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十九世纪革新派在音乐上的表层把握
——以詹姆斯·惠斯勒的作品为例
2018-11-15谭晓璐浙江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
□谭晓璐 赵 君 浙江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
一、惠斯勒革新派的定位
19世纪中后期,西方艺术处于从古典到现代的过渡时期,此时出现了一批革新派画家,惠斯勒就是其中独特的一员。他的作品注重构图和音乐,是绘画与音乐的跨界与融合,也正是这种音乐体裁为他开启了崭新的艺术道路。他的跨艺术门类创新意识在艺术上产生的影响不可低估。
(一)基于整个印象主义画派在音乐上的趋势
印象主义画派作为西方画坛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艺术流派,活跃于19世纪后半叶到20世纪初。在这一时期名垂青史的大师几乎都从事过用画面去再现音乐的跨门艺术尝试或研究[1]。绘画与音乐虽属不同的艺术门类,但一经结合便妙趣横生。无论是印象派大师莫奈,还是后印象派的修拉,跨界美术家们大都具有良好的音乐素养,他们流芳百世的不仅是单纯意义上的绘画作品,更是用音乐般的情怀绘画抒写完成的心灵之作。
(二)此“印象”非彼“印象”
惠斯勒与西方印象主义者有所不同。惠斯勒所处的时代属于西方印象主义时代。长期以来,人们往往习惯将惠斯勒定位于印象主义画派,但惠斯勒不属于任何流派。“严格来讲,他同德加、罗丹一样,都不是印象主义者,因为他最关心的不是光线和色彩的效果,而是优雅图案的构图[2]”。在十九世纪后半叶,即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的转折期,拥有革新思潮的惠斯勒俨然属于创新者,故可以用“革新派”一词来区分惠斯勒与同时代不属于印象派的创新者。
(三)惠斯勒的音乐绘画观
惠斯勒认为:绘画就应该像音乐一样,音乐的目的是悦耳,而绘画的目的就应该是悦目[3]。惠斯勒在1885年著名学术演讲中阐述过他的思想并汇总成集——《十分钟》,他谈及音乐和绘画的渊源,“大自然中包含着一切绘画色彩和形式因素,好似琴键包含着全部音符。艺术家生来就是要科学地取舍和组织这些因素。就如同音乐家,组织音符,形成和声,从混沌中创造出动人的和谐。”他的演讲后来对印象主义者颇有影响。同年前后,惠斯勒多次举办“音调”“和声”“夜曲”个人画展[4]。此外,惠斯勒还提倡绘画的“音乐条件”,而这种提倡其实是“意境”的概括描绘。
二、惠斯勒作品中音乐性的表现
惠斯勒绘画中的音乐性并非一蹴而就。19世纪60年代初到中期,惠斯勒一改以往向库尔贝吸取的现实主义绘画风格,转而研究色彩的表现力和新的构图形式。以《白色交响曲:白衣少女》系列为代表,从此将绘画的表现力同音乐的表现力结合起来[5]。
(一)惠斯勒的“色阶”与“音阶”
惠斯勒在颜料上建立“音阶”是他创作音乐性绘画的独特之处。他会根据自我感受对不同的音调赋予不同的色彩。将颜料按音乐的CDEFGAB“音阶”来命名,将其称为“色阶”。英国BBC纪录片就演示过他作肖像画时所用的调色盘(图1)。在他看来“绘画不是去描绘一个故事,而是去表现一串音阶”。由此看来,惠斯勒的调色方式与音乐创作形式别无两样。值得注意的是,惠斯勒在创作时会尽量避免大量调色,以便集中更多的精力来分析画面布局[6]。
图1
图2
(二)绘画色彩、构图和节奏的表现
