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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桃(三)

2018-11-16柏夏

飞魔幻A 2018年10期
关键词:公子

柏夏

上期回顾:情绪被蒲桃牵着走,目光跟着蒲桃跑,仍坚决不承认自己被蒲桃吸引了,而认为只是记仇的龙成谨,带着宋昱去大闹了蒲桃与金仕柯的婚礼。他才没有羡慕,也没有吃醋,但是为什么情绪会这么激动呢?

所有人都等着龙成谨往下说,可他还真说不出口。

宋昱一个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这次不等龙成谨瞪他,他就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一个可以笑的场合。他很快收起笑意,恢复了正常。

龙成谨没好气地看向宋昱,突然灵光一动。宋昱被他这么一看,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果然,下一刻便见龙成谨狡黠地一笑,收起折扇,指向了自己:“因为我的侍卫很喜欢你。”

“什么?!”屋子里发出四声一模一样的惊呼,除了龙成谨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惊呆。其中以宋昱为甚。一身玄衣的宋昱跟吃了屎一样,脸黑得比他的衣服还黑,一脸震惊地看着龙成谨。

龙成谨面不改色,道:“我的侍卫脸皮薄,不好意思同姑娘说,但我知道,他自多日前与姑娘匆匆一面后便已对你情根深种。他不介意姑娘的过去,愿意娶您回家尊为夫人,还望姑娘好好考虑。”他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瞪住宋昱,让宋昱不敢反驳。

蒲桃看向宋昱,眼中充满了疑惑和迷茫。宋昱与她眼神一交汇,立刻低下头去。

他不敢看她一来是因为龙成谨。龙成谨想英雄救美,却不愿意牺牲自己,最后将他当作炮灰推出去。二来则是因为三年前,他曾在黑暗中与蒲桃大战三百回合,自己的面容可以遮盖,武功路数却无法掩盖。他生怕被蒲桃认出来。

宋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默认。

蒲父一听到“娶回家尊为夫人”这七个字,面上所有的不悦都消散了。他再次询问:“公子此话当真?”

龙成谨颔首,言笑晏晏:“比真金还真。”

难怪他们今日会来我府,这样就全说得通了!蒲父不再看龙成谨,而是望向宋昱,将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剑眉星目,身体健朗,看着脾气也不错。虽然地位不高,但配桃儿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蒲父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问宋昱:“敢问公子是哪里人士?”

宋昱全身僵硬,低着头,根本不想说话。龙成谨代为答道:“我们从京城来。”

蒲桃一听到他们从京城来,脑海里立刻想起了刘子昭。

刘子昭上京赶考,一去不回,送信之人亦是含糊不清。虽然三年过去,但她无时无刻不念想着京城——她太想调查清楚丈夫的死因,还他一个真相,替他报仇了!就算这些都做不到,也希望至少能殓回他的尸骨,将他带回万和城安葬。可无奈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此事便一拖再拖,直至今日都未能成行……

“公子不要羞涩,我并不是会棒打鸳鸯之人。既然我已知你心意,不知现今你想作何打算?”蒲父柔声宽慰,希望宋昱能勇敢抬头,大声说爱。

宋昱死死地低着头,就是不吭声!就是不说话!

“好你个登徒子,你竟然打我老婆的主意!”金仕柯手舞足蹈,对着宋昱一顿挠,想要把他那张俊俏的脸皮抓烂。奈何他的手臂太短,根本碰不到宋昱的脸。

“贤侄莫要激动,让他把话说清楚。”蒲父从旁劝解。

金仕柯一听“贤婿”又变回“贤侄”了,更是氣愤:“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是吧!好好好,我这就去报官,让他们给我评评理!”

金仕柯作势要走,但宋昱仍旧拉着他的衣领,就是不让他走。开玩笑,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才不要莫名其妙地娶个女人回去!

