐叫“老公”,搞得李天乐很狼狈。但是最近两人的关系有点冷淡。

跟苏静要好的一个小姐妹提供了个线索,说苏静在出事的前两天曾给李天乐打电话,很生气的样子,说你想甩了我,没门。不知道李天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苏静拿着电话哭了起来。

但李天乐否认了苏静在出事的前两天给他打过电话,也否认了他跟苏静有不正当的婚外关系。

李天乐是公司职员,还涉足股市,因此有一些积蓄。

马中一找李天乐谈话的时候李天乐正对着电脑学英语。在公司里,李天乐是骨干,公司最近正考虑提他当部门经理,还准备送他到国外的合作伙伴公司里实习半年,所以他现在正使劲地学习英语。

李天乐见到马中一,愣了愣,随后便笑容可掬的,好像马中一是他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他热烈地握着马中一的手说,哎呀,警察同志来了。

马中一想,这个人的表现也太夸张了点。他不动声色,说这次来是想了解苏静的一些情况。

李天乐把马中一领到一间小办公室,泡了杯茶放在马中一面前,坐下来,取下眼镜在手里擦,表现出很沉痛的样子,说苏静呀,一个挺不错的女孩子,外边都说我跟苏静有这个那个的事,那都是无中生有呀。我不过是看苏静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闯,怪不易的,所以经常帮她,结果就说我跟苏静的关系不正常。刘三妹那那个糊涂蛋竟然也信了,竟然出钱让赵光明当杀手把苏静给杀了,出这样的事,作为刘三妹的丈夫,怎么说我也是有责任的呀。

马中一发现,李天乐鼻子上架的眼镜是日本精工牌的,马中一在店里见到过这种款式,因此有印象。他还发现,李天乐往上推眼镜的动作没有了。那天他送妻子刘三妹投案自首的时候,不停地往上推镜架,当时以为是习惯动作,现在看来不是的,是眼镜不合适,他戴着难受。

马中一说,苏静最近给你打过电话吗?

李天乐否认,我们很长时间都没联系过了。你知道,人言可畏呀。

马中一判断,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在说谎。

他换了个话题,星期天上午你在什么地方?

李天乐好像早就等着马中一的这句话,他说星期天上午我是8点多钟离开家,到公关部的王家祥家里打牌,打了两圈因为技术不好被换了下来,因此一直在旁边观战,直到中午吃完饭在一点左右才离开的。

王家祥住的地方是吴林小区3号1楼2室,跟苏静住的地方只隔一条马路。

马中一找到王家祥家里的时候他正在拖地板。

王家祥是个胖子,穿了个大裤衩,戴了个无框眼镜。他显然很少和警察打交道,见来的还是个刑警,就有些手忙脚乱的,给马中一倒茶的时候还把杯子碰翻了。

马中一忍住笑,说你别忙了,我来就了解点情况。然后他就开始问星期天早上打牌的情况。

王家祥脸涨红了,说,我们就是玩玩,可一点都没赌呀。

马中一说,不是来查赌的,是查一个案子。

王家祥说星期天早上打牌有五个人,其中就有李天乐。从9点开始打的,李天乐打了几圈,说手臭,就退出来在旁边看。

他离开过房间吗?

王家祥想了想,说,好像中间上了次卫生间,他说闹肚子,所以在里边的时间长了点,但没出门呀。

你怎么能确定他没出门?

门是锁着的,他要回来得敲门呀。

但如果出去的时候就没锁门,那再进来时就不用敲门了吧。

王家祥抓了抓头皮,说那也是的。他把眼镜取下来放在茶几上,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马中一把王家祥的眼镜拿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看,忽然问道,李天乐戴的眼镜和你是一个牌子的吧?