惠斯勒的画作致力于强调构图和节奏。富有韵律感的构图,以及对画面节奏感音乐般的把握,是惠斯勒作品中的两大特色。除了印象派的“外光效应”,惠斯勒在构图上的表现也是区别于印象主义者的关键点。相比于印象主义者,惠斯勒更关注变化而统一的色调和雅致的构图。正如在他最广为人知的作品——《灰色与黑色的协奏曲:画家的母亲》(图2)中,画面被大面积的黑色和灰色所占据,对比强烈,构成精简而稳定。在黑灰两大基调中,帘幔上的“音符”与另外几处白色相呼应,色调的节奏与起伏,到达画面的最高音。奏响出灰色与黑色的协奏曲……除此之外,在《金色与黑色的交响曲:坠落的烟火》(图3)和《蓝色与金色的夜曲:老巴特西桥》(图4)中,节奏性和音响感也较为突出。如诗人波德莱尔的描述:“像黑夜又像光明一样茫无边际,芳香、色彩、音响全在互相感应”“他的作品音乐意识极强,放眼看去色彩一片闪烁,画中颤抖的光点好似跳动的音符,给人以很强的音响刺激”。
图3
图4
(三)以音乐为创作命名
惠斯勒的大量画作都用音乐来命名,有些甚至后期修改为音乐名称。“唯美主义”解释了惠斯勒为何用音乐为创作命名。“唯美主义”,一方面是为了美而美;另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作品流露任何“文学”趣味和多愁善感。通常来说,音乐题目易引起观者的音乐思绪,而使用音乐做题目可以达到仅仅揭示美感,而撇除与内容相关的暗示作用的目的。
三、惠斯勒音乐绘画在艺术史上的定位
在惠斯勒之前,浪漫主义画派代表作——德拉克洛瓦的《自由引导人民》,就出现了强烈的音乐气息:画面震撼人灵,耳边似乎飘来了壮怀激烈的交响曲。纵观西方近现代美术历程,不难发现在不同时期都存在着画面具有音乐性的作品,但就美术从具象到抽象这一发展流变过程来看,惠斯勒的作品对于绘画音乐性的把握仍然属于“印象”。
西方古典艺术向现代艺术过渡时期,与惠斯勒同时期的一些印象派画家,如莫奈、凡·高,在对音乐性的把握方面也有特殊的贡献。在莫奈的《干草堆》组画中,随着光色而变化多端的草堆,有的欢快灵动,有的淡泊沉静……随着时空的变化而产生悦人的音律;凡·高的《星空》,色彩对比强烈,音乐性在线与线的交织中激荡而生。与此同时,跨界音乐家也开始表现出独特的光芒,音乐家勋伯格在绘画领域取得的巨大成就,甚至影响了抽象主义者康定斯基。
近现代抽象绘画的音乐性,在惠斯勒之后,开始出现以马蒂斯为首的野兽派,他们的作品中已经开始出现带有不安音乐感的色彩噪点;身处维也纳分离派时期的克里姆特,也将音乐作为装饰性元素,把装饰绘画推向了高潮;到了现代,康定斯基和蒙德里安更是将绘画演变成具体音乐符号的“抽象”艺术。
康定斯基和蒙德里安分别代表感性的“抽象”和理性的“抽象”。康定斯基的形式语言趋于感性,是基于一种音乐性的、偶发性的、即兴的情感表达,如《构成》系列(图5),故事性隐藏在抽象中,然后以动态的点线面来展现音乐性。而冷静的蒙德里安则通过对色块和线格的布局,在画面上“测算、平衡着节奏与节拍[7]”,如《百老汇爵士乐》(图6)、《百老汇的布吉-乌吉》等。以康定斯基和蒙德里安为代表的音乐性抽象绘画,音乐形象已经偏离视觉上的形态和意义。而惠斯勒笔下的音乐性具体存在于画作中,是观者能够感知的一种形状或形态。这种音乐性仍然处于直观或者间接直观阶段,理论上来说,仍然没有脱离具象。
结 语
总之,与近现代抽象艺术相比,惠斯勒绘画中的音乐性仍然处于直观阶段,只能代表西方十九世纪革新派在音乐上的“印象”表达,但惠斯勒作为19世纪革新派杰出的艺术家,他对新绘画语言的探索仍然在西方美术史上独树一帜,静如呼吸般的画作也为世人所惊叹。
图5
图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