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士无招
2018-11-20李衷
李衷
杠上腾讯
钉钉和腾讯正面杠上了。
8月24日,钉钉CEO陈航(花名无招)在重庆智博会上说,“滴滴、今日头条、快手,所有这些顶级互联网公司,没有一家公司在上班时间允许使用微信工作……腾讯是做微信的,上班时间严禁使用微信,因为他们最了解生活娱乐工具对工作的侵蚀和危害。”
腾讯公关总监张军在微博上第一次做出了回应,此前无招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发表过类似的言论。“我们有这个规定?我怎么没听说过?”“左手微信,右手企业微信,上班标配。”
事出之因是无招在演讲时脱稿了,虽然大意是对的,但表达不够严谨,无招是想强调腾讯不用微信来办公。
“我觉得我说的没错,但是可能在大会上去讲这个事情也有失风度。”9月4日下午两点,无招坐在会议室里,一边吃着装在塑料外卖盒里的面条一边接受采访。这间会议室是日式榻榻米风格,进来得脱鞋,门上贴着“珠穆朗玛峰”的字样。“我也不是敢说,就是情商低,情商高就应该表面说好话,背后骂人,所以我里外如一而已。”
2015年,在微信已经牢牢占住中国社交市场第一把交椅时,钉钉上线,从企业社交入手,搅动了社交市场这一池平静的湖水。微信第二年就推出企业微信来抗衡钉钉,如今钉钉拥有超过1亿用户和700万家企业组织,企业微信在用户量上不及它的1/3。
无招吃完了两碗面,开始了里外如一的进攻。
“腾讯上班时间没有禁止微信聊天,但是他们的工作、沟通、协同是放在企业微信上的。给我个机会我要好好问问,明明自己都知道微信是个人社交软件,不适合用来办公,为什么不说?”
“哎呀,他又大嘴巴了。”不久前刚被调回阿里总部的钉钉原市场营运中心负责人甘聪(花名克琳)说,“无招的世界是比较爱憎分明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真的是斗士的这种状态。”
斗士无招的表达方式一贯简单直接。2016年7月,钉钉的重点业务1000分钟免费电话被工信部叫停了。最开始得知这个噩耗时,无招和参加了工信部会议、负责钉钉的一位阿里高管通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无招情绪激动地质问自己的领导,“为什么没有搞定?这事必须搞定!”领导事后回忆,“这个兔崽子,胆子太大了,我是他老板,都替他跑工信部把腿都跑细了,还把我臭骂了一通,把我给气的。”
克琳记得钉钉面临过几次争议,其中两次都是因为挑衅了微信—2016年4月,钉钉贴出新的海报,文案是“工作时用X信,总是被琐事八卦分神,所以你一直在加班”。一个月后,钉钉又在《深圳晚报》头版刊登了广告,“李女士,惊悉您在某群被骗85万公款,我们想说,在我们这里,无论‘蒋总、董事长、还是同事们,都是真的,您不会上当受骗。”这一次,马化腾直接给马云打了电话,马云在钉钉群里点名批评,“钉钉那个广告实在太low了……我已经正式向马化腾和腾讯公司道歉!”
