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

吴宝华

老余是环卫局的清洁工，打扫我们小区门口的那条大街。

我家在底楼，每天早上七点去上班，我出了小区大门，总看见他穿着黄色马甲，骑着垃圾车来，先把巷口垃圾桶里的垃圾倒进垃圾车，再一下一下认真地扫地，最后把扫成堆的落叶、纸屑等，用畚斗盛好，倒进垃圾车，骑着车走了。

原本我与老余不会有交集，但前年正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们彼此相识了。

因为儿子考上了北京大学，我与妻商议在家里请客。当时客人有三桌，我们买了三条中华香烟，来的客人每人发一包。吃饭时我拆掉外壳，把香烟分给客人。由于粗心，其中一条烟里面还留着两包，我就把壳扔掉了。

第二天，我刚起床，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我开门一看，是老余。他手里拿着两包中华烟，饱经风霜的脸上含着笑，说：“您好，我昨天看到您家里人来人往，是请客吧？今早我在垃圾桶里翻捡纸壳，发现了这两包烟，大概是您不小心扔掉的。两包烟，有六十八元呢，还给您。”

第三天，我大为感动，说：“就送给您吸吧。”

第四天，老余硬把烟塞到我手里，说：“我哪里能吸这么好的烟？”说罢，转身忙去了。

我过意不去，也感动于他的诚实，此后，看他来打扫卫生，就把家里的废报纸、硬纸板等提出去送给他。

老余十分高兴，说：“我打扫卫生时，碰到一些可以回收的垃圾，就收拾起来，卖到废品收购点，换点零钱。您送我这个，正是我需要的。”

转眼到了夏天，妻说那台用了八年的台式电脑内存太小，运行太慢了，查资料找文件都不方便，不如换台液晶屏的。我也早有此意，于是便买了台新的。

这台旧电脑放着占位置，问电脑公司能否回收，回答说只值五十元。想当初是四千多元买的，况且还能用，便觉得有点不值。

我忽然想起老余来，便问他要不要。老余连连点头说：“要要要，我小儿子正在上高中，需要有臺电脑。”

随后，老余问我多少钱，我说不要钱，送的。

老余连连说：“这怎么行！”

我说：“实话跟你说吧，电脑公司回收，说只值五十元，我哪里缺这五十元。送给您派上用场，那是比什么都好。”

老余这才勉强接受下来。

但是过些天，老余便提来了一袋鸡蛋，说是家里的土鸡下的，给我们尝尝。

再过些天，他又提了一袋嫩玉米来，说是自己种的，给我尝尝鲜。又过些天，他又提了一袋青菜来……我给他钱，他都坚辞不收。

到了秋天，忽然发现老余好些天没来了，小巷里垃圾遍地，颇不雅观，。大家才发现清洁工的重要。互相打听老余哪里去了，但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第二天，一位女清洁工前来打扫，我忙向她打听老余哪里去了？

她说老余那天骑着垃圾车回垃圾总站，半路上发现路边有掉落的垃圾。原本这里不是他的责任区，但他却下来准备打扫，却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在地，造成小腿骨折。现在躺在医院养伤。我为老余惋惜的同时，心中油然升起敬佩之情。

大约过了三个月，老余又回来打扫这段地面了，生活似乎恢复了本来面目，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

今年八月，老余忽然拿了袋喜糖要送给我，告诉我，他的小儿子考上了大学，并且说，过些天他也到退休日子了。

我向他表示祝贺，同时也说很遗憾，以后不能常常碰到他了。

哪知老余笑了笑说：“虽然我到了退休年龄，但我还不想退。我儿子上大学得交学费呢。我去环卫局申请一下，看看能否再干个一年两年。”

我说：“那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老余拍了拍胸脯说：“我壮实着呢。”

我看看老余的胸脯，并不厚实，却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