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山河空念远（组章）

■牧 白

花土沟即景

日落昆仑山。

一个男人所陷入的疆域，正是尕斯库勒湖镜面上的裂缝。纵深，狭长，而驳杂。

云霞还在，她们通红。她们有如花的笑靥和温软的云团，投向天边深远的角落。

他们奋力挤压岩层深处的时间和夜下的破碎。

以天地为远。

冷湖废墟

阿尔金山上的雪千年不化。

他视岁月为流沙。流走的不止从前的车马，少女的面纱。更有呜咽风声中的青春。而后废墟矗立，而后遗址无涯。

它们是大地的钟槌，孤独、坚韧而倔强。

庞大的废墟，庞大的空旷，庞大的苍凉。

化人间为一瞬。

我有笨拙的歌喉，神在远远的山上。

这位“李大哥”“李大叔”“老李”叫李映红。他是土生土长的二师三十四团人，先后在三十四团的十六连、九连、十连当过治安员、副连长、连长，积累了丰富的农业知识管理经验。自从当选为连队党支部书记，他的脚印遍布了这个连的角角落落。

以天地为限。

冷湖公墓

几十年的光阴穿梭。

风一遍遍擦拭坟头的土，而后又送来新人。夕阳照在他们的上空，巨大而苍凉。

是有多少个日夜，静听滩涂结冰的声音。是有多少次回望，曾经热血的疆土已成往事。

人民长眠于此，生活继续向前。

绕过一座又一座坟墓的后面，这时空深处更深，薄处更薄。

他们生有黄土的面容，向大地掘进，而后将自己填充于大地。

在世界的后面。

登“地中四”油井

是我看不见你来时的路吗？

夜下月朦胧，你抖落风沙，就像抖落自己的痂，它们渐入你的骨，年复一年。

天涯处有你的归来，身后是乱石穿野。

你把骤雨凝在眼中，只是凝着，这一生也没有办法落下来。

一个男人的泪，就是他的血。

投身于辽远的黄昏，你独自踏上山巅，从成片的荒滩辨别自己家乡的落日，该是从哪一边射向低矮的门牖，须白如雪的父亲。他手中的烟管和你的酒瓶，相互对视而又沉默。

一个男人在落日处涌来大海的涛声，细小的浪花拍打着他的胸膛。

每一朵浪花里都有湿润的眼睛，她们望着你，你也在望着她们。

生活的火焰。

磕头机

弓起自己的身体。

把日月度给自己，明天是遥远的岸，我依然要抽动自己的身体作桨，滑进这世界的深处。

大地无言，天空无言，我有身躯浩荡。

暮时起云霞，墟里落孤烟。

我有布满山河的壮举，从裸露的岩层，到湖边的浅滩，乃至于众山之巅。

磕吧，磕出前世的植被，来温润今世的山河。磕出男人的生活，来抵住人间的风雨。

驴头向下，岁月向下。

深处，更深处，是谁建造的家园？

荒芜，更荒芜处，是谁在日夜不眠？

任山河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