宋昱求助地看向龙成谨,龙成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似在说:让你娶你就娶,少啰唆!宋昱吓得手一抖,金仕柯立即跟泥鳅似的溜走了。

“唉,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我已经老了。”蒲父走过来,拉起宋昱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了句。而后坐在高位,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

今日是蒲桃再嫁之日,金仕柯跑了,如何都是要有人担着的。蒲父如此姿态,其实就是在等宋昱低头敬茶。

龙成谨不动声色地走到宋昱身后,踹了他一脚,他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了蒲父前面。苍天啊、大地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一生只跪过君,只跪过离世父母,这次跪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糟老头,还是为了一个寡妇!?……

宋昱看了一眼旁边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蒲桃,见她一脸无所谓的呆滞,心头更加抑郁。这都叫什么事啊?!

“桃儿,你的意思呢?”蒲父看向蒲桃,蒲桃这才回过神。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玉佩,问了句:“嫁给你之后,我们就去京城吗?”

宋昱脱口而出:“你可以不嫁。”

龙成谨干笑着看蒲桃,顺带拍了拍宋昱的肩膀,暗下劲道:“他还是抹不开面。害羞。他的意思是,你可以不去京城,他入赘。”

宋昱瘪着嘴不敢说话。

“不,我愿意去京城。”蒲桃抿了抿双唇,一咬牙,径直跪在蒲父身前,“在与金公子定亲前,我曾与宋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但因寡居身份,女儿不敢奢望。如今宋公子上门求亲,女儿希望能追求自己的幸福,求父亲成全!”她说完,给蒲父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龙成谨摁着宋昱的背脊,让他也跟着磕了个头。

蒲父笑呵呵地松了口气:“傻孩子,你喜欢他怎么不早说?还要装作不认识?为父一直希望你下半辈子有所依凭,只要你肯嫁,为父又怎么会反对呢?”

“谢谢父亲。”蒲桃再次磕头。宋昱也跟着她磕头。

三次同拜高堂之后,二人算是礼成。蒲父老泪纵横,将蒲家祖传的金戒指塞到宋昱手里:“贤婿,桃儿未来就指望你了!”

蒲父的掌心冰凉,想来是刚刚那一幕将他着实惊吓不轻。宋昱眼眶发红,看着蒲父不吭声。

蒲父见他如此激动,知道他一定是因为开心过头,所以难以言说了。他对女儿是真爱。鉴定完毕。

第三章

蒲父办完二人婚礼之后,身子骨一瞬之间凋落。整个人跟泄了气似的,只能躺在床上喘粗气。蒲桃照顾老父,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端水喂药一刻不停。

“你,去请大夫。”龙成谨推了宋昱一把。

宋昱看着龙成谨,迟疑良久,最终说了两个字:“黄兆。”

龙成谨眉目陡然收紧:“你跟我谈条件?”

宋昱摊手,摆出一副“我就跟你谈条件”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要黄兆。”

龙成谨想了想,遂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是,他愿不愿意跟你走,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成交!”宋昱脸上一改霉色,兴高采烈地出门去请大夫。

围观的群众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还趴在墙上。龙成谨独自站在院子里,看着背对自己的蒲桃,心中思绪万千。

三年前,他回到京中,世家公子邀约酒局,他酒喝多了,说了一句:“万和城蒲家嚣张跋扈,不知所谓,这种人根本不配存在于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言一出,讨好龙成谨者立即吩咐下面的人去办。仅仅几个月,蒲家的生意从大江南北消失,失去了全部身家。如若不是前任万和城城主力保,蒲家父女只怕已经身首异处,变成了两堆白骨。但城主也因此丢掉了官位。对于蒲家的遭遇,龙成谨自认难辞其咎。他没想到自己三年前的一个恶作剧会让蒲桃身败名裂,更没想到自己醉酒时一句戏言害得蒲家家破人亡。

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和宋昱掳走蒲桃,原本只是想给她一个小教训,杀鸡放血之后就离开了,怎么蒲桃被掳失身之事竟会尽人皆知?龙成谨心中虽有疑惑,但事情因他而起,他根本无从辩驳。只希望在他父女二人的后半生,自己能稍作弥补……

宋昱带着大夫赶来的时候,金仕柯带着官差也回来了。四个衙役两人进了院子,两人守在院门口,堵着宋昱不让他进。宋昱也不着急,不动手,挑衅地看着龙成谨,等着他发话。

“是你在闹事?玩抢亲?”带刀的官差挑衅地看着龙成谨。

“就是他!”金仕柯见宋昱被拦在外面,立刻靠近龙成谨,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龙成谨面色不善,不想跟他废话,抬手便将他的手臂扭至后背。

“疼疼疼!放开我!”金仕柯霎时间脸都白了,那两名衙役也火了。当着他们的面都敢行凶,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最先开口的官差刚想冲上去教训龙成谨,却不料被同伴拉住了衣袖。

“你做什么拉着我?”