王家祥说那可不一样,李天乐的眼镜是精工牌的,买了没多长时间,可打牌的时候坏了,眼镜托掉了一只,他说是上卫生间时候掉地上了,怪可惜的。

8

李天乐的作案嫌疑开始上升。

马中一推断,李天乐就是案发那天进入苏静家的第二个人。

在苏静的门框上有李天乐的指纹。

苏静的小姐妹说,在出事前两天,苏静曾哭着打电话给李天乐,说你想甩掉我,没门。这就是说,他们之间出了问题,李天乐想分手,但苏静不答应,这很可能导致了李天乐的铤而走险。

李天乐说的最近一个多月他都没跟苏静联系过了,那肯定是在说谎。

李天乐星期天早上8点半到王家祥家里打牌,王家祥家跟苏静住的地方只隔一条马路,五分钟就能打个来回,李天乐打了两把就不打了,退到后面看牌,然后上卫生间。牌局设在王家祥的书房,如果李天乐悄悄离开卫生间,在书房里是看不到的。而打牌的人注意力都在牌上,没人会在意李天乐上卫生间用了多长时间。

还有一点很重要,星期天早上到王家祥家打牌是李天乐提出来的。星期五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家祥说他老婆的单位组织她们周六和周日到外地旅游,一个人在家里怪闷的。李天乐说,那找几个人上你家打牌吧,早点开始,赢家中午请客到香港楼吃海鲜。

李天乐的妻子刘三妹交代,她在一次吵架中,说过要找人把苏静教训一下,当时李天乐说你敢,刘三妹说,我就敢。后来两个人再没提过这事,刘三妹还担心,李天乐知道她找人教训苏静以后会对她不客气,但李乐天没不客气,反而没事了。

李天乐完全可以借妻子刘三妹找人教训苏静这个由头动手,然后嫁祸于人。

赵光明交代说,他那天到苏静家的时候苏静穿得很暴露,苏静打开门,看见是他,很失望的样子,披了件衣服才把他让进门。

苏静很可能是在等人,而且这个人应和苏静的关系很亲密,否则她就不会穿那么暴露的睡衣了。等谁呢?等李天乐。

调查的材料表明,李天乐为了自己的前途要和苏静分手,但苏静不同意,她想登堂入室当李天乐的正式太太。李天乐和苏静交往是贪图苏静的年轻身体,但换老婆这种事他从来没想过。

马中一推测,两人冲突越来越激烈,苏静成了李天乐的麻烦,因此他动了杀机。

马中一的模拟现场图是这样的,李天乐进门以后苏静就给他倒水,他就借这工夫动手把苏静勒死了。他在勒死苏静的时候眼镜被碰掉在地上,结果镜架的鼻托掉了一个,就是这个鼻托让他暴露了马脚。

李天乐有重大作案嫌疑。

让马中一不解的是,李天乐为什么要把半个黄瓜插进苏静的下身?这是一种什么心态?

9

李天乐被带到专案组的时候大喊大叫,说警察侵犯人权,在制造冤假错案。马中一冷冷地说,你别叫了,我们没有说你犯了案子,把你带到这里来是问话。

李天乐还是直着嗓子叫,你们不要用苏静来烦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马中一说,还有个事情你没说清楚,你眼镜上的鼻托怎么会掉了?

李天乐说,那是在王家祥的卫生间里碰掉了,找了半天没找到,后来干脆重配了个鼻托。

马中一笑了,拉开抽屉,取出鼻托放在桌子上,说,精工牌的鼻托,来认认,看是不是你的?

李天乐说,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马中一说,这个鼻托是在苏静家里找到的,现在你明白了吧?

李天乐脸有些发白,他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马中一说,还不明白吗?你借口上卫生间,悄悄出了门赶到苏静家,你事先已经和苏静约好了到她家里去对不对?就在苏静给你倒水的时候你用绳子把她勒死了,在作案时你的眼镜掉到了地上,结果把鼻托碰掉了一个,在慌乱中你没找到,害怕时间长了被人发现,只好匆匆离开了。

李天乐头上的汗冒得更多了,他强作镇静,说,那不过是你的猜想。

猜想?马中一冷笑了一声,你真的以为在离开苏静家的时候没人看见?要知道,戴着个跛腿眼镜的样子是很怪的,怎么会没人注意到呢?

