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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条纹睡衣的男孩》对人性的审视

2018-11-15

电影文学 2018年10期
关键词:希姆布鲁诺睡衣

刘 丽

(重庆工业职业技术学院 通识教育学院,重庆 401120)

马克·赫尔曼的电影《穿条纹睡衣的男孩》(

The

Boy

in

the

Striped

Pajamas

,2008)改编自爱尔兰作家约翰·伯恩的同名小说。电影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布鲁诺的视角,为观众展现了战争的残酷与荒谬。但战争本身并不是电影表现的对象,电影继承了小说中悲天悯人的情怀,以布鲁诺的遭遇,对纳粹乃至人性进行了审视与批判。

一、反战立场与人文情怀

第二次世界大战带给人类以刻骨铭心的伤痛记忆,尽管亲历者逐渐凋零,战争所带来的巨大伤害依然是活着的人们不能释怀的。尤其是在二战中,纳粹何以会出现在以理性著称的德国,并做出种族灭绝这一行径,这是让人不得不追根问底的。这一话题吸引着人们一次又一次地对历史进行解读,如斯皮尔伯格的,小姑娘嘴里大喊“再见,犹太佬”的《辛德勒的名单》(1993),贝尼尼的《美丽人生》(1997),罗曼·波兰斯基表现犹太人无处可逃的《钢琴师》(2002)等电影,都充斥着对这段沧桑悲苦历史的反思情怀。

约翰·伯恩和马克·赫尔曼都在小说和电影中表露了鲜明的反战立场与人文情怀。由于纳粹军官父亲的升职外调,布鲁诺一家搬离柏林,住到了没有玩伴的陌生农村。而新家附近则有一个奇怪的农场,里面有许多穿着条纹睡衣的人在劳作。热衷于探险的布鲁诺不顾父母的警告多次走近农场边的铁丝网,并与里面的小男孩希姆尔结下了友谊。在父母发生争吵,布鲁诺即将和家人一起搬到海德堡之前,他挖开铁丝网下面的土,钻进农场中想在走之前帮助好朋友希姆尔寻找父亲,不料却和希姆尔以及其他大批犹太人一起被送进了毒气室。

掌管这个农场(集中营)的军官父亲无疑是作恶者,他所代表的是执行灭犹政策的纳粹,他不断用“军人的责任”“国家的复兴”来为自己的恶行辩护,最后痛失爱子,他的恶行直接报应在了他自己的身上。8岁的布鲁诺代表了德国的未来,他的死意味着德国为这场战争必然付出的代价,他换上“条纹睡衣”(囚服)钻进集中营的出发点是善良的,但是他却不得不成为成人作恶的牺牲品。尽管无论是父亲抑或是布鲁诺、希姆尔,在整个历史进程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他们全部承受了二战的戕害,他们的命运是值得人们痛思和反省的。

布鲁诺的悲剧并不仅仅在于最后的身亡,电影用多个细节表现了战争对于人性,尤其是原本纯真善良的儿童的人性的伤害。如12岁的姐姐格蕾特尔原本喜爱洋娃娃,即使在搬家时也不忘怀抱洋娃娃。她的屋子原本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娃娃,但是有一天这些娃娃却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格蕾特尔在墙壁上贴满了纳粹的海报。而当布鲁诺去地下室找自己的足球时,才发现姐姐已经把那些娃娃都收了起来。对此,格蕾特尔的解释是,只有不成熟的人才爱玩娃娃,现在是国家要复兴的关键时刻,她应该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国家大事”上。在家教老师的课上,格蕾特尔也比布鲁诺更认同老师对犹太人的仇恨言论。她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接近、靠拢着成人世界,并急于和并不仇恨犹太人的、幼稚的弟弟区分开来。而布鲁诺因为年幼而对于犹太人是否邪恶没有概念,家教老师尽管强迫布鲁诺读希特勒的书和所谓的德国历史,告诉布鲁诺“犹太之流诟吾族,诱吾族之敌”“凡其所到之处,灾害不断”“吾国必因其而亡,不远矣”。但是布鲁诺是不接受的。他之所以没有像姐姐一样笃信老师的话并不是因为他已经学会了独立思考,而更主要的在于对老师不让他再看探险小说的不满。