“您说,这位公子是不是看着有点儿眼熟?”官差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在头儿耳边道。

“眼熟?哪里眼熟了?就是个不懂……”

官差头头说着,仔仔细细地将龙成谨上下打量一遍,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人不就是城主大人天天跟在后头鞍前马后的龙公子?他再看门外的宋昱,一身玄衣,头戴金冠,两条红穗垂在身后,不是宋公子又是谁?

“救、救命!”金仕柯哀号,疼得眼泪打转。

带刀官差双眉一蹙,看了一圈围观众人,双手一抱拳,咳嗽道:“家务事自己处理,我们就不插手了,告辞。”

“你们……”金仕柯双眸倏尔睁大,“你们收了我的……”

啪!剩下的话被官差一巴掌堵在嘴里:“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还要我们帮你管,你当衙门是你家开的?真是废物!”

此言一出,连龙成谨都笑了,双手放开了去。

金仕柯捂着脸,不敢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带刀官差收队离开。

“大夫,请。”宋昱带着大夫进了屋,等再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又是另一番场景。

龙成谨站在金仕柯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悉心安抚:“你很喜欢蒲家女?”

“当然,不喜欢又怎会娶她?”

“有多喜欢?”

“非常喜欢!”

“哦,那看来是不能用钱买通你了。我本想着我的侍卫夺你所爱,多少要给你一些补偿,看来钱无法抚平你的伤口啊……”

“你要给我钱?”金世柯颇为意外,想起那一袋金子,两眼开始放光,“给多少?”

“你想要多少?”龙成谨居高临下,只等着他开口。

金仕柯止住抽泣,失落一扫而空:“你觉得蒲桃值多少?”

龙成谨没回答他,而是打了个响指。宋昱立刻会意上前,奉上银票。

龙成谨数都没数,一叠统统都给了他。金仕柯握着手里的银票,只看了一眼,全身就开始发抖。

“满意吗?”

“满、满意!”

“够了吗?”

“够、够了!”

“那就滚吧。”

金仕柯咽了口口水,生怕龙成谨反悔,听到他的命令之后,立刻马上麻溜地缩成一团,把自己滚了出去。宋昱目瞪口呆。龙成谨十分满意。

满墙人交头接耳,都想知道龙成谨到底给了金仕柯多少钱。但金仕柯害怕被人惦记,死活不吭声。

金仕柯出了贫民窟,到钱庄将银票全部验明并转账到自己名下后,才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好疼!不是做梦!赚、大、发、了!三天换了他家十年财务收入的总和,拿着这些钱,娶一百个蒲桃都够了!

金仕柯心花怒放,只觉得这一遭娶亲不仅没受辱,反而是美滋滋。美滋滋。

金仕柯走后,闹剧告一段落。大夫耐心给蒲父诊治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蒲老爷郁结的肝气散去,已无大碍,昏迷只是因为今日兴奋过度,休息几日便能缓过来。假以时日再细心调理,痊愈的可能性很大。”

蒲桃闻言,喜不自胜,放下了心来。她看向龍成谨和宋昱,虽然心中对二人还有些戒备,但至少目前看不到对自己不利之处。

“谢谢大夫,也谢谢……你们。”蒲桃起身,做了一个极不协调的女子见礼动作。可见她平日里怕是甚少对旁人表示感谢。

宋昱莞尔一笑,送大夫回医馆。龙成谨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需客气。

宋昱送大夫回医馆,回蒲宅时带回来了大大小小几十包药材,告诉蒲桃:“先煎这个,六碗水熬成一碗;下午煎这个,三碗水煎成一碗;晚上是这个,两碗水煎成一碗。闲暇之余补些老山参,切片煮烂,含在舌头下面……还有这些燕窝,你知道怎么做吧?”

