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期民粹主义的影响及其应对

2018-11-18闫生金

理论导刊 2018年4期

闫生金

(中共陕西省委党校校刊部，西安 710061)

自从上世纪末人类进入全球化时代以来，国际社会爆发了一系列带有民粹主义特点的重大事件，如委内瑞拉的查韦斯热、英国的脱欧公投、美国新茶党兴起、韩国总统朴槿惠遭弹劾，以及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等等。随着这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发生，国际社会充满了对民粹主义的忧虑。当前，我国社会已经进入新旧体制的转换期、社会发展的关键期、改革攻坚期和社会矛盾凸显期。在这一重要时期，对民粹主义的全面审视和认知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重大现实问题，它直接关涉我国社会的和谐、稳定和健康发展，关涉我国“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顺利实现。

一、复杂多面的民粹主义

民粹主义通常也被称为大众主义、平民主义或人民主义。民粹主义力主“人民优先”，与民主主义有一定的相近或相同之处。然而，由于民粹主义在自己所主张的“人民优先”的方向上走向了极端，其实践结果往往最终损害的是大众的根本利益。

至今，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民粹主义热潮发生在19世纪后期，主要是东欧和北美当地农民为了试图控制当地政府的激进主义行为，对平均地权提出强烈要求。第二次热潮出现在20世纪中期，遍及世界各大洲，主要是以民族复兴为目的。第三次民粹主义热潮出现在20世纪末人类进入全球化时代后，民粹主义再度在世界各地兴起，发展至今有愈演愈烈之势。尤其是近几年来，在国际舞台上出现了诸如英国的脱欧公投、特朗普当选为美国总统、韩国总统朴槿惠遭弹劾等一系列政治事件，使得民粹主义逐渐为人们所关注。

民粹主义具有极强的复杂多面性。它是一种政治思潮，也是一种社会运动，还是一种政治策略。从政治思潮维度来讲，民粹主义坚持主张“平民优先”，崇尚和信仰“人民”(主要指农民和贫苦劳动者)，并把“人民”理想化，坚持走极端平民化路线，坚定认为普通大众是社会发展的一切力量源泉。与此同时，民粹主义坚定反对精英主义，坚持认为精英阶层在社会发展中不曾发挥过任何积极作用。从社会运动维度来讲，民粹主义坚定主张推翻现行体制，对现行体制主张进行激进式或推翻式改革，绝对否定社会精英在此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作为一种政治策略，民粹主义一向主张从整体上控制、操纵普通民众，通过全民公决、普遍参与等形式调动民众积极性，从而达到自己主宰整个社会的目的。

民粹主义的复杂多面性也体现在民粹主义与民主政治之间存在着一种似乎形同而神不同的关系。民粹主义坚持主张直接民主，主张全民参与社会管理，广泛动员社会“全体人民”“全体群众”，反对一切精英统治和专制政权。因此，仅就这一点而言，其主张与民主政治所主张的主权在民也是息息相通的。也正因此，人们很容易将民主主义与民粹主义混淆，从而导致人们将对民主主义所固有的良好印象不自觉地“嫁接”到民粹主义身上，从而对民粹主义产生不应有的好感和误读。其实，大家都非常清楚，虽然民粹主义和民主主义有着差不多同样的前提或出发点，但其所主张的最终结果或走向却是截然不同的。民主主义最终必然通过政治的、法律的、文化的等一系列完善的制度实现人民当家作主，实现全社会真正意义上的公平平等。而民粹主义最终必然走向反民主主义的一面，与权威主义的独裁政治相联系，最终走向极端专制统治的一端。这一点已经得到当今国际社会的一系列重大事件的有力印证。