对于父亲的军人身份,布鲁诺充满了自豪,他也坚信父亲是一个“好战士”,每天为了国家的富强而工作。在电影的一开始,布鲁诺就和自己的好朋友卡尔、莱昂等人一起在街上奔跑玩耍,而就在他们跑过的街道上,就有着被驱赶上卡车的犹太人。对于年幼的布鲁诺而言,他还无从分辨战争的正义与否,只是懵懂地认为成为军人,进行战斗是光荣而伟大的。“很多影评都提到,这一欢乐的场面与随之而来的小伙伴间的离别构成了反差,却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孩子们的奔跑本身也极具象征意义:他们玩的是张开双臂模仿战斗机俯冲穿行的游戏,嘴里同时在模拟战斗机发出的轰鸣声——导演马克·赫曼正是用这一带有隐喻性的桥段和几面巨大的纳粹旗帜点出了故事发生在‘二战’期间,并不露痕迹地控诉了战争所施加给儿童的无形的戕害。”

二、人性的美丑善恶

在《穿条纹睡衣的男孩》中,电影的大部分篇幅都集中在日常叙事中,出场的人物也并不被直白地表现出畸变、阴狠的一面,而前线的战况更只是寥寥几句成人之间的对话便加以概括,如住在柏林的奶奶在空袭中被炸死等,但这并不意味着电影对于人性的沉痛解剖是不深刻的。

电影中,人性的美丑善恶被以一种对比鲜明的方式呈现出来。首先是场景的对比,犹太人在集中营中生活条件极其恶劣,宿舍里人挤人,平时的劳作极为辛苦,并且除了希姆尔之外,几乎每个人都生活在随时有可能丧命的绝望中。而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有两个场景:一是布鲁诺生活的舒适豪华的别墅,二是父亲在电影中搭建的虚假的,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场景,后者充分反映了纳粹的虚伪。其次则是人物的对比,展现了最激烈的恶的便是科特勒中尉。他的父亲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叛逃去了瑞士,为了表示自己与父亲划清界限,科特勒平时就表现得对犹太人格外凶狠苛刻,在布鲁诺父亲的讥讽之下,他更是对在布鲁诺家里帮佣的帕维尔拳脚相加,将对方活活打死。而布鲁诺父亲则默许了这一切,随后还是以没有向上级汇报家庭状况为借口将科特勒中尉送上战场赴死(真实原因是中尉无意对布鲁诺母亲泄露了黑烟的秘密,导致布鲁诺母亲崩溃)。可以说对“严格来说,其实不算是人”的犹太人的蹂躏和杀害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正义正常的事。

在电影中,嘲笑父亲一身制服的奶奶和因为得知那些黑烟来源于犹太人被焚烧的尸体而痛哭失声,想从奶奶的棺材上拿走希特勒语录的母亲是持反战态度的,尽管由于父亲的存在,她们无法更加真切地表白自己的立场。电影对人性美与善的展现,更多的是集中在布鲁诺身上的。布鲁诺渴望友情,一次次地去找希姆尔,给他带吃的,还想扔篮球给对方玩,一心邀请对方到自己柏林的家来玩。当希姆尔说自己之所以穿着“条纹睡衣”是因为那些军人把大家的衣服都收走了时,布鲁诺马上说自己的父亲是那种“不会拿人家衣服”的军人,在以为父亲给予了犹太人很好的生活后,布鲁诺马上冲去紧紧地拥抱父亲,可见布鲁诺有着基本的是非观。当希姆尔来布鲁诺家擦杯子时,布鲁诺怕小伙伴肚子饿就给了他点心,而当希姆尔被科特勒中尉责问时,布鲁诺因为害怕而不承认自己给过希姆尔点心,导致希姆尔被殴打,对此布鲁诺感到无比愧疚,决定要为对方找到爸爸以弥补自己的过失。最后在进入集中营发现电影中一切都是假的时,布鲁诺产生了回家的念头,但是当希姆尔说“那我爸爸怎么办”的时候,布鲁诺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陪伴着希姆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以说,主创们在抨击纳粹之恶时,又在布鲁诺这个角色的身上,寄托着一种令人向往的精神境界,只有布鲁诺的善得到放大和发扬,人才能抵抗人性恶的侵蚀。