蒲桃一一记下,数次道谢,心中疑惑丛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了黄兆啊。宋昱收起面上的笑容,正色道:“因为你好看。”

蒲桃看着宋昱的眼睛,想从他眼睛里读出真相,但是她失败了。他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开心和兴奋,看得出来他打心眼里高兴。

蒲桃不懂,为什么一会儿工夫,他的脸一变再变?从刚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的死不足惧,再到现在满脸心甘情愿的微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到饭点了,”宋昱一手指着当头的太阳,一手捂着肚子,“我饿了,有吃的吗?”

“啊,有。请公子稍等。”

蒲桃说完,刚要转身去做饭,宋昱恰巧见到龙成谨走出来。他突然玩心大起,拉住了蒲桃的袖子,将她伸手拦在怀里,柔声道:“等等。”

“怎么了?”蒲桃全身僵硬倒在宋昱怀里,愣愣地盯着他。

宋昱自然而然地凑近蒲桃,贴着她的耳朵问:“你叫我什么?”

“宋、宋公子。”

“不对。”

“宋……玉?”蒲桃不确定地问,因为她到现在还不确定,他名字的“玉”究竟是哪个一个字。

“还是不对。”

“……”蒲桃皱眉,直觉不对劲。

果然,下一刻,只见宋昱狡黠地一笑,道:“你应该叫我夫君……”

“你……”

龙成谨有些心乱,想要阻止宋昱,可还不等他出手,却见蒲桃手起掌落,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宋昱眼冒金星,放开了蒲桃。

“公子自重。”蒲桃拍了拍衣服,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柴房拿食材生火做饭。

宋昱捂着脸,很委屈地看着蒲桃纤弱娉婷的背影。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三年前那个力量与体量成正比的蒲桃,如今变得力量与体量成反比。他原本只是想气气龙成谨,却不想现在的蒲桃看似柔弱,气力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更加强劲和内敛,武功也从不曾落下!自己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人丢大发了!

“你真是活该。”龙成谨靠在门边,看着满脸通红的宋昱,笑得险些岔了气……

蒲桃很快煮好了一锅阳春面。面里放了香油和秘制高汤,配上大白菜和煎鸡蛋,再撒上葱花,让龙成谨和宋昱一度狼吞虎咽。

“再来一碗!”龙成谨和宋昱同时向蒲桃端起了空碗,蒲桃顿了顿,先接过了宋昱的碗,给他盛满后,才接过龙成谨的碗。

龙成谨一边等面,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宋昱。

“谁让我是她的‘夫君?”宋昱吃着面条感叹,“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先给你盛。”

龙成谨一脸好笑,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把自己当作是她的‘夫君了?小心回去我父皇扒了你的皮!”

“哎……反正玲珑不喜欢我,娶了蒲桃也没什么不好啊。”

“玲珑若听到你这番话,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她了。”

“说得好像现在我见得到她似的……”宋昱怨念地摇头叹息,“你还年轻,不懂爱情,真爱一个人,如若娶不到她,那么娶谁都一样了。我看蒲桃就挺好。”

龙成谨拿起个包子,塞在宋昱嘴里:“多吃东西少说话,万和城的风景人事,离开就忘掉!全、部、忘、掉!听懂了吗?”

“哦——”宋昱长长地‘哦了一声,笑眯眯地看着他,“黄兆你可别忘了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可是君子中的君子。”

“我、没、忘!”龙成谨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气得连第三碗面条都吃不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了,被蒲桃的事情耽搁了一整日,最后竟然连黄兆都搭进去了!

真是鬼迷心窍,鬼迷心窍了!