当时负责广告文案的克琳大哭了一次,“这是我人生中被苛责得最惨的一次。”她跟无招提出了辞职,无招却说,“你怎么这么容易放弃,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先好好休息,别管了。”克琳回家休息的这一天,无招把克琳团队的人召集起来,先从业务上肯定了他们,然后说他来承担最大的责任。第二天,克琳发现自己没被公司开除,“又感觉很开心地去上班了”。少有人知道,无招为了这件事专门到集团做了好几次汇报。
两年后再说起这次风波,无招显得若无其事,“干都干了,下次注意就好了。”
“他回家是不是换一个身体就来了”
早上9点,无招准时出现在了“珠穆朗玛峰”会议室里,等待产品经理们来开早会。绝大部分员工都是9点45分上班,办公楼里还空荡荡的。无招点了一炷10厘米长的品香来醒神,小小的香炉里飘出白烟。
这一天,无招一共有10个会议。大部分会议时长没个准数,一波又一波人徘徊在会议室门口,等待上一个会议结束。如果经验丰富,通过判断脱在“珠穆朗玛峰”会议室外的鞋子数量、形态,可以揣测正在进行哪个会议。
在会议室里解决早中晚饭已经是无招的常态,大多数都是助理从食堂打包过来,饭点和开会时间一样没个准数,一切视会议进展而定。
一般只有两种情况可以在会议室外捕捉到无招:无招匆匆跑出来上厕所(时有等着开会的人到厕所拦截),或者是,一个会议结束下一个会议的人涌进会议室的那一分钟,无招出来透口气。
晚上11点,“珠穆朗玛峰”会议室的大门打开,所有人迫切地涌出,超过11点还滞留公司,除非提前报备,否则抓住一个员工,罚他的主管500元,罚款范围包括无招。
除此之外,无招还有许多少为人知的工作时间——每天凌晨两三点睡觉前一定要把钉钉上所有的消息全看个遍,对那些@他的消息一一做出回复;只有负责门禁的保安知道,無招一般会在周六早上一个人来公司加班,晚饭时间才回家,周日则是下午来,然后一波又一波人来公司找他,一般夜里12点结束。
真正的非常时期是每三周一循环的产品验收时间,无招会亲自审核不同产品线的更新进展。验收时间通常会占用无招10个晚上的最后5小时,进度紧张时会验收到夜里三四点。“经常验收到深更半夜,无招就咣咣咣敲自己脑袋,他那时候脑袋其实已经很昏了,或者用凉水把头冲一冲。”钉钉副总裁张毅(花名陶钧)说。
不管几点回家,早上9点,无招会准时、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公司。“他每天早上来了以后都是很兴奋的,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然后就说,‘兄弟们,早!我们开玩笑说,他回家是不是换一个身体就来了。”一位曾坐在无招工位对面的员工怀念这种无招传导来的兴奋,“我每天早上开车来的时候也是很兴奋的。”
周二晚上9点,结束了一天会议的无招在“珠穆朗玛峰”会议室的榻榻米上接受采访,衬衫在肚子处微微地鼓了起来。创业三四年,这位41岁的CEO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头发少了,脑瓜上亮铮铮的面积越来越大。
“工作是不是太辛苦了?”《人物》记者问。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会背吗?”无招突然反问。
“必将劳其……”
“错,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行拂乱其所为,本质上就是变得像变态,别人觉得不像你,你才有可能曾益其所不能。”
无招接着调动表情、扭动肢体表演了一个青虫蜕变成蝴蝶的励志故事,“青虫长得再大还是被吃的,怎么办?我得变,它停在那边,啊啊啊,开始要变身了,梆,变成蝴蝶了,长出翅膀飞走了,它这辈子都没感受过飞在天上的感觉吧?”
