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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油人如是说

2018-11-15耿占坤

青海湖 2018年11期
关键词:柴达木盆地风沙逝者

■耿占坤

老摄影师说

1954年,一支为石油而来的队伍

进入荒无人烟的柴达木盆地

我们能够寻找的唯一标志是油沙山

前一个时代的人发现与遗恨之地

当天晚上,我们点燃了第一块

饱含温暖和希望的油沙

在梦里,我看见远古海洋生物堆积如山

它们的骨肉渐渐融化

变成黑褐色的液体,流淌成河

我欣喜若狂。因为这火与力量的液体

能改变一个民族苦难和贫穷的历史

清晨,唤醒我的却是漫天风沙

我们不能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

灾难、惊喜、死亡都可能随时降临

有时候极度的饥饿连野兽也难以抵御

有一次我们猎获两只黄羊

夜里便有棕熊和赤狐循着血腥前来抢夺

它们在地窝子的屋顶撕咬奔跑

让恐怖的夜晚变得漆黑漫长

我相信,无论谁当局长也无论谁管局长

石油都要喷涌。就像太阳照常升起

那些年,寒暑和风沙走了又来

也有人走了却没有回来

但是油田没走

阿卡祁曼塔格雪山英雄般屹立从未离开

我望着它,它也望着我

我说,你千年不走,我也千年不走

青年技工说

我29岁,是一线采油工

在2900米高的采油平台高呼一声

能够传遍一万平方公里

除了戈壁沙砾和雅丹丘林中蛰伏的兔鼠

却无人能够听见

每两个月,我可以回到基地

与妻子和幼女团聚一次

你问我是否感到过孤苦寂寞

要我说实话吗?几乎没有

因为在面对多种选择的大学毕业季

我未加选择地踏上了返回柴达木的道路

我知道这条最近也是最远的路

通往父辈的生活,所以也当然属于我

我是平凡的人,与英勇高尚无关

也无需为了人生的哲学意义去追寻痛苦

沙柳生来就苦,并不以此为悲为荣

我身体强壮,心理健康

大漠风沙不喜欢也不容忍我自怨自艾

我与钢铁井架为伴,它们不允许我脆弱

我看不见磕头机抽出的油流到哪里

但我知道我正在做什么

我能看见我的工作让许多人生活得更好

我喜欢和队友们在一起,年轻快乐

我们能够一起年轻快乐下去

因为我们互相攀比,谁都不愿先老

生产力的乘数效应论析 ………………………………………………………………………………………………… 农华西(3/53)

小作家说

石油小作家协会的一个女孩

开朗、漂亮,又充满自信

找我为她签名

她说我长大以后要当一名真正的作家

你现在在写什么?小璇璇

写诗,写小说

写我的爷爷,我的爸爸妈妈

写我的姑姑,我的舅舅

可是你想写他们什么呢

我写他们的故事。他们讲给我很多故事

他们在哪里打井,如何采油

怎样造地窝子,怎么取暖

缺失食物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生活在那些故事里

听见他们五音不全唱歌时我会哈哈大笑

看到有人抢险牺牲我会哭

还有一个人从地窝子的屋顶一脚踏空

掉到人家饭桌上,我听了又想笑又想哭

我最想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害怕什么

一个人孤独的时候

面对雪山戈壁想什么事

夜里在漫天星星下会做什么梦

我说,我应该让你签名呀

若干年后,我一定会为你的名字自豪

你已经是一个诗人了!小璇璇

逝者的灵魂说

柴达木盆地是一个勾魂的地方

许多逝者和生者都这样说

油田老作家肖老在北京去世后

遵照遗嘱,他的骨灰被送回西部莽原

大部分撒在柴达木盆地

其余葬在基地外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公墓

在这里,寸草不生不是一个形容词

而是一种照相般的描写

这并非只是一个文人与众不同的情怀

已经有许多老石油人的骨灰

从东北华北,从岭南,从渤海东海之滨

在子女以及孙子护送下回到柴达木

葬在戈壁,撒向他们魂牵梦萦的油田

他们当年来自四海,孤身一人

在这洪荒之地成家创业

退休后回到生养他们的故土

只是带走了肉体的生活

却把灵魂和最好的年华的梦留在盆地

许多年前,一位受到屈辱的年轻领导

在荒漠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遗孀把两个孩子带回老家养大成人

现在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妇人

在儿子的陪伴下回到石油基地居住

她只有一个简单明确的目的:等待死亡

等待死亡之后与丈夫团聚于戈壁大漠

逝者的灵魂和有灵魂的生者都说

多么不可思议

柴达木盆地和戈壁中的油田

是一个勾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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