“您不是鬼迷心窍。”宋昱似是听见了龙成谨心中所想,提醒道,“您是色令智昏。”

“你给我滚——”龙成谨气得跳脚,而宋昱只是眨了眨眼睛,仍旧言笑晏晏。

他发誓今日要跟龙成谨作对到底。反正今日因龙成谨而丢的脸也够多了,他也不想活了!但就算是死,他也要先气死龙成谨给自己垫背!

过了一会儿,万和城主池泱闻讯而来,见到的便是龙成谨和宋昱大眼瞪小眼地坐在院子里吃面条,蒲桃背对着他们,面色柔和地蹲在紫藤架下煎药的场景。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院子里,三人之间竟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让池泱有一种他们好似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彼此都不排斥的错觉。

龙成谨一见到池泱,立刻沉下脸,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点头哈腰,表示自己都明白。

池泱在心里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这才咳嗽一声,柔声唤了一句:“蒲丫头,我来看看你父亲。”

蒲桃转过身,看见闲庭信步的池泱,着实一惊。

“池伯伯,您怎么来了?若被别人看见不好……”蒲桃嗫嚅着,很是焦急。但宋昱和龙成谨只看了池泱一眼便低着头吃面,压根没留意他们这边。

池泱晃了晃手里的纸包,满脸和煦的笑:“你今日嫁人,不管如何我都得来看看。听说你父亲又病了,这不,来给你送些药材。”

“谢谢池伯伯,”蒲桃赶紧接过,搀着池泱往里走,“里边请。”

看着二人进屋的背影,宋昱好奇道:“他俩认识?”

“没听池泱说起。”

“唔……这就有意思了。”宋昱点头,思索道,“咱们来万和城有多少人知晓?”

龙成谨答道:“只有池泱知晓。”

“我記得,第一次在寒山寺山里见到蒲姑娘,那时候已经很晚了。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怕出事……”宋昱若有所思,二两拨千斤。

龙成谨一脸黑线,继而想起他与蒲桃在青楼、千日楼等地的一系列偶遇,突然觉得“偶遇”不再是偶遇,而是有心人巧布天机!自己被套路了!

龙成谨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走到门口刚想发火,却见蒲桃战战兢兢地站在池泱身边,看那模样很是害怕。

一个人说的话可以骗人,做的事情也能骗人,眼睛却骗不了人。蒲桃很怕他。她为什么怕他?若他们真的是一伙,又怎么会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蒲桃的样子,显然比自己还要吃惊。龙成谨回到桌旁喝了一口水,强忍住心中的疑虑,打算等回去之后再跟池泱算、总、账!

唉……宋昱见好戏没唱起来,很是失望,只能怒吃了第三碗面聊以慰藉了。

第四章

池泱没待多久蒲父就醒了,见了池泱一口气又没喘上来,大骂了一句“滚!”之后,又虚虚弱弱地晕了过去。

“池伯伯,您还是先走吧,我父亲休息几日就好了。”蒲桃咬着唇,不敢看他。

池泱有些尴尬,无声地点头,拍了拍蒲桃的手背离开了。

龙成谨放下心,宋昱不开心。老实说,他宁愿蒲桃是别有用心,也比一次又一次地让龙成谨发现自己愧对于她要好。

龙成谨跟着池泱离去,宋昱也想跟着他们,不料却被龙成谨瞪了一眼:“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给我老实待在蒲家,哪里都不、许、去!”

宋昱惊呆了,苦苦哀求,然龙成谨只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黄兆。”

宋昱顿时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只觉连头顶的日头都化作了无奈。

当天夜里,宋昱住在蒲桃的房间里,蒲桃则在蒲父的房间里照看了一整夜。

池泱的事,龙成谨是真的误会了蒲家。

池泱与蒲父和孟黎原本是至交好友,过去也算是有着穿过一条裤子的交情。蒲家衰落后,前任城主孟黎为了维护蒲家而丢掉了官职,但池泱上任后,对蒲家的打压便毫不手软,后来更带人将蒲家抄家。毫不夸张地说,他的所作所为成了压倒蒲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家和蒲家接连衰落,最后得益人却是池泱,这让百思不得其解的蒲父心中终于有了答案。虽然蒲父不知道池泱究竟结识了什么人能让他突然有了通天的权势,但毫无疑问,这一系列的变故得益人是池泱,那么始作俑者也很有可能是他。蒲家与池家从此决裂,再无交集。今日便是蒲家落败后,池泱第一次登门拜访,也不怪蒲父如此激动。

