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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山思想与湖湘文化

2018-11-14邹鹏宇左其福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

长江丛刊 2018年19期
关键词:船山天理湖湘

■邹鹏宇 左其福/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

王船山是中国古代重要的哲学家。生逢明末清初的他,隐忍国殇之痛,著书百余部,内容涵盖政治、经济、文化各个领域。他上承中国传统文化之博大,下开创新实学之风。自中清以降,在郭嵩焘、曾国藩等人的大力提倡下,船山思想的影响越加的广泛和深刻,船山思想作为湖湘文化架构中的核心部分对湖湘文化的建构与转型产生了多方位、多层次的影响。

一、船山思想对传统湖湘文化的吸收与整合

“湖湘文化源远流长,蕴涵丰富。从广义来看。湖湘文化是指自古以来陆续生息在湖南这块土地上的各族人民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创造而形成的具有独特个性之民风、民俗、社会意识、科学文化乃至物质文化等的总和。”

王船山出生于衡麓,求学于岳麓书院,湖南的衡山脚下与岳麓书院分别是胡宏理学最重要的讲学与传承之地。王船山在这两地的生活求学经历,使得他受到了湘学的直接教育和影响。王船山充分吸收了湖湘文化中的理学观点与文化精神,并在其所学所著中加以整合。而后人在建构湖湘文化往往以船山思想为媒介,对其加以诠释,借以管窥湖湘文化,可见船山思想对湖湘文化的充分吸收。可以说“船山思想的诠释历史,就是湖湘文化的建构进程”。湖湘文化的建构与船山思想的传播密不可分。

彭大成认为湖湘文化主要特点表现在“哲理思维和诗人才情的有机统一;经世致用的哲学思想与力行践履的道德修养;气化日新、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群体参政意识;运筹决胜、平治天下的军政谋略”五个方面。王船山对于湖湘文化的吸收主要在哲学方面,且以张载的理气论为主。

在理气方面,湘人周敦颐极力掘挖《易》的奥妙,提出“万物为一”,将太极、阴阳、五行、万物联系起来。他认为“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万分”。周敦颐将宇宙的本原推到了“气”之前,认为气是由气而生理,二气五行是万物的本源。而到了张横渠则“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他认为“太虚即气”,持“一元气论”,打破了太虚、气、万物的界限。船山在横渠“太虚即气”的基础上,构建了彻底的“气一元论”。他深究《周易》与《中庸》,详注《子蒙》,将周子的“无极”之说转化为“太极”之论,王船山的“太极”论继承了张载的“两一”、“太虚即气”之说,在保持传统孔孟以及宋明儒者传统认识基础上,统一了气与太虚之间的界定。与此同时,他批判程朱的客观唯心主义和陆王的主观唯心主义,进一步肯定了天人之间仅一气而已,认为物是气之聚集,“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他认为气聚气还与行成行散有之间的关系,万物即为“客形”,气则为原动力。

除此之外,他继承与发展《中庸》,提出“俟命”一说。他认为“人苟有志,死生以之,性亦自定,情不能不因时尔”。同时,王船山反对朱子“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他主张“私欲之中,天理所寓”,动摇了封建纲常伦理地位,梁启超、谭嗣同等人对此深受启发。船山的“理欲合一”是湖湘理学早期”理欲同体”观点的一大发展与进步。

陈赟在《回归真实的存在:王船山哲学阐释》中认为船山是中国古代哲学的集大成者,是“明清之际最具理论深度的思想家,他的哲学代表了中国古代哲学的最高成就”。他全面接收了《易》、《中庸》、孔孟、周子、张载等人的思想并进行了精心挑选,在芜杂的理论中独辟蹊径,融合成自家面目,对湖湘学派哲学进行全面彻底的诠释与重构形成了新的哲学思想体系。这种新体系的整合也极大的推进了后来的湘学大盛。

在史学方面,王船山也深刻吸收了湖湘文化体系中“经世致用”的精神,甚至“以经世致用为其的立足点”,认为治史为经世大略,得失枢机。这在以往学者里多有研究,在此不一一赘述。

二、船山思想对传统湖湘文化的丰富与拓展

王船山诞生于湖湘文化发展的转折点,湖湘文化自楚文化为滥觞流传至以周敦颐等人为代表的理学,到了元明阶段开始走向低迷,一是因为元朝政府的文化打压,二是明朝移民、湖南封王的冲击,这种冲击使得在元朝和明代早期的湖湘文化发展几近处于停滞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明代程朱陆王的理学兴盛又让湖湘这一理学发源地倍受挑战。王船山正是出现在这一时刻,他集古硕今,继承周张之学,批判程朱之学,形成新的理论,将湖湘文化进一步丰富,这种丰富主要表现在哲学和史学两个方面。

在哲学上,他批驳程朱,对“天理人欲”进行新的辩证。程朱的“存天理,灭人欲”在王船山看来是荒谬的,他认为天理与人欲是辩证一体的,是互为表里的,绝对不能抛开人欲只究天理。他认为“天无欲,其理即人之欲”,天理与人欲应该是一体之用。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人欲与天理的关系,应该是“私欲”与“公理”的关系,“公理”并非是独立于人欲的形而上之学,而应该是“公欲”。公欲应该是私欲的理想化、大同化,只有“各人实现自己的人欲,这便是天理流行的境界”。