民粹主义是极为复杂多面的，在它的丰富内涵中，有右的一面，也有左的一面；有革命的一面，也有反动的一面；有进步的一面，也落后的一面。它反对精英统治，但实际上自己上位后最终也必然沦为精英式个人集权统治；它反对保守主义，但实际上自己最终也必然沦为披着激进主义外衣的保守主义；它反对独裁，但实际上自己最终也必然沦为挂着民主的头而实则售卖着独裁的腐肉的独裁专制主义。另外，他们引以为自豪的充满爱国主义情怀的高尚情操，最终也必然被极端排外、唯我独尊、极端民族主义所取代。

民粹主义是极为复杂多面的，在它的丰富内涵中，既包含着积极的一面，也包含着消极的一面。积极的一面在于，它主张和肯定平民在社会各个领域的重要作用，并把其作为一切政策措施制定、执行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消极的一面在于，抹杀精英人物在历史进程中的应有作用，沉重打击社会各个领域社会精英的积极性，对社会发展造成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同时也会撕裂社会，影响社会的和谐和稳定。

二、转型期民粹主义产生的原因及危害

(一)产生的原因

第一，由于现存的民主政治体制不够健全完善，普通大众被拒于参与社会管理之门外，无法有效表达自己的意愿。社会缺乏基本的公平公正，政府在民众中缺少基本的公信力，民主协商不够，沟通渠道不畅，等等，都会催生民粹主义。

第二，民粹主义的产生或兴起，有时候也是由于个别别有用心的政治家在一定的社会政治氛围或条件下，为了笼络民心，在推进社会经济发展方面提出并实施一系列速效措施，进而取悦于民，获得民众的广泛支持，以达到顺利推行其政治主张、强化个人政治权利的目的。

第三，随着信息高速公路的建成，新媒体以迅猛的速度得以发展壮大。新媒体作为大众麦克风，已经成为普通大众每个个体发声的平台。与此同时，新媒体也很容易成为民粹主义蛊惑广大民众、借以为广大民众表达利益诉求而赢得公众支持的重要平台。因之，学界也有人断言，网络时代将是民粹主义滋生、蔓延、发展壮大的黄金时代。

当然，民粹主义的产生也有其他诸多方面的因素，如经济危机或金融危机的发生，国际重大政治、军事、文化、民族事件的发生，国内重大社会事件的发生甚至一些自然灾害的发生，等等，都可能成为民粹主义及其势力产生发展的重要因素。

(二)危害及影响

第一，破坏民主政治。民粹主义“人民优先”“主权在民”主张的实现一般通过诉诸直接民主，通过全体民众的普遍参与以达到其推翻社会建制和精英政治的目的。而要在短时间内广泛动员广大民众，必须极大地利用社会上现存的一些严重问题，通过一些非正常的民主的或非民主的手段进行广泛扩大性宣传，蛊惑人心，在普通大众中形成某种非理性的、情绪化的共识，利用一般人的从众心理，最终形成一股普通民众广泛参与的强大力量。而其组织者往往在这种“一呼百应”的社会氛围中，将貌似民主主义实则民粹主义的东西嬗变为权威主义。这些权威主义政客往往充分利用和操纵民众，以达到其专制独裁的目的，而对那些持不同政见者则不会宽容，往往采取打击、压制、排挤等手段。如此这般，民粹主义最终必将破坏现代民主政治的进步成果，取而代之的则是专制主义政治的确立。

第二，危害经济发展。民粹主义者一旦掌权，必然利用自己所掌握的合法权力，采取对内增发货币、滥用资源等速效措施，对外则强行采取改变与他国之间正常运行数年的现行贸易规则和秩序，甚至于不惜以打贸易战的方式来实现其使本国利益最大化的目的。这些措施的实施，使得本国的经济明显增长，就业率明显上升，广大民众的生活水平也有所提高。但由于这些措施是速效的，当然也必然是短期的。也就是说，这些措施的实施必然有损于国家的长期经济利益，损害国家经济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第三，撕裂社会，危害团结。民粹主义所力主的“平民优先”、反对精英主义，其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造成普通大众与社会精英阶层的对立。由于民粹主义对社会精英阶层的偏见和歧视，使得精英阶层在社会上处于极为不公平的地位，难以享受来自于政府和社会应有的公平待遇，进而在社会上产生了新的不平等、不公平。在其一系列不公平政策的推行下，精英阶层与平民阶层的阶层分化和矛盾不断加深，进而从根本上撕裂了社会，危害了国家的团结和稳定。