李天乐脸色苍白,他抽了自已一耳光,说,我还是说了吧。

李天乐说,我确实是跟苏静约好了星期天早上到她家去,是想和苏静谈谈,把两个人的事情了结了。苏静现在的胃口越来越大,闹着要当我的太太,可我怎么可能找这种女人当太太呀?那还不让朋友们笑死?苏静说,不行就要付给她一笔青春赔偿费,她开价是二十万,可我到哪去找那么多钱呀?拿不出钱,她就威胁要到公司去闹,让我身败名裂。特别是她知道我可能要出国以后,就威胁说她可以让我去不成,除非满足她的条件。我也是鬼迷心窍了,就想把她一了百了,反正刘三妹说要找人搞她,正好借这个机会除掉后患。

李天乐擦了擦头上的汗,接着说,星期天到王家祥家打牌,我说上卫生间,其实是偷偷出门赶到苏静家。我去的时候发现苏静家的门没锁,进屋就发现苏静躺在地板上已经死了,样子很恐怖。我当时吓坏了,不知怎么搞的就把眼镜碰到了地上,我拾起眼镜后就从苏静家逃掉了。后来发现鼻托掉了一个,本来想回去找,可又不敢去,就说是在王家祥家的卫生间碰掉的。我当时估计一定是刘三妹找人把苏静干掉了,刘三妹早就说过要教训苏静。后来回家三问两问,刘三妹说了,我就带着刘三妹投案自首。刘三妹说,她不过是找人扒苏静衣服,但赵光明把苏静杀死了,这样刘三妹没有杀人的故意,又是投案自首,处理会很轻,而且我也正好避嫌。

李天乐说,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曾经有想法,但人确实不是我杀的。

马中一问,你准备怎样把苏静搞死?

李天乐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说谎了,我就想在做爱的时候把她捂死。她有个怪毛病,做爱的时候老要用单子把自己盖起来,虽然天热,但她开着空调也要盖,有时候连头都要盖起来,让我钻到单子里边去,她说这样神秘。

李天乐强调,可那都是计划,并没有实施。

马中一问,如果苏静没死,你准备怎么办?

李天乐有些茫然,他说,我也不知道。

马中一想,看来这个男人说的是真话。

在赵光明和李天乐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到过苏静家里。这个人应是在赵光明走了以后,李天乐来之前到苏静家的。

现在又冒出来了第三个人。但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害苏静?

10

案发现场。

苏静倒在客厅的地板上,旁边扔了个一次性纸杯,就是说,苏静在给来人倒水的时候被害的。

她给这个人用一次性纸杯倒水。

李天乐说,他在苏静家喝水的杯子是个景德镇出的白瓷茶杯,是苏静在超市给他买的。

在苏静的卧室的床头柜上也确实放了个白瓷茶杯。

另外,在现场的水渍中没有发现茶叶。马中一分析,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苏静对此人比较客气,因此倒了杯水,相比较赵光明来的时候就没有这个待遇。同时虽然倒水,但没放茶叶,又说明她并不是太看重这个人,但又不能不接待,所以就倒了杯白开水。

从苏静脖子上的勒痕分析,来人个子比苏静高,力气也很大,所以苏静就没怎么挣扎就不行了。根据脖子上的痕迹,凶手用的是一种粗麻绳,不是居民搭衣服用的那种尼龙绳。

来人把苏静勒死以后,把半根黄瓜插进苏静的下身,说明苏静被害与“性”有关,凶手可能想以此暗示被苏静欺骗,苏静是个骚货。

赵光明虽然对苏静不满,但还没发展到你死我活,同时在“性”的问题上和苏静没任何关系。李天乐呢,虽然和苏静发生过性关系,但现在他想甩掉苏静,要说“插黄瓜”,只能是苏静给他“插”才合乎情理。

在房间里发现了赵光明的指纹,也发现了李天乐的指纹,但没有找到第三个人的指纹。

这说明凶手非常谨慎,很可能是戴着手套作案。

此人的作案目的可能是苏静过去欺骗过他,或者是他认为苏静欺骗了他。

最重要的是,作案用的绳子是从哪来的?李天乐当时并没有拿根粗麻绳到王家祥家打牌,现在是夏天,穿得薄,绳子根本不可能放在口袋中不被人发现。王家祥说,李天乐到他家的时候没拿包。

会不会是在路上买的?