没死透就还有机会
无招形容钉钉死过两回,免费电话被叫停时“差点要死”,更早之前,钉钉的前身“来往”已经“死过一次了”。
2013年双十一之后,作为对标微信的社交软件,来往被阿里巴巴定为“CEO工程”,整个集团都得为这个项目让路。马云亲自为来往做推广,不仅把一众明星好友请到了来往,还曾发内部信,24000多名阿里员工每人必须为来往拉到100个公司之外的用户,否则视为放弃年终红包。
在这种情况下,无招被调到来往做产品团队负责人。
2014年春节过后,已经过千万用户量的来往,数据越来越差,用户活跃度曲线一直在下跌。彼时微信的用户数量超过3亿,和微信相比,来往并没有更差异化的价值。“公司就一直拼命发红包,巨大的无底洞,越砸它,它的洞越大。”陶钧说,数据不好,来往不再被高层关注,500多人的团队走掉了一半。
据传马云后来曾总结这次失败:原本想你们造出机关枪去跟腾讯干仗,打一枪至少见点血。没想到最后拿出去的是甘蔗棒子,敲一下把他们打醒了,回头一口咬掉你们一块肉。
无招可能是来往剩下的那一半人里最不甘心的一个,“没死透就还有机会。你还得挣扎嘛,否则连挣扎的机会也没了。”
他找到了企业社交的突破口。2014年5月,无招带着自己团队的6个人出来,从阿里总部搬到了马云1998年创业起点的湖畔花园。那时,钱要靠时任阿里CEO陆兆禧的“总裁特别经费”,人要从来往团队拉过来,大部分人还身兼数职。
“当时就感觉随时都会没希望,做了个新的方向,没多少人看好,又没资源,企业用户也不支持我们,那个时候真正是决定生和死的时刻。”钉钉副总裁任卿(花名易统)说。
穷途末路之际,无招“做一款让中国中小企业用到爽为止的产品”的理念打动了80后老板史楠,他同意和钉钉一起“共创”—连续七八个月,钉钉员工早上就提着包子油条豆浆到史楠的公司上班,跟着销售去跑客户,跟着财务看每天怎么做账,跟着收款的去收钱,跟着送货师傅看这货到底怎么送,试图了解一个公司到底如何运转。
“这帮人已经执着到了疯的地步,就是非常玩命。”史楠还记得第一次使用钉钉的内测版时,bug太多,给一米外的人发消息,对方压根没收到,“钉钉那帮哥们儿就直接电脑打开,坐在我的会议室里现场开始操作,发现问题就报给他,他就咔咔在里边搞。”一次凌晨两三点,史楠又发现了一个bug,截屏发到群里,凌晨4点15分,bug修复好了。
2015年钉钉上线后,无招和史楠有一天在探讨智能办公电话,从晚上6点聊到11点,星巴克打烊后,两人走到马路上继续聊。无招当即打电话给四五个产品经理,“哎,我现在跟史楠在聊一个特别有趣的事情,你们赶紧过来,我们一起聊一下。”20分钟后,所有人出现在星巴克门口。一溜人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无招站在他们面前开始讲,他们就噼里啪啦在那儿打。
“刚好杭州那年是烧烤模式,晚上气温也三十八九度,那个汗流浃背,整个衣服湿透,喷着汗在那儿讲。”直到凌晨4点,史楠才回到家。“我老婆问我,干啥去了,我说跟无招聊钉钉的事情。‘钉钉跟你有啥关系啊,又不给你钱,又不给你股票,你在那儿搞那么嗨。我说多酷啊,我们在改变中国企业命运。”
钉钉刚上线的头4个月,连阿里内部也没多少人知道钉钉。“那是相当黑暗的阶段,没钱没人没资源,还要做发布会,就天天听无招在那儿瞎咧咧,各种打鸡血。”克琳说。
2015年5月,马云突然来看望钉钉团队。他在参观复星集团时从对方口中听说了钉钉的存在,“你们阿里有一款产品,帮复星解决了不少管理问题。”钉钉得到了马云的支持,当月就成立了事业部,路途一下变得豁然开朗。
把自己逼到冒烟
颜虎是钉钉的早期成员之一,他负责接收用户的反馈,4年来从没有换过业务。这是一份琐碎但也最贴近用戶的工作。
无招向记者演示倒爬楼梯的功夫
在一个颜虎、无招和一名用户所在的群里,用户提了一个问题,隔了一会儿,颜虎看到消息时,无招已经回复过了。颜虎激动地涨红了脸,“一个老板比员工回复用户还快。”
为了比老板回复得更快,颜虎主动给自己定了严苛的要求:两小时之内回复用户,而公司规定是72小时之内。“我真的接受不了老板回得比我快这件事,这让普通员工怎么活啊?”