第四，助长极端民族主义。民粹主义还有一个重要的特质，就是具有强烈的民族情怀。在某种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这种“民族情怀”往往会直接表现为“民族优先”。当本国某方面利益受到来自外国或其他民族的威胁时，民粹主义经常会直接演变为民族主义，甚至演变为极端民族主义。具体表现为实施盲目排外政策，实行单边主义，走孤立主义路线，反对全球化。这些主张必将对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造成重大影响。

三、转型期民粹主义在我国的主要表现形态

当下，从民粹主义极力反对的内容指向进行划分，民粹主义在我国社会的表现形态主要有反制度民粹主义、反精英民粹主义、反体制民粹主义和极端民族民粹主义四种形态。

(一)反制度民粹主义

当下，我国社会已经进入社会转型期的关键阶段，或者说攻坚阶段。在此阶段，各种社会矛盾不断涌现，其中有些矛盾在某些社会条件下甚至表现得十分尖锐，比如贫富差距扩大的问题、腐败的问题、公平公正缺失的问题，等等。这些问题的存在，往往会使得民粹主义极左派势力充分利用民众对此所产生的不满情绪，借题发挥，借机操作，并把这些问题的出现归结到市场化改革上来，企图退回到“封闭僵化的老路”上去。民粹主义极右派势力则将所存在的问题归因于我国民主政治改革不彻底，主张发动广大人民群众，实行“完全民主”“绝对民主”，走“改旗易帜的邪路”。这两种势力其实质都是走政治民粹化之路，反对现行制度，其主张都是十分危险有害的，要高度警惕，坚决抵制。

(二)反精英民粹主义

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新的社会阶层不断产生和发展，精英阶层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其社会地位和社会影响力也不断凸显。面对这一状况，处于社会底层的一部分人对精英阶层的不满情绪不断滋生、聚积。于是，他们自以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反对社会精英，并借反对精英阶层来实现对其诉求的关注，最终目的是改变自己所处的底层处境。这种反精英主义的现象其实质是我国传统的“不患寡，患不均”思想在作怪，也是社会转型期民粹主义在我国社会的重要表现。

(三)反体制民粹主义

反现行体制是民粹主义的一个重要特点。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我国的综合国力显著增强，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与此同时，社会上也出现了一些不尽如人意的现象，如贪污腐败、贫富差距、社会不平等、资源分配的不公平和不正义等问题。客观来讲，这些都是伴随我国社会发展所出现的问题。对此，党和政府能够实事求是、直面问题，积极采取一切有效措施努力化解这些问题。而民粹主义，无论是极左还是极右，都把这些问题的存在与现行体制关联在一起，甚至于把当前存在的问题一律归结于我国所推行的改革开放政策，也因此而全面否定现行政策体制，企图全盘西化或彻底否定改革开放，使我国的社会发展“走老路”或“走邪路”。

(四)极端民族民粹主义

近年来，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我国综合国力的进一步增强，越来越多的国人走出国门，国际上一些反华势力便借机蛊惑人心，发出了一些反华声音和主张。“中国威胁论”不仅在周边国家，在西方发达国家也广有市场。近年来，以西方某些发达国家为首的一些势力，对中国的发展制造困难，对中国的核心利益进行蓄意挑衅。国内一些民粹主义势力也企图借此影响，不断地寻找时机、制造机会蛊惑群众、发动群众，打着爱国主义或民族主义的旗号大搞民粹运动。前些年，在我国部分地区出现的针对某些外交事件所发生的打砸抢恶性事件，就是社会转型期民粹主义所主张的极端民族主义的典型表现。

