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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40年中国艺术学学科变迁及当前学科构型

2018-11-17

社会观察 2018年11期
关键词:门类学术学科

在中国改革开放40年之际回望中国艺术学学科门类的来路,但见芳草萋萋,踪迹难辨,景观依稀。需要静下心来,适当钩沉起中国艺术学学科门类所经历的峥嵘岁月,以便在走向未来时能够心中有数,至少有所准备。

中国艺术学的学科变迁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艺术学学科变迁经历了大约四个时段的变迁,其关键一环就在于顺利实现了升“门”的宏愿。

第一时段大约为1978至1989年,是艺术学学科恢复与重建时段。与中国艺术的复苏相应,中国艺术学学位制度和学科制度在此时段相继恢复,其集中表现就是,在1983年和1990年颁布的高校和科研机构授予博士和硕士学位的学科目录中,“艺术学”已然成为文学门类中与已有的“中国语言文学”和“外国语言文学”两个一级学科相平行的第三个一级学科。随即,一批批艺术学科的学位人才成长起来,同时也收获了一系列艺术学科的学术成果。

第二时段为1990至2002年间,属于艺术学学科开放与发展时段。与电影和电视艺术等大众艺术的兴盛及设计艺术等应用型艺术的迅速发展相应,各个艺术门类学科的发展得以提速。到1997年,文学门类中除新增设“新闻传播学”为一级学科外,已经列为一级学科的艺术学将已有的二级学科扩展到八个,即艺术学、音乐学、美术学、设计艺术学、戏剧戏曲学、电影学、广播电视艺术学和舞蹈学。这是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标志:一级学科艺术学下面不仅各个门类艺术学,而且作为艺术理论学科的二级学科“艺术学”也迅速发展起来。

第三时段为2003至2012年间,属于艺术学学科升“门”时段。正是依托着各门类艺术,特别是电影、电视艺术和流行音乐等大众艺术的社会影响力与日俱增,以及它们在整个艺术家族中的地位和作用日益巩固和提升这一特定背景,出于加强艺术学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的新需要,到2011年2月13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终于正式决定将艺术学升格为学科门类并在其下设置五个一级学科。自此,艺术学脱离开文学门类而拓展为拥有艺术学理论、音乐与舞蹈学、戏剧与影视学、美术学和设计学等五个一级学科的独立学科门类,从而为自己开辟出一个更加高远的发展空间。

第四时段为2013年至今,属于艺术学学科门类的开垦与耕耘时段。获准独立门户以来的艺术学学科门类,正在按各个一级学科的学科建制去建设和发展。其具体究竟如何,有待于不断的回头反思和总结。

简要回顾改革开放时代40年中国艺术学学科变迁历程,可以说,它属于艺术繁荣和文化复兴时代结出的学科之果。假如没有改革开放40年中国艺术门类的复苏、发展和繁荣局面,中国艺术学学科的发展乃至成功升门,肯定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中国艺术学学科门类中的差异化困扰

完成升“门”宏愿之后的中国艺术学学科门类(或艺术学门类),确实面临一系列新问题。这种新问题还不能简单地仅仅从艺术学学科门类自身去看,而应该从艺术学学科门类与其他学科门类之间的关联整体上去看,也就是将其纳入中国学科门类的整体中去看。特别是在综合性大学、理工科大学或师范大学的综合型学科环境中,艺术学科往往处在边缘或次要地位,它与其他学科门类之间的协同生长情形,就值得认真考虑。这种多学科协同生长环境与全科艺术院校和单科艺术院校的单纯艺术学科环境相比,毕竟颇为不同,这就必然导致艺术学学科门类在其发展中遭遇一些或明或暗的差异化困扰。差异,是指两种或以上事物之间存在不同;差异化,是指这些不同事物之间的差异得以呈现的过程;差异化困扰,则是指不同事物之间因相互差异而产生难以化解的冲突性后果。这里的差异化困扰,就是指艺术学学科门类面临来自学科门类内部和外部的因相互差异或异质性关联而产生的悖逆或冲突的缠绕。这里不妨从几个层面去作简要考察。

第一层,在艺术学学科门类与其他人文学科门类和社会科学门类之间,存在着艺术实践-艺术研究的交并型学科与纯研究型学科之间的差异化困扰。这里的交并型,是指相互交融或相互并置两种不同情形。艺术学学科门类较多地让艺术实践(艺术的创作、表演、展览及教育等方面)与艺术研究相互交并,特别是这个学术共同体的不少成员,甚至大多数成员都需要从事艺术实践。这种将艺术实践与艺术研究交融或并置起来的做法,构成艺术学学科门类区别于其他人文学科门类和社会学科门类的显著特点之一。

第二层,在艺术学学科门类内部各个一级学科之间,存在着纯研究型学科(即艺术学理论)与艺术实践-艺术研究交并型学科(即音乐与舞蹈学、戏剧与影视学、美术学、设计学)之间的差异化困扰。当作为纯研究型学科的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几乎全体成员都可以一律致力于艺术研究时,艺术实践-艺术研究交并型学科的成员则不得不被分离成纯研究型成员和实践-研究交并型成员两类。显然,在这两类构成中,学术型人才培养偏重于艺术研究,而专业学位型人才培养几乎全都偏重于艺术实践。

