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强生眼前的红领巾

李久文

强生看见别人都戴着红领巾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到家就跟爹说，我也想戴红领巾。爹惊讶得张着大嘴，一脸凝重。你够条件？强生很坚决的说，咋不够条件，人家二孬还没我学习好呢，为啥人家都戴着红领巾？

爹说，咱咋能和人家比呢？人家二孬他爹有本事，你爹是个啥？

强生看见爹说这话时眼眶里溢着泪水。

那年月，二孬他爹在县城上班，甭瞧是个普通工人，那也算村里出来一个人物啊，风光得跟当了个县长差不多。每次回家，村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满眼放光彩的打招呼，二孬在学校也是一呼百应……

在强生的记忆里，爹起先也是老师，村里人说爹有问题就硬是把爹撵回生产队劳动了，每天队里干活，队长分给他的活总比别人重，爹从不吱声，干起活来像一头牛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那时候学校兴放秋假，假期里学校组织那些戴着红领巾的学生配合看秋的人在村头站岗把街口，主要任务是对每个收工回家的社员监督检查，掀开他们的篮子里或箩筐，看有没有把队里的花生啊、玉米棒子啊掖藏在里面往家带。因为二孬长得个子高又有他爹那优势，当然这个非常体面的美差少不了他。

这天晌午，二孬把强生叫到跟前，挤眉弄眼的朝玉米地里指指说，这地里有几个妇女在里面薅草，你去掰几穗玉米偷偷掖她们篮子里，一会儿我给她没收了，咱俩拿家煮煮吃！

强生眼瞪得贼大，嘴里立刻感觉嚼到了煮熟那玉米棒子的美味。

他朝二孬使個鬼脸，便钻进了玉米地。

其实，强生早就从玉米地里溜跑了。一来他压根不想干这种坑人的事，二来他怕万一被爹知道了朝死里揍他，更怕老师因此不给他红领巾。就这样，二孬美滋滋的等了半天却等空了，他气得牙一咬，哼，早晚我给你强生算账……

冬天到了，队里需要派人去场里看喂牲口的草料。说实话，这个活就是多加几个工分也没人愿意干，可队长手一挥，指着强生他爹喊，这个活派给你啦！强生的爹哈着腰，点点头，满脸赔笑地应着，中，中，中！

夜晚贼冷贼冷，强生跟着爹钻在那个草洞里，尽管没有睡在煤火炕上暖和，但他感到又能听爹讲故事，又能看着天上眨着眼睛的星星，一脸的幸福。

放学了，二孬手一挥，同学们都风一样跟着他跑了，只有强生竟像一只孤雁，不过，他今天心里却甜得像灌了蜜。

爹，这一回在班里我考了第一名！强生一进家就兴奋不已的喊起来。老师说了也准备给我红领巾呢！

当强生眼睁睁的看着老师准备给他的那条红领巾却又系在了别人脖子上时，他拎起书包就跑回家，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夜，强生的爹娘都没有合眼。爹一边啜泣，一边喃喃自语。

唉，谁让咱家的成分不好呢？

不过，后来强生还是戴上了红领巾。红领巾系在强生的脖子上，强生一脸灿烂，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