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达》:卡梅隆的“小人物”审美
2018-11-14高鹏
高 鹏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陕西 西安 710126)
加拿大电影导演詹姆斯·卡梅隆以谈论人与科技、人与社会关系的科幻电影著称,从20世纪80年代,卡梅隆推出《终结者》(1984)后,他就成了好莱坞炙手可热的科幻片导演,并活跃至今。而从《终结者》到《阿凡达》(2009),不难看出,卡梅隆在近三十年的创作中,一直寻求着变化与创新,但在这种求新求变中,卡梅隆的“小人物”情结是没有改变的。
一、“小人物”构建
早在《终结者》中,卡梅隆就已经进行过小人物的成功塑造,主人公莎拉·康纳是一位平凡无奇的女性,其貌不扬,甚至还拥有很多缺点,正如她在精神崩溃时向凯尔咆哮的那样:“我坚强吗?我有条理吗?我甚至都做不到收支平衡!”然而正是这位女性,在和终结者的较量中形成了坚毅的性格,并且培育了未来的人类英雄约翰·康纳。电影的叙事主干既是正反双方的逃与杀,同时也是主人公的成长历程。《阿凡达》也是如此。在电影中,主人公杰克·萨利原本在海军陆战队服役,然而在一次战斗中,他不幸受伤,从此下身瘫痪。尽管其时的医疗条件已经足够治愈他的残障,但他还是因为每个月福利金的微薄而依旧被困在轮椅上。身体的缺陷让他的生活乏善可陈,他常常会去酒吧买醉,暂时忘却自己残障带来的痛苦,回到狭小的铁皮屋子时,电视上放着人类又拥有了什么先进的生物技术,而他只能将自己日益萎缩的双腿搬上床,对高科技新闻无动于衷。
这种小人物的设定,成了后面杰克主动代替死去的弟弟去做阿凡达这一情节的基本出发点,也是杰克背弃以资本家为代表的人类采矿者的立场依据。杰克虽然为国家做出贡献却不足以治疗自己的残障,沦为社会中层次比较低的人员之一,这其中不能说没有资本操纵的影响。在资本支持、诱惑下发展起来的高科技很难惠及杰克这样处于社会群体边缘的人,解决不了他生活中的不便、孤单与寂寞。杰克唯一能改变自己生活状态的方式就是去成为一个阿凡达,尽管他无法通过此举来改变自己所处的阶层,但至少可以凭此重新体会到用双腿行走的感觉。只是杰克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登陆潘多拉星球后,其实成了资本家的帮凶,人类破坏潘多拉星球上原有的秩序,身为入侵者而以统治者自居,杰克在被殖民的纳美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困窘。
二、英雄登场
卡梅隆电影中的主人公是出自“小人物”然而又高于“小人物”的,小人物的设定引出阶层的对立,而其后就是梦幻性的、小人物变为英雄的叙事。与现实主义题材电影中,通常只能用小人物对传统价值观念进行嘲讽和解构不同,科幻电影足以营造神话,包括人物神话式的生活场面与行为方式,这也就为主人公变身英雄提供了可能。杰克在发现人类手段残忍,并且与纳美人姑娘妮特丽相爱之后,决定加入纳美人的行列对人类进行反抗。此时,他就已经代表了一种具有蓬勃向上生命力量,永不言败,奋力拼搏生活态度的英雄精神。
在外界的认可上,杰克是诸多阿凡达中,唯一一个与纳美人公主相爱的,这使得他有着超然于其他普通人类的优势。很快,杰克被带入纳美人的部落,先后得到了妮特丽父母——酋长和酋长夫人的认可,以及纳美人信仰的神树“伊娃”的接受,因为他有着一颗强大的,且亲近自然的心。杰克甚至能够驾驭一般纳美人都不能骑乘的,凶猛无比的飞龙托鲁克,成为“魅影骑士”,而在杰克之前,只有五个“魅影骑士”。杰克的外在魅力和才华可见一斑。
在内心的升华上,杰克的良心,他的爱憎分明,驱使他与同胞背道而驰这一行动的正义感,使得他无愧于英雄的称号。杰克挺身而出与人类战斗,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他完全有可能无法继续享受潘多拉如诗如画的环境、健全的身体以及和妮特丽的爱情,但是他依然选择勇敢无畏地维护纳美人的家园,去经历磨难和艰险,这是符合社会主流对于英雄的定义的。可以说,杰克的主观意愿,使得他匹配英雄的定位,他的价值观、人生观等,都闪耀着进步、革命、斗争的光辉。
三、受众角度的“小人物”价值
卡梅隆电影中的“小人物”审美,其在艺术价值之外,还有着重要的商业价值。从受众的角度来看,目前电影的受众主体显然是占据社会人口大部分的小人物。《阿凡达》的定位是一部商业电影,并且在票房上,有着超越卡梅隆经典前作《泰坦尼克号》(1998)的需求,在《阿凡达》问世之前,社会对其的期待就是继《泰坦尼克号》之后的又一次全民狂欢,卡梅隆势必要注重电影的娱乐效果,充分考虑受众拥有怎样的心理需求,以及《阿凡达》作为消费品的市场定位。将主人公设置为一个不得志,但是又不甘于现状的小人物,无疑能最好地迎合观众,让观众对其“移情”。
首先,在身份设计上,杰克·萨利就与作为票房主力的观众非常接近。他拥有过正常职业和较为完整的亲情世界,但因为遭遇挫折而坠入生活的谷底,收入也仅能维持生存的基本需要,既麻木又渴望能对现有生活进行突破。这些人物特点与观众的相似性,非常容易让角色与观众发生共鸣。甚至,由于下肢瘫痪,杰克失去了部分生活能力,他被置于一个比观众更低的位置,这能让观众具有某种优越感。
其次是主人公与观众在心理状态上的贴合。在形容现代社会的特征时,齐格蒙特认为:“不可靠性、不稳定性和敏感性是现在生活状况的最为充分伸展的(也是最被痛苦感觉到的)特征。”对于绝大多数观众而言,其尽管在生活上不是居无定所,但在精神上却是“漂泊”式的,无可归依的。卡梅隆电影中的小人物,将当前人类无所适从的生存状态具象化了,杰克在变身阿凡达之前遭遇的阵痛和挫折,能够充分唤起观众的现实生活体验,而杰克在踏上潘多拉星球成为另外一个自己,徘徊于人类和纳美人阵营中进退维谷时,这也是一种观众熟悉的迁徙之痛,一种漂泊、不确定状态。最终,杰克找到了实现自我价值的路径,确定了自己的人生理想,成了一个真正的勇者和英雄,结束了自己的孤独行走,这又是符合观众对自己的期待的。
在以《阿凡达》为代表的卡梅隆科幻电影中,可以看出尽管卡梅隆选择的科幻题材有所区别,但他始终都将关注点对准了底层群体,小人物是卡梅隆的重点塑造对象,是其叙事的主体,小人物的种种悲欢离合,小人物代表的情感内涵,往往被巧妙地编织到科幻冒险历程中。科幻电影本身是远离现实的,但是这种“小人物”审美,又拉近了电影与现实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