第三层,在艺术学学科门类下四个艺术实践-艺术研究交并型学科之间或内部,同时存在着几组差异化困扰。第一组为艺术实践型师生与艺术研究型师生之间的差异化困扰(已如上述)。第二组为一度创作型艺术与二度创作型艺术之间的差异化困扰,如电影、电视剧、美术和设计都一般为一度创作型艺术,其观众的观赏与其艺术品创作之间可以相互分离,而音乐、舞蹈和戏剧则通常为二度创作型艺术,都依赖于观众的入场观赏的参与才能真正完成。第三组为单媒介型艺术(如音乐、绘画等)与综合媒介型艺术(如电影和电视剧等)之间的差异化困扰,这两种类型之间各有其因媒介差异而形成的美学特点之差异。第四组为传统型艺术活动与新兴跨媒介型艺术活动之间的差异化困扰,这实际上就是指当前打破常规而从事的艺术实验与常规艺术之间的紧张关系,它们正越来越成为艺术创作和艺术鉴赏的主流,引领艺术消费的时尚潮。

由于这些差异化困扰的存在,艺术学学科门类的发展必然会呈现出区别于其他人文学科门类和社会科学学科门类的独特的学科门类景观:作为其研究对象的人类艺术活动本身就必然地包含永不舍弃的艺术实践与艺术研究两方面。

艺术学理论及其表层学科构型

凭谁来叩探新生的艺术学学科门类自身的学科门类层次上的大问题?也就是说,假如它下面的五个一级学科都自顾自地潜心探索自身的学科问题时,这个学科门类层次大问题又该由谁来承担?其实,这个问题也可以从两方面来看。一方面,五个一级学科(艺术学理论、音乐与舞蹈学、戏剧与影视学、美术学、设计学)在潜心于自身的一级学科问题探究的同时,也会责无旁贷地去分心探讨艺术学学科门类层次的大问题,并且将这种学科门类层次大问题探讨沉落到自身的一级学科问题的探讨之中。另一方面,作为研究各个艺术门类之间的普遍规律和特性的一级学科,艺术学理论学科更应当富有担当地致力于艺术学学科门类层次问题的研讨,因为这恰恰正是它得天独厚之所在或分内事:不再是分门别类地研究艺术门类,而是综合地研究各艺术门类之间的普遍性问题,从而富于逻辑地通向艺术学学科门类层次问题。

由此看,艺术学理论学科对自身一级学科层次问题的探讨,实际上可以同时约略意味着对艺术学学科门类层次问题的探讨,尽管这两者之间无法真正等同。而汇集和概括四个一级学科的普遍性问题以供进一步研究,恰恰才是艺术学理论学科自身要做的分内事(尽管四个一级学科自己也会做,相互不矛盾)。

既然如此,这里不妨将艺术学学科门类下艺术学理论学科的问题作为依托,由此谈谈艺术学学科门类在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也即艺术学理论的学科构型问题:艺术学理论作为一门学科,其基本概念、形态和方法等应当如何构建起来。这种学科构型问题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看:一个层面是艺术学理论的表层学科构型,另一个层面是艺术学理论的深层学科构型。前者指向艺术学理论学科的通常可见的二级学科方向层面,后者涉及它的更深层次的学理建构逻辑层面。

艺术学理论的表层学科构型,可以包含下面四个维度(当然不止于此):艺术理论的原创性建构、艺术史的深广探测、艺术批评的敏锐评价和艺术实践的学理精炼。

艺术理论的原创性建构,应当是艺术学理论学科的根本性学科维度或核心区域。它是要在中外古今艺术理论传统的梳理基础上,探索当前艺术活动和艺术理论中的前沿问题、核心问题或深度疑难。例如,艺术概念界定、艺术观念概括、艺术体制探究、艺术品及其特征探讨、艺术家及其创作的新特点观察、艺术观众及其艺术接受和艺术消费的当代症候诊断、艺术批评家及其艺术批评的新问题质询等。

艺术史的深广探测,是指对跨越各个艺术门类史的普遍艺术史规律和特性的研究。这应当是迄今为止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一个带有“瓶颈”特点的维度,因为单个艺术门类的艺术史具体而务实,人人皆知它触手可及;但是,跨越单一艺术门类艺术史的多门类艺术史著作,至今踪迹难觅。从艺术学学科体制的建构来看,艺术史的研究本身其实是在体制上可以开辟出新的发展天地的。当前的艺术史研究的突破点就在于,从艺术史学科体制上对艺术史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等基本问题,做出新的规范并从事相应的学术实践(对此当另文论述)。

