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头（外二章）

贵州/郎 彪[土家族]

以最坚硬的部分触及内心，石头，在这寂静的子夜，丰富我的记忆。那些狰狞的面孔、慈善的面孔、虚伪的面孔、淳朴的面孔、愤怒的面孔、微笑的面孔叠印在记忆的廊道。石头，竟让尘世变得如此的复杂、如此的扑朔迷离。沿着石头的经纬触摸岁月的脉搏，一种声音自心底响彻，我知道那是石头在唱歌。那些音符时断时续，高亢的，低沉的，激越的，悲情的……在空旷的时空下美轮美奂。

一块石头承载着一段历史，书写着一段沧桑，隐忍着一段屈辱，也昭示着一种辉煌。石头，以千年不变的姿势坚守着最初的诺言。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长城、故宫、莫高窟……在岁月的曲谱上，石头演奏着喜怒哀乐。石头孕育仙胎美猴王，女娲氏炼石以补天，贾宝玉为“通灵宝玉”……人去世后，一块墓碑，把一生镌刻在岁月深处。

时间的厚度，被一点点堆砌。那些或陡峭或俊秀的山岭，都是大地开出的花朵，芬芳着缤纷的尘世。如果你心中横亘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山脉，那是因为你鞋中的一粒砂石搅乱了你的思绪。该以飞鸟的姿态亲近山峦，亲近白云，那些沉思的石头默默伫立在思想的船头，虔诚守望着茫茫的宇宙。

石头，固执地把世界程序化，一座围城把世界一分为二，有时外面春暖花开，里面却白雪皑皑。空旷的时空下，意念被围城切割得泾渭分明。人与人之间，物与物之间，意识与意识之间，其实永远横亘着一道难以逾越的河流。当彼岸升腾蓝色的焰火，一些精灵沿着岁月的河流匍匐前进，寻找家的方向。

穿越石头的城池，跫音渐起……

泅渡

像一尾透明的鱼，游走在你柔情的水域。季节之外，云淡风轻，你澈明的眼眸静如碧波，把所有的期冀揽入怀中。

掬起一捧清凉，是匆匆而过还是常常驻足？岸就在前方，你穿梭在岩石之间、萋萋芳草之间，穿梭在月亮和星星之间、大地与天空之间，留下了长长的梦的痕迹。

笛声悠悠，唤醒了谁的记忆？那只南飞的燕子久久不归，空的鸟巢如倒置的天空。你的天空一派迷离。回首是一柄残酷的利刃，一点点剔除最后的温柔。

笛孔飞出的音符，萦绕在思绪的河床。迎春花正灿烂地开放，一些不知名的水鸟倏忽掠过水面，倏忽停顿在水藻上。你捡拾起一枚卵石，顺着水面打着水漂，你醉心的微笑，像一波一波泛起的涟漪……那一刻，也许静静的守望才是最为美妙的境界。

那枝陪伴多年的竹笛呢？以桥的形式横卧在岁月的渡口，抵达彼岸的距离，有时是一瞬间，有时却是一辈子。

在春天等待一场雪

一场铺天盖地的春光行将结束。

时光过于匆匆，蓝色的天幕下，谁能逮住那些匆匆的脚步？

生命的周遭总是春暖花开。

徘徊在季节的门槛，醉饮春天的馈赠。屐痕处处，一条路幻化成一条长长的鞭子，痛打着慵懒、疲乏和忧伤。

来一场痛彻心扉的告白，一段旅程重新开启，一个诺言开始兑现。跨越了四季，空蒙的世界雪花纷飞。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季节不断地轮回，心路不一样的历程：春的芳华，慰藉成一江春水；夏的浪漫，聒噪成一片蝉声；秋的绚丽，燃烧成一枚枫叶。冬天呢？以一场雪的告白纷纷扬扬。

春天的临界，那些上天下派的使者，纷纷占据每一个角落，纯白、空灵，迷蒙成诗歌的意象。

一场雪覆盖了所有，保持寒星和冷月的极度宁静，静静穿越与倾听。

雪，以洁白的姿态擦亮蒙尘的眼睛，我在雪地里站成春天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