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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本土视野下日华文学的探讨

2018-11-14李故静

戏剧之家 2018年33期
关键词:华文日语华人

李故静

(武汉市社会科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00)

发端于20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世界华文文学至今也才三十多年的历史,这个方兴未艾的新学科从一开始就显露出了强大的生命力,这从华文文学界每两年举行一次学术会议,以及每年大量的关于世界华文、华人文学方面的学术论文和研究成果的涌现得到证明。但在这诸多的论文和研究成果中,关于日华文学方面的论文却不多见,个中原因是复杂的,值得研究。日华文学是世界华文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日华文学的详细介绍及充分研究极为必要,因此,笔者就日华文学的研究对象、历史与现状、创作目的以及发展方向等问题进行了探讨。

一、日华文学的研究对象

世界华文文学的研究对象有一个逐渐宽泛的过程,起初有学者将其限定在 “华人作者为华人读者创作有关华人世界的华文作品。”后来经过学者们的研究和论辩,其研究范围逐渐扩大。古远清教授的看法可谓集大成者,他认为:“全球不论何种国籍的作家,只要用汉语创作的表现华族或其他民族生活的作品,就是华文文学。”①而且他还主张华人文学也应纳入华文文学的研究视野:“华人文学不仅包括华侨、华裔、华人用华文作为表达工具写出来的作品,也指他们用移居国语言作为表达工具写的篇章。……为了扩大华文文学的文化研究内涵,内地学者应自觉地把华人文学研究纳入视野。”因此,根据逐渐宽泛的世界华文文学的定义,日华文学也就包括日本华文、华人文学,具体来说就是华人用汉语和日语两种不同语言书写的文学,以及日本人用汉语创作的文学。

日华文学,其研究的对象较其他海外华文文学复杂。众所周知,日本文化和中国文化是同宗同源的,中国文化一直是古代日本学习和模仿的对象,中国古代文学对日本文学产生过巨大影响,日本大量汉文典籍的出现便是最好的证明。到了近代,以明治维新为标志,日本提倡“脱亚入欧”,无论是意识形态还是生活方式都全面西化,日本近代文学创作不再以中国为师,而是追慕和学习西方文学。尽管如此,日本近代史上的那些文学大家无一例外都有着深厚的汉学功底,像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太宰治等,有些还创作了不少汉诗。并且在日本,中国题材的文学创作自古至今就从未中断过,可以说中国题材是日本文学创作的源头活水。因此,日华文学的研究就要在历史的维度向纵深化发展,而不仅仅是着眼于近代以后。

中国史籍《隋书·倭国传》中记载古日本“无文字,以刻木结绳记事。”可见日本原是一个只有语言,没有文字的国家。公元一世纪汉字传入日本,正式开启了日本用文字记载语言的历史。在日本形成自己的文字之前,汉字一直是日本主要的记录工具,记录大和民族的歌谣和历史传说。日本最古老的诗歌集《万叶集》完全以汉字表音,这种用以表音即充当音标的汉字叫万叶假名,《万叶集》便是用万叶假名所写而成。从六世纪中叶到九世纪末,先后有《日本书纪》《续日本纪》《日本后纪》《续日本后纪》《文德天皇实录》《三代实录》六部日本正史,总称《六国史》,都是用汉文写成。其他如汉诗集《怀风藻》《本朝文粹》及记载气候、物产、山海的《风土记》等也是用汉文写成。日华文学的研究如果撇开这些日本古代汉文典籍,将是不完整的。

二、日华文学的历史与现状

汉字传入日本为日文的形成创造了条件,也为日本文学的开创提供了语言载体。盛唐时代的中国灿烂辉煌,世界许多国家都来朝拜。那时长安城里一百个居民中,外国人就有两三个。其中,前来学习中国先进文化的日本留学生人数众多。据史料记载,“留学”一词,源于唐朝,为日本人所创造。精通汉文的遣隋使、遣唐使、留学生们带回了中国的文字和先进文化,为日本文字和文化的形成以及大量汉文典籍的创作,起到了开拓性的作用。在日本文明的形成中,这些日本使节和留学生们功不可没。