艺术批评的敏锐评价,要求对艺术批评展开研究,主要是探讨如何运用中外古今艺术理论及艺术史知识去对当前艺术活动做出及时而敏锐的评价和论辩。艺术批评作为别林斯基所谓“不断运动的美学”的特点就在于,它在面对必须加以及时和敏锐评判的当代各种艺术现象的“实际”时,需要综合地和反复地尝试多种不同的理论路径或手段,从而最终抵达自己所忠实的美学原则。这意味着,艺术批评需要依托自身的美学原则去进行,但这种美学原则却不是始终如一的或恒定不变的,而是在对当代各种艺术现象的持续不断的批评过程中尝试着建构起来的。

艺术实践的学理精炼,是指艺术学理论学科要求对各个艺术门类的艺术实践加以跨门类的概括和总结,并进而按学理逻辑去提炼,以便尽力从中概括出艺术实践的普遍规律。这样的成果,既可以成为各艺术门类学科的一部分,也可以汇集为艺术学理论学科成果的一部分。这些艺术实践包括艺术创作或艺术制作、艺术表演、艺术展览或艺术策划、艺术管理、艺术人才培养等环节及其相关个人体会。

艺术学理论的深层学科构型

在改革开放40年中国艺术和艺术学景观的回放过程中,当前中国艺术学理论所面临的深层学科构型问题实际上已逐渐由隐而显地暴露出来。

艺术性与艺术学性,就是一对首先需要加以重视的深层学科构型领域。其实,这一对关系,包括其区分和联系,都来自人们的现代性学术体制建构。有什么样的现代性学术体制建构,就会产生什么样的现代性学术观念及其一系列延伸。艺术是天才的自由游戏,而学术(例如艺术学或艺术研究)则是对这种天才的自由游戏的研究。也就是说,学术以艺术为研究对象,艺术以学术为智慧支撑。艺术与学术之间,是研究对象和研究主体的区别。

还应当看到,到目前为止的中国艺术学理论的发展和演变,一直在持续遭遇中国学术性与世界学术性之间的深刻矛盾的缠绕。今天的中国艺术学理论,到底是应当走中国学术道路还是外国学术道路?这其实正是当年王国维、梁启超、鲁迅等一代人曾经遭遇的问题的当代延续。比较合理的选择,还是继续顺应现代性学术体制的进程本身而又同时适当注重自身古典传统的灵魂导引。

当前从事中国艺术学理论,还不得不遭遇学科性与跨学科性的缠绕。一方面,当前筚路蓝缕地开拓艺术学学科门类下艺术学理论一级学科,势必要求加强它所辖的二级学科和三级学科的划分及其分级分类建设,所以需要调动学科意识去行动。另一方面,当前世界学术潮流的基本特征却在于跨学科化或去学科化,转而注重学科与学科、领域与领域之间的跨界交融。这样一来,新生的中国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发展就必然遇到一种矛盾:当前我们确实需要着力建设中国艺术学理论学科时,世界学术界却又不存在这样的范例或样板可资借鉴。更需要看到的是,艺术学理论学科从一开始就是生长于其他学科合力构成的综合学科环境下,从未有过完全自给自足或自力更生的时候。而在这其中,哲学(或美学)、历史学、心理学、语言学(或符号学)、社会学(或人类学)、政治学、传播学、经济学等学科,竞相成为深层次地影响或滋养艺术学理论的主干学科。这确实是别无选择的事情。艺术学理论假如不从这些学科里吸纳自身的生长养分,又能从哪些其他地方去吸纳呢?

最后,或许相比而言,艺术门类学科性与艺术跨门类学科性之间的矛盾,才是艺术学理论学科至今遭遇的尤其尖锐而又难以化解的深层学科构型上的疑难。一方面,艺术学学科门类内部,除艺术学理论学科是不属于艺术门类学科的唯一的艺术跨门类学科外,其他四个一级学科都是艺术门类学科,它们无一例外地要研究自身艺术门类的问题。另一方面,那唯一不属于艺术门类学科的艺术学理论学科,却被赋予了研究那四个或七个艺术门类学科之间的跨门类共同规律和特性的重要使命。这样一来的后果就在于,属于各个艺术门类学科的人士可能会发起针对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学科合理性及合法性质疑。但是,对此实际上并不难回应,因为,正像人类自古以来就拥有自身的抽象、概括或综合能力一样,今天的艺术学理论家照样可以运用自身的抽象或概括能力,去进行跨艺术门类学科的通盘思考,而不必仅仅执持于具体的艺术门类学科范围。与各个艺术门类学科致力于自身艺术门类规律和特性的研究相比,艺术学理论学科注定了就是一个着力研究跨越各个艺术门类之间的普遍规律和特性的学科。这种不同,其实归根到底也是一种基于现代性学术体制的学术分工或学科分类之不同而已。

上面提及的由艺术性与艺术学性、中国学术性与世界学术性、学科性与跨学科性及艺术门类学科性与跨艺术门类学科性等四组深层学科构型问题组成的学科模型,涉及面虽然有限,但也应当属于中国艺术学理论发展中的主要问题。它们既是挑战,更是机遇。新兴的有待于成熟的中国艺术学理论,需要在持续的沉着应战中,寻觅和抓住新的学科发展机遇,产出新的有分量的学术成果。如此,中国艺术学理论才可以在当代中外学科之林中真正争得自身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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