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刺的手
2018-11-15刘向武
文/刘向武
那是一双带刺的手,平凡而又粗糙,可就是那双带刺的手让我懂得了人间的幸福。
“妈,后背痒痒,给我挠挠。”妈妈慈祥地笑了,她用左手撩起我的背心,把右手平放在我的后背上。
“哎哟!”我叫了一声,妈妈的手上好像长满了刺,扎得我反而疼了。
“妈的手是干活时磨的,长了很多老茧。没事儿,妈轻点给你挠。”我皱起眉头又龇牙咧嘴地忍着,挠完后虽还有些刺痛,但温暖的幸福从后背扩散到了全身。
1996年年前的一个晚上,我突然发现左眼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妈,妈,我左眼看不见东西了。”
看到我要哭的样子,妈妈焦急、关切地问:“咋回事,你左眼咋了?”
无望、恐惧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妈,妈,右眼还好好的,左眼看不见了。我是不是瞎了?”
妈妈用她带刺的手为我擦了擦眼泪:“能看见那个灯泡不?”
我堵住右眼试了试:“能倒是能,除了灯泡,看见的都是黑的。”
妈妈的泪水似乎马上要流出来,却不知被什么东西阻挡着。“咱明天就去医院,现在医院啥不能治,你的眼睛肯定是小问题,没啥大事儿,你别着急,明天咱就去医院。”
“那我上不了学了啊。”我抽噎着,把心中所有的恐惧都让妈妈知道。
“没事儿,等看好了病,再上也不迟。明天咱就上医院,早点儿看好病,就能早点上学了。”
我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心中的恐惧和担忧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还记得在求医问药的奔波中,过马路时妈妈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有车撞着我;还记得在手术前的几分钟,妈妈用她那双带刺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没事儿,别害怕,啥都有妈呢”;还记得在养病时,妈妈一口一口地给我喂饭,高兴地说:“长胖了,脸也养白了,再过不长时间就能看东西了。”
上高一时的那年冬天,我给妈妈送饭。厂房里的温度很高,又热又闷。“妈,我给你送饭来了。”妈妈放下铁锹,从厂房出来。她浑身湿透了,汗水不停地往下滴,脸上黑黑的。“正好饿了。”她喝了一大口粥,拿起筷子,打开饭盒,“嗯,挺香,炒豆角。”
我急着说:“妈,别在这儿干了,热死啦,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妈妈吃了几口菜,叹了口气,“唉,现在也没个好活。在这干得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没事儿,你好好学习就行了,其余的事儿有我和你爸呢。”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吃得很香,仿佛那炒豆角是天下最好吃的菜。
我看到她那双带刺的手幸福地舞动着,手指头黑黑的,粗粗的。
2002年,我考上了大学。妈妈从橱柜里拿出个方便面袋,高兴地说:“你就要上大学了,幸亏咱家还有这点儿钱,要不还不知道管谁借呢。”她拿出钱很自豪、很欣慰地点了点:“给你4500,家里还剩下200块钱,你不够了就来个电话,下个月我就开工资了。”
我看到那4500块钱,心里沉甸甸的。“妈,我看病花了不少钱,再加上我和我哥这几年的学费、生活费也不少,咱家哪来的这么多钱?”
妈妈得意地说:“光靠你爸那点工资咱家早饿死了,咱家是谁想上大学就让谁上。钱的问题你们别考虑,你爸不行我还能挣点儿,挣不来借也得供你们上。”
大学四年里,我记不清妈妈为我和哥哥的银行卡上存过多少次钱,也记不清妈妈多少次叮嘱“在那边要吃好,要好好学习”。我知道,妈妈那双带刺的手为我们操劳的时间是一辈子。
如今我远在他乡工作,可我多么想回家让妈妈给我挠痒痒!那双带刺的手,蕴含着人间最美好的温暖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