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八艳之顾横波:一代名花因恨死 为全气节毁红颜(五)
2018-11-14木匠
木匠
前文我们说到龚鼎孳携眷赴京后,被授予了礼部尚书之职,主管全国文教事业,顾横波亦被诰封为二品诰命夫人。龚心中自然是很高兴,但顾横波却对丈夫这种投降行为大为嫌恶,竟至与龚分居,眼不见为净。
龚鼎孳毕竟也是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人,当然知道自己身为前朝重臣,任职新朝,是很失气节的一件事。是以他在横波面前,终是有些抬不起头。开始,他也厚着老脸劝过横渡:“横渡啊,顾全气节,我当然也想过,但蝼蚁尚且贪生,人岂有不惜性命的?所谓‘三寸气在干般用,一旦无常万是休,识时务者为俊杰……”横波听了更是心烦,对其也是更加不屑一顾。一天,顾横渡突然说要去文信国公祠拜祭,老龚闻言大晾:“夫人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家中很多下人也都纷纷跪地劝说:“夫人,这个时候,你去拜祭文天祥,万一被人告发,说老爷还心怀前朝,搞不好,我们全家人都要掉脑袋,还望夫人三思。”横渡见状,亦是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转身回了后园。但是晚,她还是于后园摆下香案,对着文信国公的牌位拜了又拜,并赋诗一首,以明心迹,诗曰:
举世无苏武,伤心话李陵。
董狐笔若在,谅亦泪纵横。
老龚见了,亦是一脸羞隗,还偷偷地和了一首诗,以示忏悔。诗曰:
气节人成敬,红颜亦可求。
扪心思旧事,风雨动闲愁。
后来,老龚又勉强在京做了十来年官,终因深感汉人在清朝为官不易(清代,六部尚书均是满、汉各一人,虽同为尚书,但满人尚书的权力,要比汉人尚书大得多),特别是像他这种曾在明朝做过官的,就更不自由了。同时,也是为缓和与横波的关系,便以年老体衰为由,向朝廷递交了辞呈。清帝照准,于是,老龚便又举家回到了南京,定居在城南大油坊巷市隐园。回宁后,横波虽对老龚的态度有所好转,但仍郁郁寡欢,也愈发思念故人。她经常会想起曾与自己有过婚约的闫公子,只可惜他已死在了乱军中。每想到他,横渡都会泪流满面……
其实,闫尔梅并没有死。当日,他在扬州保卫战中,只是身负重伤,昏死了過去。等他悠悠醒来,发现清军已经入城,周围全是明军和百姓的尸体,而自己的胳膊腿还能动,于是便乘夜逃离了扬州。这些年,他一直在为反清复明四处奔走,也联络了不少义十。老龚一家回到南京时,郑成功的大军已开到长江口,正准备沿江而上,收复南京。闫尔梅为打探消息,也潜入了南京城。
这天,横渡来到秦淮河畔,寻访旧日的姐妹。不料,在经过文德桥时,竟一眼瞥见了化装成道十的闫尔梅。横波欣喜若狂,大叫了一声“闫公子”,就急忙追了上去。闫尔梅停下脚步,就见—位美妇人,正向自己这边冲来。当她冲到近前时,他也已经认出了地来,不由心中热浪翻滚:“横波,怎么是你?”