在史学上,船山的辩证历史主义为湖湘文化体系注入了历史辩证观与朴素的民主思想。王船山在研究历史时,往往旁征博引,纵横比较,其眼光是比较史学的眼光,他往往通过前朝的得失利弊,来看当下的时事天下,通过相类似的历史事件,从中总结经验。船山的史学观点往往鞭辟入里,独具民主色彩,如他在《论郡县》中对国家制度不光批判了贵族封建制度的弊端,更揭示出历代统治王朝据天下之私的本质面貌,更提出天下为公的先进思想,认为好的政治体制应该是“各推其德之长人,功之及人者而奉之。”的民主选举制度;在《论官逼民反》中,他通过对唐朝历代的农民起义现象的比较,不仅认识到地主贵族的暴戾残酷,更看到了封建社会的根本弊端,指出在和平年代“赋役有经而速反”是由封建社会下根本的阶级矛盾引发的。

钱基博在《近百年湖南学风》导论里指出“罔不有独立自由之思想,有坚强不磨之志节。湛深古学而能自辟蹊径,不为古学所囿。义以淑群,行必厉己,以开一代之风气,盖地理使之然也”。

明清以降的湘学大盛与船山思想紧密相连,船山作为哲学家和史学家,汇前人之精华,独辟蹊径,丰富了湖湘文化的理学内涵和史学观点,为湖湘文化复兴与湘学的重振打下了坚实基础。

三、船山思想与湖湘文化的近代转型

王继平认为近代湖湘文化的基本精神具有三个方面的要素:“务实的价值主体;民主与科学的发展趋势;爱国主义的思想情感”。王船山在湖湘文化的近代转型中,主要对其中三个方面起重要的作用。以下便从这三个方面加以申论。

第一是其华夷同祖的民族思想转化为曾国藩等人的爱国主义。王船山的爱国主义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在其作为亡明遗士爱国气节和华夷之辩的思想理论。王船山反清起义失败后,他开始转向了析弊著述的学术之路。他认为华夷之辨满汉之分是表面的义,内在其实是华夷同祖。狭隘的民族主义发展到王船山处则升华为爱国主义。

在近代湖湘,曾国藩通过订正王船山的著作表达自己的民族主义思想。在船山思想的影响下,曾国藩致力自强革新,借洋务运动来实现民族复兴;谭嗣同在《仁学》中的民族本位论和他为国捐躯的爱国精神;辛亥革命的志士们把王船山的《黄书》作为民族革命宣言,都是王船山本身爱国主义思想对他们的深刻影响。

第二是其知资行实的实学之风转化为毛泽东等人的革命实践。王船山对程朱陆王的批判就曾集中的论证过前人“知”与“行”的认识错误。在《思问录》中,他说“知之,始有端;志之,始有定;行之,始有立”。阐述了由知到志再到行的转化关系。船山这种知行并进的观点作为湖湘文化的精髓被流传了下来,这种观点是湖湘文化“经世致用”的最高体现。

在近代,从湖南湘潭走出的毛泽东同志吸收了大量的湖湘学风,毛泽东同志青年时受到了他的老师与岳父——杨昌济先生极大的影响。杨昌济对王船山的《张子正蒙注》与《读通鉴论》有深入的研究,这在其《达化斋日记》中均有体现。船山“知行并进”思想由此传也输到了毛泽东同志身上,他把船山思想中朴素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辩证二者结合,并在1937年写下了其影响深远的一部著作《实践论》。曹典球先生在阐述王船山对毛泽东同志的影响时,曾言:“船山星火昔时明,莽莽乾坤事远征”。就道破了船山的实学思想对毛泽东同志知行观点、认识与实践的辩证发挥的重要作用。

第三是其新故相推的历史观点转化为谭嗣同等人的变革意识。王船山认为“新故相推,日生不滞”,即是认为历史的进程就是由变革推动的,是新旧交替的结果。在道器关系上表现为“道随器变”、“道器相化”。“器”的改变需要“道”随之变化,“道”的变化同时能够促进“器”的革新。只有不断的符合历史潮流变革,历史才能不断的前进。而近代的戊戌变法就受到了船山维新变革思想的重要影响。

戊戌变法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次重要的政治改革。谭嗣同幼年时期受教于崇船山之学的欧阳中鹄。谭嗣同从欧阳中鹄处接触到了大量的船山、张载的“气一元论”、“太虚无形,气之本体”等唯物色彩哲学。青年时期又师从工部主事刘人熙,他在对谭嗣同的教学中,以船山之《张子正蒙注》相授,谭嗣同在他的影响下写下了《张子正蒙参两篇补注》。这些影响对其日后《仁学》中“以太”观点的提出起到极大的启蒙作用,论证了道为器用的革新观点。可以说船山思想是近代湖湘变革思想的滥觞之一。

综上,船山思想前承廉溪、张子,集湖湘文化之大成;后批驳程朱陆王,对湖湘文化独树一帜,独创一流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在船山思想的影响下,曾国藩、谭嗣同、毛泽东等一批湘楚人才又从中汲取养分,致用于时。独具一格的批判精神、知行并进的革命实践、朴素辩证的爱国主义,一元气论的唯物观点都促进了湖湘文化的近代转型。船山思想跨越百年促进了中国近代的发展。可以说船山思想是湖湘文化向近代转型的关键部分,是近代湘楚精神的发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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