马中一沿着从王家祥家里到苏静住宅的路线调查,沿途有两家杂货店,但店里均没有这种麻绳。

这样,就基本排除了李天乐作案的可能性。

马中一推测,赵光明离开后,又有一个男人进到苏静家,这个男人是苏静虽然不乐意但是不能不接待的人。这个男人到苏静家的时候拿了根粗麻绳,他拿根粗麻绳为什么没引起苏静的警觉呢?很可能是他所从事的行业就跟粗麻绳有关。

一个行业蹦到了马中一的脑子里——收旧家具的。

这个人可能是苏静的旧相识。

11

专案组对全市回收废旧物品行业进行了清理。发现北方×省吴县人基本垄断了回收旧家具的生意,收到旧家具后送到郊区的霍东村旧家具基地进行清理。

苏静是吴县新庄人。

在这些收旧家具的吴县人中,新庄来的有7个人。

根据专案组的画像,凶手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身高在1米75左右,体形偏瘦,和苏静是同乡,以前可能发生过感情纠葛。

就这样,本案的第三个嫌疑人王天河进入到警察的视线。

王天河是收旧家具的。

王天河是新庄村人。

王天河在6月18号以后再没有回到在郊区河西村租的房子里。房东说,这个姓王的租户话不多,脾气暴躁,有一次因为另外一个租客倒水时水花溅到他裤腿上,他差点把那人掐死。

在王天河租的房里,个人物品都没拿走,床底下放了个黑色布面旅行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桌上放了盒方便面,纸盖已经被撕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泡。床上的被子没叠,胡乱窝在床上,枕头边放着3本书,都是有关破案的。在一本书里,夹了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是苏静,穿了件白短袖衬衣,靠在湖边的一棵树上。

据调查,苏静在嫁到新庄村后曾和王天河有过一阵不清不楚的关系。

王天河人长得不赖,浓眉大眼的很像过去的一个电影明星,个子也蛮高。如果他是白领,屁股后头的女人会跟着一串串。

王天河和苏静是一个村的,按理说也是赵光明和李天乐的老乡,可他压根就进不了人家的老乡圈子,因为他属于城市的“边缘人”,没有什么地位。

其实王天河过去也挺有理想。他读的是农业中专,毕业后就想办养殖场,资金不够,就先买了台二手车跑运输。那个时候苏静刚嫁到这个村里来,老坐他的车往县城跑。王天河本来对苏静没意思,他有对象,是他的高中同学,在村里教小学,两人已经谈婚论嫁了。可苏静坐他车的时候老往他身上靠,驾驶室那么小,苏静又抹了香水,王天河还没结婚,哪受得了这个,两个人就搞到一起了。两个人在一起鬼混,闹得沸沸扬扬,后来,王天河的女朋友跟他吹了,苏静也跟丈夫离了婚。本来王天河以为苏静离了婚就会跟他结婚,可苏静离了婚,就到南方去了,走的时候跟王天河招呼也没打,跟着邻村的几个小姐妹悄悄地走了。苏静离开后王天河挺失落的,整天想着和苏静在一起的时光,白天想晚上想,开车的时候也想,结果出了大事,他把车开到沟里边去了!车报废了不说,人还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把过去挣的那点钱全交给了医院。

