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马克思城乡关系思想的两点思考

李 阳

一、城乡分离与城乡对立

马克思所说的“城乡分离”概指城市出现与发展的过程和趋势。人类迄今发生过两次大的城乡分离。第一次发生在古代社会。城市的起源可以说是包括政治、经济、气候、宗教和军事等多因素但主要是商业和手工业从农业中的出现导致的。恩格斯把这次由于工商业劳动和农业劳动的分离，从而引起城乡分离称为第一次社会大分工。马克思在分析亚细亚所有制形态时，谈到了城市与工商业、君王统治的关系，他认为城市只有在特别适宜开展对外贸易的区域或者是国家的君王把国家的收入作为劳动基金用来消费的地方，这时城市才可以顺理成章的形成。而第二次城乡分离则发生在近代。大工业的发展使得现代工业城市迅猛发展，手工业生产逐渐被替代，而城市也开始“统治”农村。马克思在阐述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时，常常分析城市起源于劳动分工的关系，就是指第一次城乡分离；在论及产业革命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发展时，谈到的城乡分离则属于第二次城乡分离。

城乡分离是劳动分工的必然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有其合理性，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也肯定了这一点，因此，城乡分离一定程度上也是历史的进步。同时，城乡分离客观上造成了城乡之间的“对立”。在城市的发展过程中，由于不同劳动分工和生产关系导致的城乡矛盾，即所谓的城乡对立。

首先表现在个人劳动方式的对立。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城乡之间利益的对立每天都在上演着。恩格斯也有相关论述，其认为第一次社会大分工造成的城乡分离，使得城市中的人们陷入到被各种手工艺驱使的束缚，农村中的人们陷入到长达数千年的封建愚昧的状态。不仅如此，农村人精神发展的基础和城市人体力发展的基础也遭到破坏。他们认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要求，需要消除城乡分离造成的“劳动活动本身的畸形发展”；消除城乡对立是消灭“整个旧的分工的第一个基本条件。”第二，是生产方式的对立。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中分析了当时法国乡村的农民和城市中作为生产者的无产阶级之间的利益矛盾，认为由于两种迥然不同的生产方式的差别，导致作为上层建筑的社会政治观点的差异，造成城市大规模的有组织的生产者和乡村个体农民的利益分歧。

城市对乡村的剥削是产生城乡对立的基础。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同于封建主义生产方式，其自身带有很强的侵略性和扩张性。一方面，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城市生产方式对农民产生了史无前例的压力及其对自然经济产生巨大冲击。这种情况下，必然会破坏农业社会赖以生存的条件，并改变着农村社会的面貌。另一方面，城市生产力和生活质量的提高，再加上农村生产力的破坏以及生活方式的改变，从而使得农民和那些寻求新发展机会的农民大量涌入城市，成为了雇佣劳动者中的一员。由此可见，城市在城乡分离和城乡对立问题上占有主导和统治地位。

综上所述，从马克思的论述中可以看出，第一，他们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必然会导致城市和乡村之间的矛盾，并指出人类要获得自由发展，必须要有意识地去创建社会平等制度，从而改善城乡关系。第二，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城乡关系的论述存在着一些矛盾的地方，比如从社会发展角度肯定城市文明；又从人道方面揭批城市对乡村的统治。第三，资本主义城乡关系遵循自身发展的规律。一方面，资本主义极大地改变了城乡在生产和交换领域的“对立”；另一方面，生产力的快速发展一定程度上缩小了城乡差别。马克思正是在分析城乡分离和城乡对立问题的基础上，对未来实现城乡融合作出了科学预判。

二、城乡融合：对未来城市的设想

（一）对城乡关系的未来趋势的判断

马克思和恩格斯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指出城乡分离和城乡对立只是历史问题，一方面二者是随着社会分工和生产力的发展所产生的必然结果），另一方面也说这种城乡之间的关系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在最初的古代社会中，城乡之间是“同一”的混合体，随着私有制的产生，城乡出现对立，并不断加剧这种关系。社会主义社会中，由于生产力和社会分工的改变，这种城乡之间的对立会逐渐消除，并且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中将会彻底消除，从而达到城乡融合的状态。

部分资产阶级的改良者曾断言：城乡对立的彻底消除是完全不可能的，是一种“空想”。对此，恩格斯在《论住宅问题》中批判他们的唯心主义历史观，恩格斯认为以生产力和劳动分工为基础的城乡关系将随着剥削阶级的消失而消失，未来，农业发展的状况就将和工业发展缩小差距甚至持平，这样一来城乡对立自然就逐渐消除了。此外，马克思还强调，“人”是城乡关系发展中的重中之重，而未来共产主义社会中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目标也与人民民主专政的前提条件相一致，因此人民民主专政将是消除城乡分离、城乡对立的重要条件之一。所以，农民的支持与参与对人民民主专政就显得尤为重要，如果没有农民的支持，那么人民民主专政就是空谈，消除城乡间的对立也就成了口号。马克思在《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中曾说过：“在革命进程中把站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国民大众即农民和小资产阶级者发动起来反对资产阶级制度……”恩格斯也曾在晚年明确指出，生产力量和政治力量上农民是最重要因素，因此社会主义的政党要首先从城市走向乡村，在农村站稳脚跟。