在钉钉CTO朱鸿(花名一粟)眼里,无招就像一个产品经理一样较劲地抠公司里的每一个细节,他每天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搞完这part搞那part,反正一天搞十几个part”,“他做管理的时候保留了很多产品经理的特点,跟我们通常认为的管理者做事情抓大放小,实际上是有一点矛盾的。”
每三周一次的产品验收更是事无巨细,无招一天最长连续验收过12个小时,而且几乎每一条产品线负责人都会收到无招详细的意见。“错别字都不放过,”钉钉员工天蓬说,“很多新来的同学都想不到,一个公司最大的老板来帮你检查所有的文案。”
“无招对这个卓越的追求,非把自己逼到冒烟为止。”陶钧说,每次要给无招讲一个大的东西时,无招的视线总是会被一个细节哪怕一个字的不完美打断,“他就很难控制了,他会很愤怒,很着急,焦虑嘛,他比较喜欢极致、完美的东西。”
面对那些他认为应该做到但没有做到的事情,无招的脾气立即就上来了,他骂起人来,嗓门大,整张脸通红,有时会拍桌子。一位已经离职的产品经理曾把还没有上线的产品设计稿发给用户看,无招气得连着吼了对方几遍“你是傻吗”。
每次产品验收时,产品经理柚悠都会被无招骂得狗血淋头,还偷偷抹过眼泪,为此她专门把无招的骂点汇总成一个ppt,但没想到,无招的骂点还会升级,“比如他这个星期骂的我,我按照他的要求改了,可能下个星期他会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罵我,我经常觉得我们成长的速度比他慢太多。”
“他可能会用这种斧头一样的方式来碾压你,逼你搞定这个事。”一粟常常暗地里去开导那些被无招骂过之后状态不好的人,“哎,无招就是这样的啊,对事不对人。”一粟在公司内部有“大哥”之称,和无招不同,他的表达方式更温柔。而无招的口头禅是,“这事不难让你来干嘛”,“搞死他呀”。一粟劝过无招,就像大家一起扛一张桌子,有的人只能扛100斤,让他去扛1000斤,这怎么可能,而无招的回答常常是,“不试怎么行?”
易统是智能硬件的负责人,无招给他的要求是,品质好,价格低,速度快。压力太大做不下去时,易统也会求助无招,但来自无招的解决方案永远都是一句,“去运动吧。”“他甚至天天逼着我运动,但我没时间。”
无招也没有时间,但只要一惦记起“今天还没游泳呢”,他有时会突然撂下一切,半小时往返四五公里外的游泳馆,哪怕游10分钟也得去。在水里,无招什么也没想,“只是感受水的触摸,太自由了”。
他小学时练过半年的专业游泳,现在游起泳来依然让人惊叹—漂亮地扎进水里,不到半场不出来,接着自由泳、蛙泳、蝶泳来回变换。有时七八个同事和他一块去游泳,产品经理的毛病又犯了,像个游泳教练一样,无招让所有姿势不标准的人不准游,脚抬高在一旁打水一小时。
无招还在公司报了一周两次的瑜伽班和一周一次的剑道班。和游泳不同,这是为了练心力。在被呐喊声充斥的剑道训练房里,无招穿上剑道服、举起竹剑,光着脚,在不断重复挥剑的过程中把自己练得崩溃。
“剑道是不小心一剑砍下来,即使全身装备,也会全身乌青,会痛,才会被记住,所以上去以后必须保持专注,不想别的,直到战争打胜为止。”无招说。