王天河出院后,到县城里干了几个月保安,然后也跑到南方,来到苏静所在的那个城市。

王天河曾说过,苏静把他这辈子都毁了。

王天河到这个城市后,曾有过进派出所的经历。

根据大沽路派出所的记录,在1月12日晚上,王天河在清凉路夜市的烤肉店用酒瓶把人脑袋砸伤了。

那天晚上,王天河和几个老乡到烤肉摊喝啤酒,话题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苏静身上。一个老乡说,前几天看见苏小红从一家发廊出来,打扮得挺洋气。王天河问,是什么发廊?老乡说,人家都改名叫苏静了,你能怎么样?王天河暴怒,骂道,去他妈的苏小红,去他妈的苏静。老乡嘿嘿笑,说你还是忘不了这个女人吧,如果不是苏静,你现在孩子可能都满地跑了。这句话触到了王天河的痛处。王天河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句去他妈的苏静吧。老乡见他喝高了有些激动,就劝,过去的事就算了吧,说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苏静一个女人。王天河把啤酒杯重重放到桌子上,把声音又提高了几度,说去他妈的苏静!

隔壁桌上一群男女中正好有个叫苏静的女人,听见那个陌生男人反复骂“苏静”,就有些不乐意了,质问说,你骂谁?这样双方就接上火了,王天河用啤酒瓶把对方一个胖子脑袋砸破,他身上也挨了一砖。

根据派出所的笔录,王天河说到这个城市以后,本来还是想干保安,可这个地方的保安大多招的是本地人,政府要求优先安排下岗工人。后来碰到个老乡,老乡说,跟着我收旧家具吧。现在到处盖楼,搬新居的人一般都要换家具,把这些淘汰的家具运到农村,可以倒个差价。于是王天河就干上了收旧家具的活。派出所警察问他为什么用酒瓶砸人脑袋,他说就感觉到活得窝囊,又被对方刺激,没控制住就爆发了。

王天河因为打架蹲了几天拘留所,出来后给一位姓周的老乡说了真话,他说他之所以跑到这个地方干收旧家具的活,是为了能找到苏小红,报复这个女人。老乡说城市这么大,苏小红又改名了,你能找到吗?王天河冷笑,说只要下功夫,没有办不到的事。

周姓老乡告诉警察,这个人心眼小,报复心是非常重的。

大约是在两个月前,王天河开始出现在白玫瑰发廊附近。

王天河不做头发,到发廊是为了寻找苏静。

白玫瑰发廊里的一个叫小红的洗发妹提供了个情况。有天晚上,有个叫李莎的女人来洗头。李莎是发廊的固定客人,跟店里的人很熟,这天她洗完头以后没走,坐在椅子上边喝水边翻一本发型杂志。当时店里的客人不多,小红就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莎说话,说着话她就发现外面一个民工打扮的男人隔着玻璃往里看,眼睛直愣愣的怪吓人。小红出去让这人离开,这个男人说滚你妈的,瞪着眼睛挺吓人的。后来小红要打“110”,这人才离开了。小红以为男人是看李莎,就把这事给李莎说,李莎有些茫然说,是个神经病吧。

马中一取出了王天河的照片。小红叫了起来,说就是这个男人。

王天河为什么盯着李莎看?李莎和王天河有什么关系?

见到李莎,马中一才恍然大悟,李莎虽然不认识苏静,但两人长得很像。

王天河一定误认李莎是苏静。

更巧的是,苏静也是这家发廊的常客。

马中一问小红,后来这个男人还来过吗?

小红想了想说,没太注意,反正再没有隔着玻璃往里看了。

王天河一定是从这家发廊发现苏静,然后跟踪,直到她的住处。

马中一判断,王天河在案发前和苏静见过面谈过话,按现在的状况,苏静根本不可能和王天河重温旧情。于是王天河动了杀机。

12

王天河6月18日作案后会不会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了?

专案组联系吴县警方,请他们协助缉拿王天河。

吴县公安局回电,没有发现王天河的踪迹。

王天河的老乡任志杰反映了一个情况,6月20日晚上他接到个电话,号码挺陌生的,他以为是推销房地产的电话,但接通以后是王天河的声音。他问王天河在哪,怎么这几天没回来住。王天河说他在外地办事,然后问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吧。任志杰说能发生什么事,屁事都没有。王天河说,你没苏静的消息吧?他想和王天河开个玩笑,就说,有呀,昨天还在医院碰到过。电话听筒里半天没声音,任志杰说,喂喂喂……王天河把电话挂了。

