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卡梅隆的忧患意识及影像呈现
2018-11-14嵇丽娜
嵇丽娜
(信阳农林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信阳 464000)
要想为已成功的、深入人心的科幻电影拍摄同样成功,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续集,普遍被认为是一项难以完成的任务,而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异形2》却被评论界认为是最伟大的续集电影之一,这应该说是与卡梅隆在电影中表现出来的深刻忧患意识,以及其具体的影像呈现方式紧密相关的。
一、卡梅隆的忧患意识
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异形》(1979)一经问世就引起了轰动,电影被认为是一部教科书级别的惊悚电影,而只要与《银翼杀手》(1982)、《普罗米修斯》(2012)稍作对比就不难发现,电影有着浓郁的斯科特风格。相比起科幻,斯科特更注重的是一种惊悚、压抑与阴暗观感。也正是为了保持这种氛围,斯科特有意在电影中隐藏了大量信息以营造神秘感,人类为异形攻击只能解释为异形有繁殖的本能,以及人类为自己的好奇心所害。而卡梅隆则不然,只要对其《终结者》(1984)和《阿凡达》(2009)等电影有一定的了解,就可知其科幻电影中往往都有着鲜明的意识形态,人类在其科幻电影中遭遇的苦难,往往与人类对科技的滥用有关。对于西方的物质文明进程,卡梅隆有着更为复杂的立场和更强烈的表达欲望。
这也就导致了《异形2》的风格与前作截然不同,但是其立意更上一层楼。卡梅隆在《异形2》中迅速建立起一个世界观,干净利落地交代斯科特所有意回避的问题,如女主人公蕾普莉的经历、小行星的名字、“公司”的名字等,以便让观众的注意力从异形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恐怖猎杀者身上,转移到如人与异形关系、人与人的关系等诸多问题中来。
(一)科技反思
对科技这把双刃剑的警觉一直是卡梅隆要表达的话语。卡梅隆的科幻电影其中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多以强势女性、弱势形象为主角,思想较为偏向保守主义,对现代科技持戒备态度”,科技往往助长人性中恶的一面,人类发展科技的本意是从中获益,但最终有可能被科技反噬。在《异形2》中,人类之所以会与异形展开激战,根本原因就在于人类对LV-426号行星的殖民,也正是太空旅行所必需的休眠,让蕾普莉在太空中飘荡了长达五十七年,如果不是被搜救队发现,蕾普莉就有可能飘向世界尽头。也正是这五十七年的时间,切断了蕾普莉与自己原有人生的一切联系,她最介意的就是亲生女儿阿曼达已经去世并且没有留下子嗣,蕾普莉完全没能享受到天伦之乐。因此,在医务人员问蕾普莉是否要帮助入眠时,蕾普莉回答:“不,我已经睡够了。”但在电影的结尾,蕾普莉还是被放入冬眠舱中,她的人生继续被科技割裂。
(二)战争反思
《异形2》被认为有着强烈的反战情绪,甚至被指为披着科幻和怪兽外衣的越战电影。在《异形2》中,跟蕾普莉一起去解救同胞的陆战队员开始一直有着轻佻的态度,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敌人有多么厉害,对于异性攻击下的幸存者小女孩纽特,他们也不屑一顾。而当异形如潮水般涌来,并且利用美军士兵的身体很快繁育出下一代时他们才惊慌失措,还要凭借蕾普莉驾驶装甲车前去拯救他们,甚至有的士兵想到了用化学毒气来杀死异形,并且,在长官指挥不力,士兵精神压力极大的情况下,美军一方还出现了卡特·波克的背叛事件。这些都可在越战中找到对应。正是因为人类属于侵略的一方,因此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并不强烈,他们并不愿意陷入充满敌意的、陌生的小行星上。尽管出于商业利益的考量,最终,人类取得了胜利,但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卡梅隆无疑是借此来批判人类出于贪欲而发起殖民、战争,表示对人类在未来争夺资源时,有可能又引发战争的担忧。卡梅隆类似的科幻电影还有如明显指涉了美国和苏联“冷战”的《深渊》(1989)。
(三)人性反思
卡梅隆一向注重揭露人性的阴暗面,这在其非科幻的《泰坦尼克号》等电影中也可见一斑。卡梅隆担忧,人性的道德层面上的低劣,如虚伪、贪婪、残忍等,将有可能在科技的助力、战争情况的宽容下被放大,置人类于更为危急的境地。例如在《异形2》中,波克可以说是灾难的罪魁祸首,正是波克故意诱导行星上的居民去调查异形,他则想将异形的标本带回公司研究,好开发出能够获利的生化武器,而蕾普莉和纽特则被波克选择作为异形卵的寄生体。可以说,波克其人完全利令智昏,丧心病狂。此外,作为正面人物的蕾普莉同样有人性上的弱点,她因为曾在仿生人艾许那里遭到袭击而一直对作为仿生人的主教抱有敌意,她当着主教的面质疑戈尔曼:“你从没说过船上会有仿生人!为什么不告诉我?”当他人以性别来歧视蕾普莉,以年龄来歧视纽特时,蕾普莉其实也在歧视着他人。仿生人在这里无疑就是弱势群体的代表。
二、忧患的具象
要在短暂的电影中,传播出自己的人文意识,尤其是在有前作限制的情况下,卡梅隆无法另起炉灶地设计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让电影演绎人生百态,在“戴着镣铐跳舞”的情况下,卡梅隆还是完成了其忧患意识的具象化。
首先,极大地深化了异形的危害,以让人类命运几乎陷入绝境。在延续了前作令人发指的异形繁殖方式之外,在异形的种类上,电影中出现了抱脸异形和破胸异形,在分工上,异形除了有类似工蚁式的普通异形,还有类似蚁后的硕大无比的异形女王,在数量上,《异形2》出现的异形成百上千,人类在异形的海洋面前几乎无法控制局势,以至于蕾普莉说:“我提议我们离开,从轨道直接核爆整个基地。只有这一个办法。”如果不是蕾普莉最终操纵起重机将异形女王踢入太空,她也有可能葬身于异形之手。
其次,卡梅隆赋予了几乎每一个人类角色以鲜明的任务,使具体的角色设置都有清晰的指向,以实现叙事的高效。如反派波克,他代表的就是贪得无厌的资本,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战者。这一个角色就犹如冰山的海面部分,一旦观众注意到冰山在海水下的部分,对全片矛盾冲突的理解就能更上一个台阶。而除波克之外,卡梅隆不再设计人类反派,让矛盾集中。又如小女孩纽特,她在电影中就象征着人类的爱和希望,她既保留了小女孩的天真,同时又对于艰险的现实有清醒的认识,如既随身携带玩偶,但又在蕾普莉哄她的时候说这不过是一块塑料。这本身是矛盾的,然而这也正是卡梅隆对上述种种忧患的解决之道,即人类知世故而不世故,以兼具智慧与善良的态度来对待科技、对待他人,世界才有可能更好。
一言以蔽之,《异形2》中,人类与异形之间的较量从头贯穿至尾,而卡梅隆的批判在整部电影的叙事中也没有止歇。大量令人或恐惧,或震撼的影像,隐含的是卡梅隆的忧患意识,《异形2》的思想价值也在于此,它所提供的并不仅是一次感官娱乐,更是一次心灵训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