“我就不懂了,拼命也被人骂”
钉钉最近刚搬了新家,8层高的现代化办公楼位于一个产业园区,明亮宽敞,关键是有很多工位。
最初钉钉在马云20年前的创业起点湖畔花园办公时,150平方米大的3居室容不下太多人,工位一度紧俏到,就连小区亭子里都坐满了钉钉的人。房间里脏乱差,电脑一台一台摆着,像个很闷的网吧。小区有个露天游泳池,晚上9点以后是钉钉员工游泳的高峰期,那时没人看守,翻个栏杆就进去了。“那种傻傻的快乐还是挺有意思的。大家经常一块行动,一起下馆子,门口肯德基都吃吐了。”钉钉副总裁吴振昊(花名么么茶)说。
后来钉钉搬到了4层楼的龙章大厦,这是一家位于西溪湿地对面的酒店的副楼,大门隐藏在树丛之中。这里的工位也紧俏,两个人得共用一个,找不到椅子很正常,新人来了还得扒拉一块地才能坐下来。
碧绢第一次去龙章大厦是为了找她的老朋友一粟吃饭叙旧。晚上6点她从阿里总部过来一看,“哇,全公司还热气腾腾。”刚处理完故障的一粟把她拉到阳台上聊天,又把她塞给一个主管让他们去吃饭,吃完饭碧绢又遇上了刚游完泳的无招,聊了几句,两个小时后,一粟问她明天几点来上班,碧绢懵了,“这个创业公司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今年8月,钉钉搬到新办公楼后,每个人都拥有一个自己的工位(无招没有独立办公室,工位和大家挤在一起)。没过多久,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附近没啥好吃的小馆子,绝大部分馆子都用电磁炉而不是明火炒菜。最受欢迎的馆子是一家店面不大的陕西面馆,上到CEO、CTO都是忠实顾客。
这群人擅长苦中作乐。在新办公楼七楼到八楼之间有一条铁皮滑梯,当《人物》记者问起这条滑梯时,无招突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喜欢做一件事情是说不要走寻常路,我带你玩个有意思的。”他趿着拖鞋,穿过长长的走道,浅蓝色的短袖衬衫没有像商务人士那样塞进裤子,飘飘地荡了起来。到了滑梯处,他脱了鞋,嗖地滑了下去,然后穿着袜子开始往上爬,爬了两次才成功。原本安静的办公楼一下变得热闹起来,大伙嗨了,一个个也开始滑了起来。
“军队里面不是都睡在一起,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全部在一起,这样打仗的时候才肯跟你背靠背。这对一个创业团队来说非常重要,我们是要像一个真正的冲锋团队一样在前线作战的。”无招说。
无招为离开的“战友”克琳留了一张标有她名字的工位。在阿里总部吵闹的咖啡馆里,已经离职的克琳一提起钉钉就立刻流泪,“钉钉的那600号人,都和我一样是打鸡血出来的,前面还有个每天给你打鸡血的老板。”
打鸡血、拼命工作成了钉钉的一种集体标志,也成了钉钉为外界诟病的一点。
无招在剑道课上
“我就不懂了,拼命也会被人骂,像中国以前造两弹一星的人奋斗一辈子,那叫高风亮节,我们工作到11点就变成恶了,太扯淡了。我们是创业,要做一件伟大的事情,要去改变这个社会,怎么可能不付出?”