到了近代,当欧美各国如火如荼地进行工业革命时,中国日渐沉寂甚至走向衰落。1894年甲午战争,日本竟使洋务派倾注全力打造的北洋海军全军覆没,使中国人的日本观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认为应该向日本学习。中日两国留学现象发生了逆反,由日本流向中国变成了中国向日本倒流,当时掀起了一股留学日本的热潮,“赴日本游学者,相望于道。”②陈独秀、李大钊、鲁迅、郭沫若、郁达夫、田汉、夏衍、丰子恺、胡风等仁人志士为了救国救民于水火,纷纷留学日本。期间,西方文艺思潮诸如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等通过日本传入了中国。茅盾的长篇小说《虹》和7部短篇小说都是居日期间创作的。1919年,日本文坛为纪念惠特曼诞辰一百周年而掀起了“惠特曼热”,郭沫若其时正在日本,其诗歌中“惠特曼式”风格的形成受《草叶集》的影响巨大。丰子恺留日期间,师从竹久梦二,不仅学习了东西洋画法,还翻译了夏目漱石的《旅宿》、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德富芦花的《不如归》、中野重治的《肺腑之言》以及《竹取物语》《伊势物语》《落洼物语》等日本著名的故事传说。鲁迅创作的《狂人日记》据说是受俄国果戈理《狂人日记》的影响,他是留日期间通过二叶亭四迷的日文译文阅读了果戈理的作品,而《藤野先生》则是他在日本生活的真实体验。

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人的海外留学基本上处于停止状态,这一时期,日本留学生大多来自台港澳地区。代表这一时期的作家有两位,丘永汉和陈舜臣,他们都是台湾人,都受过以日语为母语的教育。丘永汉的小说《香港》摘得1955年日本最高文学奖之一的直木奖。此后他脱离纯文学道路,另辟蹊径以撰写投资理财的文章广受读者欢迎,开创了日本金钱文学的先河,被称为”“赚钱之神”。③不同于丘永汉,陈舜臣始终耕耘于纯文学领域,1961年他以《枯草之根》获江户川乱步奖而成为专业作家,1968年以小说《香炉玉狮子》摘取了直木奖的桂冠,1970年获得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在文学领域首次实现三连冠。20世纪70年代以后,陈舜臣以中国历史为题材创作了大量的历史小说,屡获大奖,与司马辽太郎并称为日本历史小说的双璧。

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大批中国人来到日本,掀起了又一次留学日本的高潮,这次的留学生普遍受教育程度较高。许多新华侨活跃于日本的各行各业,蜚声日本文坛的有杨逸、毛丹青、唐亚明、王曙光、樊纲、苏晓康、严安生、朱建荣、段跃中、莫邦富、何博云、关志雄、刘香织等。毛丹青是目前在日本和中国都蜚声文坛的双语作家,1999年他的《观察日本虫》,获日本第二十八届“海燕文学奖”。1999年2月,旅日16年的华人作家唐亚明以长篇小说《翡翠露》获得在日本文学界享有盛誉的开高健奖。2006年11月,日本第十八届“亚洲太平洋奖”揭晓,拓殖大学华人教授王曙光的《荣家的血脉——疾走于激动大陆的红色资本家的誓言》一书获特别奖。该书是描写中国的“红色资本家” 荣毅仁家族的百年兴衰史。至今为止,获得该奖项的还有樊纲的《中国未完成的改革》、苏晓康的《庐山会议》、严安生的《日本留学精神史》、朱建荣的《毛泽东的朝鲜战争》、何博云的《中国未来的选择》、关志雄的《元圈的经济学》,刘香织的《断发》等。

2008年,发生了一件震撼日本华人社会和日本社会的事情,新华侨女作家杨逸以《时光浸透的早晨》,获得在日本文坛有“奥斯卡”之称、第139届芥川文学奖,日本《每日新闻》称这是“日本文学史上的大事”。杨逸的获奖标志着在日新华侨作家的日语创作达到了一个高峰。2007年,杨逸曾以作品《小王》获得日本《文学界》杂志新人奖,在日本文坛崭露头角。

目前,在日本,新华侨作家正在逐步形成一个用日文著书的作家群,在日本出版的日文著作,估计已超过了2500种。

三、日华文学的创作题材和创作目的

从创作媒介语来看,初来乍到时,由于日语不太好,华人作家多以中文创作为主,因此像《中文导报》《留学生新闻》《新华侨》《日本新华侨报》等中文报刊成了他们作品的主要载体,受众范围窄,影响有限。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攻破了语言关,几乎所有的华人作家都愿意直接用日语创作,扩大影响。事实上,许多华人作家都有这个过程,比如杨逸曾在一家中文报社工作,并经常发表中文作品。她的日文作品《小王》和《时光浸透的早晨》发表以前,很少有日本读者知道她,得奖之后,名声大噪。

从创作题材来看,华人作家的创作题材是多样的,有来自中国本土的,如莫邦富的《大下海》《蛇头》,杨逸的《时光浸透的早晨》等;有反映留学生、华人社会生活的,如张石的《东京伤逝》、樊祥达的《上海人在东京》等;有反映日本社会文化、日本风土人情的,如毛丹青的《日本虫眼纪行》、中发的《樱花与相扑》等。