“是我啊,闫公子,原来你没死!忒是想煞奴也。这些年,仿都到哪儿去了?”“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随后,闫尔梅便将顾横波带到了一个茶馆,并要了一个单间。两人久别重逢,真是有说不完的话。眼见天光不早,闫尔梅说:“我还有事要做,改天我再到府上去看你吧。”横渡知他事情重要,就和他道了别,然后便打道回府了。横渡回到府中后,看到老龚正在书房里写诗,一时没忍住,把白天遇到闫尔梅的事告诉了他。“闫尔梅?天啊!他可是朝廷一直在通缉的重犯!你可千万不能和他再联系了!”老龚一听就急了。“这么说,你之前就知道他没死?”顾横渡顿觉心中一冷。
“这,”老龚不由老脸一红,“我,我没告诉你,也怕,也是为了你……”“唉!”横渡一声长叹,觉得已再无话与他言说,遂转身离去,留下老龚一人坐在那里发呆。这天,是老龚原配夫人70冥寿。龚府中人正在家中摆设香案,准备祭奠一下。忽有下人来报:“门外,有一自称姓闫的道十求见。”“姓闫的道十?”老龚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向胆小怕事的他,连忙摆手道,“我就不认识什么姓闫的道士,不见!”“老爷,今天你要为正室夫人做冥寿,正缺和尚、道士念经,这有送上门来的道士,却为何又不见呢?”当时就站在一边的顾横渡突然发话道。
“这,我这都忙晕了头了。”老龚赶紧掩饰道,“还是夫人思虑得周全,那就叫他进来吧。”不多时,下人便将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领到了上房,老龚定睛一看,不是闫尔梅又是谁!闫尔梅一进门就拱手道:“龚年伯,别来无恙。”“无恙,无恙,你,怎么会在南京?”老龚碍有横渡在旁,只得勉强挤出一副笑容,回应了一声,正欲吩咐下人去府门外盯着,若再有人来,都说不见。就在这时,门子来报:“老爷,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门外来了队清兵,已将府门堵住,口口声声,说有一朝廷要犯进了咱们府。让我们交人。”“呀,”老龚一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这可如何是好?”“这是冲我来的!我这就出去,一会儿,你们就说不认识我,是我自己混进来的。”闫尔梅闻声抬腿就要往外走。“不行,你不能走。你现在出去,我们也说不清楚。”顾横渡一把拉住闫尔梅。
“可是,我不出去,你们就更说不清楚了。”
“莫慌,且随我来。”横波说着,便拉起闫尔梅急向后园而去。原来,在龚府后园的假山下有一地窖,她将闫藏好后,便回到前院,让龚鼎孳且回卧房待着,没事不要出来。早已没了主意的老龚这时也只有一切听从横渡的安排。将一切安排妥帖之后,横波又换了诰服,这才带着几个下人来到了府门前。面对气势汹汹的清兵,神情谈定地说道:“这里是龚尚书府,诸位这等气势,堵在门前,究竟是何道理?”
“龚尚书府,那么你是?”清兵头领问道。
“这位是我们尚书夫人,诰封二品夫人。”一位下人代为答道。清兵头领也看到了横波身上穿的是二品诰服,不敢造次,但仍不想放弃,于是说道:“夫人,刚我接到报案,说有一穿道十服装的人进入了贵府,他乃是朝廷一直在通缉的要犯闫尔梅!”“什么和尚、道士的?我一直待在家里,并未见到有什么人进来。”“那,可否让我们进府去搜上一搜呢?这也是为了尚书大人和夫人安全。”
“那好吧,你们进来搜可以,但千万要小心,不要碰坏了府中的东西,否则,我定饶不了你!”
“是,我们一定注意。搜!”清兵头领一声,数f清兵涌入府中,由于地窖十分隐蔽,清兵搜了半天,也没搜到。就在这里,有人来报,江南总督裕庆裕大人来了。这江南总督裕庆身份十分高贵,一进府门,他便看见有很多清兵在这里跑来跑去的,就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清兵头领赶紧上前说道:“有人看到,有一朝廷钦犯进了龚府,我们正在搜查!”“裕大人,您跟我家老爷也算是交情不浅了,这都是你手下的兵吧?他们这也搜了半天了,连个人影也没搜到,您看这事该怎么办吧?”横波不失时机地在插了一嘴。
“搜到没有?”
“回禀大人,还未搜到。”
“混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敢在此胡来,还不快给我滚!”
“是,是,大人息怒,我们这就走。夫人,打扰了。”说完,清兵头领就带着他的人撤走了。就这样,闫尔梅躲过了一劫……
但事后,裕庆总觉得把龚留在南京,难免树大招风,便给顺治帝上了一道奏折,说还是将老龚叫回北京好。于是,顺治帝下旨,让龚鼎孳即刻北上,复职礼部尚书。老龚不敢不从,只得又举家北迁。横波也只好又跟着老龚回到北京,但从此闭门不出,每日青灯古卷,打发余生。
公元1664年深秋,一代佳人顾横渡终因积郁成疾,吐血而亡,终年只有44岁。死前还作绝命诗一首:
未能全节酬知己,苟且偷生总是羞。
风雨撩人怀旧事,珠黄人老悔当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