无招喜欢《士兵突击》里王宝强饰演的许三多,这是一个又傻又天真的角色,他常常在剧里说,“我爸爸说,做人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情,做好多好多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好好活。”无招看过无数遍这部电视剧,几个月前趁着半夜的时间又看了一遍,“许三多实际上很傻,他没那么多想法,但是你跟他说把这件事情做好,那他就把这件事情做好,虽然也有运气成分,但某种意义因此上才当上了兵王。”
刚上一年级的小学生
钉钉当上了兵王。
根据第一财经商业数据中心(CBNData)发布的《2018中国智能移动办公行业趋势报告》显示,智能移动办公市场规模预计到2020年将达到500亿元,在现在的移动办公市场中,钉钉的份额占比第一,活跃用户数排名第一,超过第二至第十名活跃用户数的总和。
釘钉还在今年4月通过了普华永道SOC2Type1服务审计中安全性、保密性、隐私性三项原则的审计,其中全世界范围内不超过5家通过隐私性原则审计,钉钉是国内第一家。
“我们走了狗屎运,踩中了一个风口—中国中小企业从传统的纸质办公时代进入云和移动时代。”无招说。
在阿里巴巴并不擅长的领域,钉钉的创新成功了。
阿里巴巴集团合伙人方永新(花名大炮)在阿里工作了19年,几个月前刚到钉钉。他迅速地融入这个创业公司,接受完《人物》采访已经是晚上7点,他没有顾及晚饭,而是急匆匆地赶去“共创”。他找了一个足浴行业的客户,准备和他们聊聊技师排班、客户预约的问题。
“我到钉钉来发现,一个个客户地谈,事情超烦,搞死你。”带着银色细边眼镜的大炮说话语速很快,“这也是钉钉为什么一定会成功,钉钉对B(business,企业用户)的东西懂,所有员工都要去企业共创,再来打磨产品。我们对企业的这种态度,才是自己的灵魂,这也让我们跟别的不一样。”
这种看起来相当笨拙的工作方式已经成了钉钉不成文的规定,即便现在有700万家企业组织在使用钉钉,就连忙到不见踪影的无招每周也会争取共创一次。他形容共创的过程就像谈恋爱,“就是聊嘛,你很想了解对方,对别人有好奇心,只是听是不行的,要有交流,谈谈人家感兴趣的事,才能有信任感。”
颜虎每天都要和企业用户打交道,共创是他的日常。因为帮用户解决了问题,他常常收获来自用户超出期待的尊重,一些公司高管甚至会喊他“颜总”,“叫得我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小兵。”这个憨厚的男生回想了在钉钉的4年,“哪怕有时候很累,想想也觉得钉钉没有亏我,让我接触到了很多企业,很多很多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东西。”
做钉钉之前,无招对企业也没什么想法,“我们不是那种会先给自己挂很大一面旗帜说,我们要为4300万中小企业怎么怎么样。很幸运的是,我们是自己产生这个感觉的,越了解他们就越觉得有些事我们可以帮点忙,如何让企业简单高效运作,以人为本地管理,而不是把员工当工具一样。”
如今钉钉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以前我们想的是效率,我们如何冲啊,总把自己想成那种特种兵,在条件特别艰苦的地方打仗。”陶钧说,“现在我们发现,我们过了最惨的阶段,然后我们自己也有快乐有痛苦,我们现在就在想怎么让钉钉变得快乐。”
大炮专门负责钉钉的“快乐工作”。他发现在钉钉每次开会都是过业绩、过业务、过指标,实在太无聊了。快乐的关键在于无招。“无招属于那种既要、又要、还要的典型代表,”大炮说,现在无招有点“雌雄同体”了,“他以前批评,罚款,高要求,现在多了很多奖励和表扬。”
爱嗑瓜子的无招最近还设置了“顶天瓜子奖”,一周奖励一个做出重要贡献的团队,奖品是成箱的瓜子,一箱瓜子11斤多,12箱堆起来可以顶到天花板。负责这个项目的碧绢说,“瓜子嗑一嗑就很开心嘛,噼里啪啦在那里响。”
4年,钉钉已经壮大成这个行业的独角兽。但在无招眼里,钉钉只是从0到了0.9,“我觉得1还没成”。“钉钉现在就是小学生,刚上一年级。这个市场很大,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只是会说话,会走路了,能自己跑自己跳了,但我觉得心智还不够健全,现在开始对这个社会有更多认知的时候到了。”
无招还是那么操心,至今还会亲自审核每一个offer,和HR们开会讨论。“我们如果把自己这帮人当兄弟,招一个人进来也是一帮兄弟,这个人我对他得有要求吧?”但无招也清楚,要找到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人并不容易,“如何让这个团队始终保持我们的理想主义,这是非常有难度的事情。”
那要怎么办?
“以身作则呗,然后继续被人骂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