就创作目的来看,有像莫邦富、王敏、段跃中等从事中日友好的人士,他们创作目的主要是向日本人介绍中国,他们笔下的中国是真实的。如莫邦富的《独生子女》《江泽民与朱鎔基》,王敏《中国文化故事物语》《三国志绘卷 》《中国人的超历史构想》等。有主要向国内读者介绍日本文化、风土人情的,如张宗植的《樱花岛国余话》等,这些作品多以游记、观感为主,日本元素如樱花、和服、相扑、歌舞伎、温泉等是主要描写对象。有些华人作家仅仅是宣泄个人情感,排遣漂泊他乡的孤独和郁闷,寄托内心的思乡情怀等,如尚且的《倩倩,能和爸爸在一起再熬一下吧》、方淳的《用最美的方式爱你》,等等。

四、日华文学的现实处境和发展方向

日华文学有着特殊性,历史悠久,其内容构成比较复杂多样。华人用汉语和日语创作的作品,虽然创作的媒介语不同,由于创作主体相同,那么他们的文学背后必定潜在着许多创作主体共有的文化基因、文化符号。而日本人用汉语创作的作品背后,就有可能找不到那种地道的中华文化特质。同样,华人作家创作的日语作品与日本作家的日语作品,尽管创作媒介语相同,作品中潜在的文化基因、文化特质多少是有差异的。

20世纪以前的日本,汉文学曾经和假名文学交相辉映。就书面文学而言,它不仅比假名文学历史更长,而且比假名文学身价更高,在某些领域譬如史传方面,甚至是“舍汉文则寡上品”。二战之后,中文教育日渐衰微,现在能用汉语创作的日本人很少。汉语教学的衰退,导致人们再也看不懂汉文作品,也不再懂得诸如“凿壁偷光”“孔融让梨”之类来自中国的成语,人们对古人古语的误解层出不穷。在这样一种语境下,华人创作的文学作品要想让日本读者接受,只能用日语。事实上,在日本文坛获得各种奖项的华人作家们的作品无一例外都是以日语为创作媒介语的。在日本,华人用汉语创作并不是华人文学的最主要部分。华人用汉语创作的文学,由于创作媒介是汉语,读者群只限于华人圈或少数能读懂中文的日本人,影响力和辐射力都非常有限,受众很少,因此,在日本,华文文学实际处于边缘状态,属于弱势文学。华人作家要想进入日本主流社会,得到日本社会的承认,在创作时不能不考虑诸如媒介语、受众、文化取向等实在的问题。

华人只要攻克日语难关,注意写作技巧,再加上他们的作品潜意识里就存在着不同于日本作家的一种异国特质,因此他们迟早会创作出日本人喜欢的作品。2008年芥川文学奖得主杨逸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她的作品《小王》在同年的上半年的评审中进入了候选名单,只因在某些地方日语表达稍嫌生硬,还没掌握日文常用且独特的表达方式,而与芥川文学奖失之交臂。但《时光浸透的早晨》这部作品无论是故事情节还是日语表达都非常好,于是当之无愧地摘得了下半年的芥川文学奖的桂冠。在日本文学史上第一次由非日语为母语的外国人获得该奖项,对在日华侨来说是一个历史性的突破。

由于日本汉语教学的衰退,像过去那样有很深的汉学功底的日本人已经很少,虽然各地有“中文教室”,但前去学中文的大多是成人,退休老人等,他们学中文或是为了兴趣,或是为了去中国旅游,他们的中文水平不足以读懂汉语作品。笔者认识的一位日本画家中山直美女士说:“我也每周去听一次中文课,多了解一些中国的文化,会激发我的绘画创作灵感。我的许多作品取材于中国陕北的风土民情,如黄河、陕北农家、黄黄的玉米、红红的辣椒等,都在我的作品中出现过,并得过奖。我想以中国风土民情为题材的作品受人欢迎的原因大概是这种异国情调的魅力吧。”鉴于此,华人作家若能利用自己的独特身份,很好地运用跨国经验和中国元素进行创作,那么他们的作品一定会受到日本人的喜爱,得到日本的承认。杨逸的《时光浸透的早晨》便是以天安门事件为历史背景,讲述了两个年轻人在风波前后所遭遇的命运和失落的故事。杨逸的这部作品之所以得到日本文坛的热烈赞赏,一是因为她把一股新鲜的风吹入了日本文坛,那就是“拼命活着”的气息;二是她巧妙地运用了中国题材,读者感兴趣的正是作品的中国性。

由于日本在地理上与中国是一衣带水、近在咫尺的邻邦,传统的日本文化受中国的影响全面而深刻,因此我们研究日华文学,须从历史的角度审视日华文学的发展脉络、内容构成、基本风貌,才能对日华文学在日本的现实处境以及最新成就有较全面的了解。总之,我们在研究日华文学时应“立足当代,勿忘历史,展望未来”。

注释:

①古远清.21 世纪华文文学研究的前沿理论问题[J].新华文学,1999(4).

②冯自由.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中篇)[M].上海:上海书局,1988,2.

③廖赤阳,王 维.“日华文学”:一座漂泊中的孤岛[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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