在消灭城乡对立的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对最终的城乡关系作了定义。所谓城乡融合就是：“结合城市和乡村生活方式的优点而避免两者的偏颇和缺点。”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城乡融合是消除由城乡分离、对立带来的种种负面影响；消除工业劳动者和农业劳动者的阶级差别的最有效方法。他们还进一步强调，城乡融合对人们社会生活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城乡融合可以使城市中的很多资本变废为宝，对整体的社会环境、生活方式、医疗卫生状况都会有改观。马克思还以粪便为例子，以往大工业城市中的城市病对人们的健康带来很大危害，身体素质较差的人们，他们的粪便都是带有病菌的。但随着城乡间的逐步融合，人们的身体素质得到好转，原本有害的粪便都可以再利用作为植物的肥料。

（二）未来城乡融合的途径

马克思、恩格斯在《反杜林伦》、《论住宅问题》、《共产主义原理》等多部著作中提到如何去实现城乡融合的问题。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提高生产力水平，确保城乡融合的物质基础。马克思出，一定的物质基础是城乡融合的前提条件，之所以会出现城乡分离、城乡对立根本上还是因为受生产力水平的制约，才导致城市和农村在社会生产和生活方式上的差距。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量的积累或结构的调整可以引起质变。而在城乡关系的理论中，城乡融合其实就是从城乡的分离到融合的一个质变的过程。一方面，城乡融合需要生产力的不断积累发展。马克思说：消灭城乡之间的对立“取决于许多物质前提”，这就是说城乡融合要有较高的生产力水平作为前提，只有达到这个条件，才可以把发达的科技从工业领域转移到农业领域，同时也可以为农村、农业的发展特供更充足的资本保障、人才支持。另一方面，城乡融合离不开生产力结构调整。只有城市和农村之间的差距逐步缩小才可能实现城乡融合。马克思在总结欧洲先进国家的经验时指出：把工业和农业合理结合，就能消灭城市和农村之间的差别。因为把工业和农业发展相结合，使工业反哺农业，不仅能提高农业生产的效率，也有助于农民摆脱原有的生存状态，与城市生活接轨。

第二，发挥工业大城市的积极带头作用。从唯物辩证法的角度看待城市的作用，工业大城市的发展虽然带来了一些弊端，比如城市病等问题。但也要认识到大城市对农村的发展也起着积极作用。要实现城乡间的融合，不是要抑制工业大城市的发展，而是要最大程度上发挥大城市对农村地区的积极带头作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后，城市迅速发展，成为区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让城市自身具备了凝聚力和向心力，越多越多的人开始来到城市，城市形成更大的聚集效应，生产资料高度聚集。马克思指出；城市发展带来的巨大优越性，不仅资源丰富，市场广阔，利于兴办企业；而且劳动力充足，并且劳动力素质较高。而在农村，随着工业大城市的出现，更多的农村人变为城市人，受到工业化、城市化的洗礼，部分农村人逐渐脱离了过去相对愚昧的生活状态。

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城市对农业发展也起着积极影响：首先，随着工业大城市的发展，愈发发达的工业生产需要更高水平的工业原料，这就对农业种植提供了新的方向，此外，资本主义市场的扩大，农作物的种类也不断更新，优化了原有的农业生产。其次，农业发展对农业种植要求的提高，也促使着农民要不断地提升素质，提高农产品的种植水平。这些都对农业的整体发展带有益处。

第三，消灭旧的分工、消除私有制。恩格斯认为，旧的分工严重阻碍了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想要彻底消除阶级剥削、阶级对立，实现人的全民自由发展，达到共同富裕，就必须消灭旧的分工，消除私有制。在旧的分工消灭以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计划地、共同的劳动方式。在这种劳动方式下，劳动不再是为了生计的一种被迫的行为，而是人的一种需要。而这种劳动联合体也为最终实现城乡融合提供了有利条件。

在农业方面也同样如此，在资本主义工业化大背景下，原先从事小规模生产的自耕农被大量的农业工人替代。原本分散化的农业耕作转变为农业联合生产，这样一来，人们在工作时彼此之间就产生了相互依赖的关系。马克思指出，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中，必然会实现农业和工业的联合生产活动，并产生巨大的优越性。未来社会的这种联合生产活动不仅可以大幅度提高生产效率，而且可以节约资源成本。更为重要的是，可以把分散的劳动力团结起来，形成凝聚力，发挥集体的优势，不仅可以促进城乡融合，还有利于人的全面自由发展。

第四，重视科学技术的作用。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正值第二次工业革命进行得如火如荼，他们切身感受到科学技术给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带来的变化，在分析如何实现城乡融合的问题上，马克思强调要重视科学技术的作用。在当时，电力技术的发明与广泛应用，使社会生产由“蒸汽时代”转变为“电力时代”，对工业化的发展影响巨大，工业生产消除了很多时间、地点方面的限制。马克思指出，电力的应用不光要在城市工业领域，农业生产也要电气化。恩格斯甚至把电力的应用看做是“消除城乡对立的最有力的杠杆”，而农业的现代化将大大改善农村地区相对落后的局面。科学技术在农业中的应用使工业和农业的结合；城市和农村的融合成为可能。

我们可以从马恩的论述看出，未来社会的城乡融合，会使私有制和旧的分工被消灭、社会全体成员联合生产、社会生产力水平极大提高，人们也得到全面自由的发展。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330.

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332.

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86.

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368.

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4.

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446.

［1］刘易斯·芒福德.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和前景［M］.宋俊岭，倪文彦，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4.

［2］高鉴国.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