根据电话号码,王天河打给任志杰的电话是在城北的一个公用电话亭。

苏静住处的一个老太太也提供了个情况。6月21日傍晚,她坐在小区门口纳凉,一个穿黑短袖T恤外地口音的男人凑到她跟前说想租房,问院子里的治安好不好。老太太说好呀。男人又问,听说前两天有个女人被杀了。老太太这下警惕了,觉得这个男人挺可疑,好好的打听这事干什么?老太太说,我怎么不知道杀人的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男人支支吾吾,然后走了。

老太太指着王天河的照片说,就是这个男人。

隔了一天,老太太在院子门口又见到了这个男人,他看见老太太,马上转身穿过马路走了。

13

专案组在会议室的桌子上铺了张市区地图,几个脑袋凑在地图上方研究。

王天河20日给老乡打电话,21日到苏静住的小区门口转悠,说明他并没有离开这个城市。

他为什么没离开这城市?因为他不知道苏静到底死没死。

他给任志杰打电话的目的是想探听一下警察有没有来调查过他,没想得到“在医院里碰见苏静”这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在给任志杰打电话的第二天,王天河出现在苏静住所附近,这说明他对任志杰的话半信半疑,所以要亲自证实。

王天河探听苏静的消息,但被警惕性很高的老太太吓跑了。

种种迹象证明,王天河没离开这个城市,在哪藏身呢?

有人提议在全市排查。

马中一反对这种耗费大量警力的拉网式排查做法,在这个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王天河可藏身的地方很多。正规旅社他一定不敢去,但他可以藏身在没有注册过的私人家庭旅社。再说现在天热了,桥梁涵洞、废弃厂房、街边公园都是他可以藏身的地方。要清查这些地方,必须大规模动用警力,费时费力,但效果不一定好。

必须找到一个最佳的抓捕方案。

马中一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睡着了的样子。他很想把脚跷上桌面,但现在是开会,这种场合跷脚就太不雅观了,再说了,袜子还破了个洞呢。

老吴说,马中一你干什么呢?

马中一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说,我在想,王天河下一步会干什么?

老吴说,你认为他会干什么?

马中一说,按这个人的性格,会亲自证实苏静的死活。

马中一的推断是这样的,王天河从电话中得到苏静在医院看病的消息后,半信半疑。本来他行凶后就准备离开了,但老乡顺口一个“苏静在医院”的玩笑把他的腿绊住了。此人的疑心重,报复心也很强,到这个城市的目的是毁掉苏静,在没达到目的前不肯离开这个城市。

王天河要证实苏静死活只能到两个地方,一个是苏静家里,另外一个地方,是苏静经常做发型的白玫瑰发廊。

14

李莎在写字楼上班,听说是协助警察抓捕凶手,有些为难,说不知道老板同不同意她放下工作离开。

警察找到李莎的老板,说是要借用他的员工协助破案。老板哪里敢拒绝警察的要求,马上就让李莎放下手上的工作去配合警察。

李莎的身高胖瘦和苏静相仿,警察为她挑了套苏静经常穿的服装,又让她做了和苏静一样的发型。这样隔着玻璃往房间里看看,不太熟的人还真会把她当成苏静呢。

专案组安排李莎坐在发廊里,等候王天河上钩。

另外在苏静的住处,安排了几名刑警,其中有个身材和发型跟苏静相仿的女警察,站在阳台上,让她扮苏静引王天河上钩。

第一天,没有情况。

第二天,还是没有情况。

第三天下午,王天河出现了。

王天河穿了一件黑T恤,下边是一条灰色有点皱的休闲布裤子。戴了顶帆布遮阳帽,从人行道上慢慢地晃到了发廊。他透过玻璃往发廊里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神色大变。他把脸贴到玻璃上,等他发现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不是苏静,醒悟到其中有诈,想撒腿跑掉的时候,已经晚了。几个便衣警察已经贴到了他的身后,他一动不能动了。

15

王天河否认自己犯了罪。

他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说,法律没规定不准人趴在发廊的窗子上往里看吧,又不是女澡堂子。