四、消除民粹主义的治本之道

我国是一个具有平等和平均思想传统的社会。当下，在社会急剧转型的时期，社会上出现了发展不甚平衡不够充分的现象，与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还有一定的距离。正如党的十九大报告所指出的，“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在这一形势下，各种社会思潮尤其是民粹主义思潮会充分利用主要矛盾的存续期，借机活动对广大民众施以影响力，试图使其成为破坏现存社会秩序的重要力量。对此，必须采取一切有效措施，有力应对来自于民粹主义等不良社会思潮的影响和破坏。

(一)加强社会主义法制建设，依法治国，确保人民群众的合法权益得到保护

加强社会主义法制建设，可以有效地实现社会公平、惩治腐败，实现“人人平等”原则的法治化和制度化。实现依法治国，可以充分保障公民参与社会管理的基本权利，保障公民有效发声的合法渠道畅通无阻，保障公民的基本财产权、就业权、教育权等，进而真正实现社会公正和平等，有效消除民粹主义势力妄图利用的群众因素，抵御民粹主义的消极影响，实现全社会的和谐健康发展。

(二)加强体制机制建设，实现全社会公平公正

社会不平等和不公正是民粹主义产生的土壤。体制机制建设不完善不健全，就很容易出现因分配不公导致的两极分化、贫富差距加大；就很容易出现因机会不均等而导致公民发展以及生活水平差距加大；就很容易出现因诸如城乡二元体制所导致的农民阶层和农民工群体的政治权利得不到保障；就很容易出现因市场经济体制不完善而导致不同行业发展机遇和从业人员收入差距的加大等等问题。加强体制机制建设，实现权利平等和机会均等，消除贫富悬殊和两极分化现象，实现市场经济法治化、规范化，可以进一步推动实现社会公平公正，进而消除民粹主义势力妄图利用广大群众对社会不公而产生的不满情绪。

(三)加强意识形态领域的工作，通过教育和宣传使民众进一步认清民粹主义的本质和危害

由于民粹主义本身具有复杂多面性，其积极的、进步的一面往往在其蛊惑性宣传下，使得广大群众忽视了其消极的、落后的一面，进而被民粹主义势力所利用。这就要求我们必须高度重视意识形态领域的工作，切实加强宣传，充分发挥好舆论导向作用，坚持正面宣传为主，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坚持底线思维，强化阵地意识。通过宣传，使广大人民群众认清民粹主义的本质，坚决同形形色色的民粹主义势力和各种不良社会思潮做斗争。

(四)进一步提升精英阶层的社会责任感

社会精英是社会各个领域发展进步的重要力量。由于精英阶层在社会各领域均处于较为显赫的地位，他们的言行具有较大的影响力，普通大众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因此，社会精英阶层必须严格规范自身言行，正视自身的社会责任和道义担当，使自己真正成为引导大众的标杆，而不是人人攻击的靶子。要真正做到能够接地气，关心大众的冷暖疾苦，倾听大众的心声，并为大众的利益发声，密切与普通大众的关系，成为普通大众可以信赖的代言人。如此这般，社会精英阶层必然会很大程度上避免成为民粹主义利用普通大众的力量进行攻击的对象。

结语

当下，已经进入新时代的中国社会，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期、改革攻坚期、社会矛盾凸显期，我们党的执政也面临着“四大危险”，经受着“四大考验”。与此同时，社会上也存在着一系列亟待解决的问题。伴随这些问题的出现，意识形态领域也产生了一些不和谐的杂音，一些错误的思潮冲击着我国社会的和谐、稳定、健康发展。民粹主义就是其中较为活跃而非理性的一种思潮。由于民粹主义具有复杂多面性，广大民众无法在短时间内认清其本质，往往会被民粹主义蛊惑利用，进而可能成为其撕裂社会、损害我党执政合法性的重要力量。因此，我们必须全面审视和研判民粹主义，切实采取一系列有力措施，抵御和防范民粹主义的不法行为，维护社会稳定，促进社会和谐，有力推进“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顺利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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