“七殿下明鉴,下官这样做也只是为了保住蒲家父女,并非如外界传闻般对他们百般打压。蒲家的落败是上头吩咐下来的,下官不知道蒲家得罪了谁,但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命,只能让他们生活困苦潦倒,再无翻身之力!只因为……但凡让人知道他们过得好,那他们就活不成了!还望殿下明鉴!”池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磕头解释。

“……”龙成谨思绪飘渺,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池泱跪在地上,把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不再说话,磕头声却一声比一声响。

许久后,龙成谨终于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此事不怪你,你起来吧。”

池泱如蒙大赦,却不敢起身,只是停住了磕头。他缓缓抬头,看着眼前双腿交叠,单手撑着头坐在高处的龙成谨——他完美冷峻的侧颜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龙成谨自从见到蒲桃,这样的表情就时时出现,池泱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殿下,您……喜欢蒲家闺女吗?”池泱小心翼翼地询问,但是言语上的轻缓无法缓解他话中的意思。

“你说什么?”龙成谨勃然大怒,冷笑道,“本王怎么会喜欢她?你莫不是昏头了!”

“殿下恕罪!”池泱再次跪倒,额头贴在他的鞋尖,十足的低姿态。

龙成谨冷哼一声,嫌弃地将他踢远了些。他又努力平复了一会儿,才道:“以后对蒲家父女好一点!就算本王离开了,也不希望再看见有人欺负他们。至于上面那些人,本王会去解决,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懂了吗?”

“下官遵命。”池泱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第二日晨,龙成谨早早来到蒲家,蒲桃此时正在院子里煎药做早饭。

咚咚咚,龙成谨敲响了院门,蒲桃前去开门。他今日穿了一身绣着银边的月白衣衫,头上那顶白玉发冠垂下的穗亦是银色,乍看上去如两抹流动的星光,在阳光下熠熠闪耀,流光溢彩。但外在衣衫打扮与他自身五官气质相较,又有些暗然失色。“长身鹤立,俊逸无边”这样的词语,形容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蒲桃见了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她在乎的从来不是男人的外表。她只看实力。而龙成谨……说他手无缚鸡之力或许都是抬举他了,他怕是个连鸡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豪门公子。念及此,她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你在笑什么?”龙成谨好奇。

“没什么,龙公子,请进。”蒲桃摇了摇头,随后躬身致礼,侧身将他让了进来。

虽然她很不喜欢宋昱和龙成谨,觉得他二人的眼睛都長在头顶,但他二人的搭救之恩是事实,她无法视而不见。她不可能以身相许,能做的也就只是做做饭,尽量做到笑脸相迎。

“您用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吃一点?”蒲桃问他。

“用过了。”龙成谨踏进院里,四下看了一圈,没有见到宋昱。

“宋昱呢?”

“宋公子还在休息。”

“他在哪里休息?”

“在我的屋里。”

龙成谨心中一沉:“你们……”

“啊,少爷,您来了啊。”这时,宋昱打着哈欠打开房门,向他点了点头后,便做出一副被香味吸引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凑近蒲桃,“好香啊,早饭做的什么?”

宋昱背对龙成谨,站在蒲桃身后,双臂微屈。龙成谨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就好似宋昱双手搂着她的小蛮腰,并将头枕在她的颈窝,细声呢喃。

龙成谨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去哪里?”宋昱收起笑意,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地看向龙成谨。

“回京城。”龙成谨说完,紧接着又道,“给你小半个时辰吃早饭,吃完立刻启程。”

终于要回去了!宋昱长舒一口气,再没有心情陪蒲桃和龙成谨玩游戏,连早饭都懒得吃了,道:“我洗把脸,现在就可以走!”