不得不提到的是,在《穿条纹睡衣的男孩》中,出场不多的犹太人形象同样是复杂的。赫尔曼并不仅仅将犹太人作为一个单纯的、沉默的受害者平面形象来呈现。在犹太人被驱赶着走向死亡时,手持木棒维持队伍秩序,催促人们不断向前走去,并说“那只是洗澡”的,也同样是犹太人,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被纳粹赋予了协助管理的权力,于是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同胞被害的帮凶。又如在毒气室之外,犹太人被命令脱下衣服时,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从布鲁诺的一头黑发中认出了他,这名老者正是在帕维尔死后,取代帕维尔到布鲁诺家削土豆皮的人,但是有可能是出于复仇的心态,他选择了沉默,而与仇人之子共赴死地。电影中的人并非仅被分为应该被崇奉,或应该被唾弃两种,揭露人性的复杂正是《穿条纹睡衣的男孩》的高明之处。

三、人性弱点与悲悯意识

如前所述,《穿条纹睡衣的男孩》叙事的切入点是日常琐事,主人公布鲁诺在搬到新家后的活动范围以及能接触到的人都是极为有限的。电影在各种小事和细节上进行了扩展(如布鲁诺在念书时念错“命运”一词被家教老师纠正,而在生活中,他也确实没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最终营造出一个具有一定容量的、整体性的,能以小见大的情景结构,并在这些小事与细节上注入了主创的悲悯意识。如父母在一开始劝说布鲁诺搬家时,用的理由就是把这次搬家当成一次探险,因为他们知道布鲁诺喜欢探险,而最后布鲁诺敢混进集中营,有一部分原因也正是因为他同样将这个行为视为一次探险。而另一方面,这也与电影专门加入的一段情节有关,父亲拍摄了一段粉饰集中营犹太人生活状况的影片,在放映给其他纳粹军官时,布鲁诺也偷看了,这使得布鲁诺在心里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好人而舒了一口气,也使得布鲁诺天真地相信“农场”里面的生活是安全平静的,每个犹太人都是自足快乐的。可以说,在儿子的悲剧上,父亲有着不可推卸,但是又几乎无法避免的责任。又如布鲁诺为希姆尔带了超大三明治,结果三明治却在爬窗时掉在了地上,对此希姆尔并不计较。而如果布鲁诺带来了三明治,并等待希姆尔吃完,那么他还是有可能躲过这次毒气屠杀的。观众能感受到布鲁诺之死的偶然性,以及偶然背后的必然性。

值得一提的是,电影并没有仅仅将角色视为善恶品性的容器,电影在审视着人性善恶的同时,也以一种悲悯之心洞察着人性的弱点。在电影中,成年人由于道德感或对国家机器的畏惧而都对集中营的真相采取了隐瞒态度,尤其是母亲对布鲁诺的隐瞒,包括背着孩子和丈夫争吵等,正是出于保护、关爱儿子的立场,不料这却使得儿子迈向危险。而在未成年人中,姐姐一方面对于战争只有一些空洞的如“犹太人是害我们输了战争的敌人”的观念;另一方面正为自己对中尉的初恋情怀苦恼。希姆尔出于善意或自尊的顾虑也没有跟布鲁诺说更多集中营中的生活细节,加上目睹了布鲁诺偷拿食物的女仆玛利亚等人自作聪明地给布鲁诺一次又一次的包庇,这也就使得布鲁诺越来越接近死亡。而布鲁诺本人在天真无知之外,好奇心、鲁莽和对家长的叛逆心理也同样是他的弱点。当其他人只是因为隔阂或恐惧而选择沉默和隐瞒时,布鲁诺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撒谎。所有人为了安稳无事而进行的努力最终却导致不可逆转的悲剧。但与其说这是某个人的具体错误,不如说这是荒谬的战争和种族清洗这整个让人性泯灭、让社会失序的罪魁祸首造成的。

对人性进行审视,从而否定纳粹,是《穿条纹睡衣的男孩》的最大价值所在。纳粹军官之子布鲁诺在搬到集中营附近后与“穿条纹睡衣的男孩”开始交往,直到自己也成为“穿条纹睡衣的男孩”这一段经历,成为电影巧妙的艺术时空,观众在布鲁诺和犹太人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叙事中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尽管电影的儿童视角,使得人物形象和故事并不复杂,但电影依然通过各种细节深入到人性的隐秘层面,让观众在电影平和而又富于张力的叙事中窥见了战争中人性的美丑善恶,完成了一次对人类精神价值的追寻与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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