马中一说,你要是真的是偷看女澡堂子也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王天河脖子一扭说,反正我没犯法。

马中一说,那你说说星期天早上的活动情况。

王天河想了想,说,早上起来比较晚,到小摊上吃了碗馄饨才去干活,时间是9点多了,在几个居民小区转了转,没收到什么家具。

马中一说,你吃馄饨的时间是早上8点而不是你说的9点,你买馄饨的时候说没零钱少给了人家3角钱,还说让人家少给你几个馄饨,所以买馄饨的老板对你的印象特别深。

王天河说,就算我把时间记错这也算不了什么。

马中一摇头,说,你记错的不光是时间,这样子,我给你提个醒吧。你吃馄饨的时候到旁边的菜摊上买了根黄瓜,但你只吃了一半,另一半你插到了苏静的下身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不是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苏静对你的不忠?

王天河脸色一变,说,你没证据。

马中一冷笑,你以为把黄瓜洗了没指纹了我们就没证据?你到苏静家以前为了确认她是不是在家,用院子门口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给她家打了个电话,她接电话的时候你就把电话挂了。

王天河冒汗了。

马中一说,你那么聪明,为什么不把话筒上的指纹擦掉呢?

王天河叫了起来,就算是听筒上有我的指纹,那也不能证明我到过她家里,我是打了电话,但没上去。

马中一继续逼进,你以为戴着手套就确保不会有痕迹了?

王天河说,什么手套痕迹?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警察也不能制造冤案陷害无辜公民吧?

马中一不慌不忙,说,你打完电话,确定苏静在家,然后上楼,苏静房间的门没关。你对苏静说,再谈最后一次,以后就不纠缠了,就在她倒水的时候,你把绳子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王天河注视着面前的警官,这些都是你编的。

马中一说,别急,我还没说完。你离开苏静家,下楼后顺手把绳子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正好一位老先生路过,发现这根绳子挺结实,就捡出来拿回家了。

王天河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绳子不绳子。

马中一说,但是,在这根绳子上找到了你的指纹和苏静的头发,这你怎么解释呢?

王天河瞠目结舌,他沉默了片刻,说,让我喝杯水吧。他喝了一大杯水,然后把什么都招了。

王天河是在白玫瑰发廊发现苏静,通过跟踪知道了她的住处的。半个月前,王天河曾在苏静住的院子门口截到过她,他要求苏静跟她走,苏静拒绝了,还威胁说要打“110”报警,就是那次见面让他对苏静死了心。王天河非常愤怒,他认为自己为苏静牺牲了一切,现在这个女人把他一脚踢开,天理难容。就在那时候,他下了决心,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王天河6月18日早晨到苏静家,临进门把手套戴上了。如果苏静稍微有点警惕,就会发现其中的异常。王天河进到房间里,苏静看到王天河非常吃惊,王天河要求苏静给他倒杯水。王天河说,再怎么样,一口水总要给喝吧。就在苏静转身倒水的时候,他动手把苏静勒死了。

王天河说,他是因为太爱苏静,才不得已把她杀了。

16

半年后,王天河被执行死刑。在行刑的前一天,王天河要求见马中一。马中一到看守所,提了半只烤鸭,也算是给曾经的对手送行。王天河对马中一说,哥,虽然是你把我抓住的,但我佩服你,你把我的心思都摸透了。

马中一说,事到如今,你不后悔吗?

王天河说,杀那个女人我一点不后悔,她毁了我,我也毁了她,两人扯平了。

那个美专毕业生赵光明虽然解除了嫌疑,但女朋友李淑梅还是和他分手了。赵光明想要还给李淑梅花的钱,李淑梅说,你摸了我,还没问你要被摸损失费呢。赵光明一怒之下,离开了这个城市,回老家自主创业了。

至于李天乐,因为这个案子,老婆离婚,本人又被公司辞退,美好前程毁于一旦,想不开,进了精神病院。现在还在里面,听说有好转,但什么时候出院,那就说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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