“去吧。”龙成谨摆了摆手,宋昱立刻去了井边。

宋昱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蒲桃和龙成谨。龙成谨的眼睛一直跟着蒲桃忙碌的背影而移动。蒲桃把蒲父的药熬好端进屋,而后很快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昨日龙成谨给的玉佩,道:“多谢公子搭救,这枚玉佩还给您。”

龙成谨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块玉佩在她那儿。他摇了摇头:“既然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你且安心拿着便是。”

“可是……”蒲桃迟疑,内心不安。

“不必推辞,这玉佩算是送给你的嫁妆,未来若真的喜欢上哪家的公子,也能作为嫁妆有所依仗,不让婆家看不起。”

蒲桃安静地听完,有些发愣,但很快又惋惜地一笑,道:“我本就没想过再嫁人。像我这样的人,嫁给谁都是委屈。”

“为什么?”龙成谨不理解。眼前人干净美好,容貌娇丽,与三年前的她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却总是这样一副寡淡的模样,让人觉得自己在跟一潭死水对话。

很快,便听蒲桃道:“子昭对我一分好,今生无以为报,唯愿此生将他放在心上,再不依附旁人。但是父亲希望我再嫁,我亦不能推辞。”

龙成谨点了点头:“女子总该是要嫁人的。”

蒲桃神色一暗,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我能跟你们去京城吗?”

“什么?”龙成谨一愣。

“我想跟你们去京城。”蒲桃一字一顿,语气坚定,眉目强硬,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龙成谨完全没有料到蒲桃真的想要去京城。难道昨晚……

龙成谨脸色黑了几分,斩钉截铁地摇头:“不能。宋昱不可能娶你。”

闻言,蒲桃神色一暗,叹了口气:“抱歉,是我唐突了。”

蒲桃站在他身前发呆,脸色惨白,龙成谨看久了心中竟又生出了几丝同情。他右手轻叩石桌,左顾右盼,心中暗骂宋昱怎么还没回来。

良久后,却听蒲桃又道:“总而言之谢谢你们为我解围,这枚玉佩算我借你的,总有一天我会将它还给你。”

“……好。”龙成谨微微侧头,淡淡一笑,英朗的眉目虽然带着笑意,却透着几分疏离。显然他没有真的将蒲桃的话放在心上。

这样的玉佩他只有两块,一块是父王亲赐的,雕龙刻凤,代表着他七皇子的身份。而这一块,则是三年前,他治理黄河水患有功,母后赐给他的生辰贺礼。

那时的他在万和城中受了奇耻大辱,所有的荣耀都不如那辱没来的深重,让他对此不以为意。送给蒲桃虽然是他没有想过的,但既然送出去了,就不会再要回来。否则,那还是男人吗?

过了许久,直到蒲桃进了屋,宋昱才姗姗回来。龙成谨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洗脸的时间比我洗澡还久,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宋昱嬉笑着挠了挠头:“下官知趣,给您和蒲姑娘最后聊天的机会。”

龙成谨冷哼了一声,没答话,径直带着他离开了蒲家,连看蒲桃最后一眼都懒得。

池泱穿着私服,将他二人送出了城门,上了官道。嗒嗒的马蹄声不疾不徐,渐行渐远。

龍成谨挑开帘子,回头看见万和城的风景掩映在山水繁花之中。湖波清澈,涟漪漾动,美不胜收。但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万千春色也不如蒲桃眼瞳中漾起的一剪秋波。云雾山水中,他想起她的眉眼,如春日的青山黛,透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却是不自觉地落进人心底最深处去。

此一别山长水远,应是再无相见之日了。三年前的一桩孽缘,也算是画上了一个不算完整的句点。

龙成谨已经走出来了,只希望,以后的蒲桃也能重新开心地活在阳光下,依旧相信自己,做一个如三年前那般自信的女子,不再被过去的阴霾笼罩了……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

不堪回首,云锁朱楼,

再不话春愁。

……

下期预告:亡夫成了状元爷,还要牵着别人的小手进洞房?蒲桃气得想打人!以一敌百,大力女蒲桃这次能否继续雄霸一方?围观群众龙成谨,是否又能及时认出她来?下一期,看蒲桃手掴渣男,与龙成谨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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