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卡梅隆科幻电影中的人性反思
2018-11-14张健
张 健
(石河子大学 外国语学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3)
詹姆斯·卡梅隆从影三十余年来,科幻电影无疑占据了他创作序列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尽管数量仅有五部,但每一部都在技术上有革命性的创新,获得了口碑与票房的双丰收。他创造性地在电影中使用电脑特效,对于CG技术和3D技术的率先使用营造出前所未有的视觉效果,不断开启科幻电影的新纪元。然而卡梅隆对技术的探索与追求不仅要为观众带来震撼的体验,更重要的是打破传统叙事方式的限制,透过对未来图景及异质性生命体的呈现来对人性进行叩问与反思。
科技的进步会引领人类走向更美好的未来吗?卡梅隆在他的电影中不断进行着这样的质疑,在《终结者》系列电影中,机器人产生了自我意识,要将人类赶尽杀绝;在《深渊》中则是人类不断攫取的欲望令他们走入未知的深渊,他们所面临的恐惧与疯狂实则来自自身;《阿凡达》的主题是《深渊》的延续,人类的贪婪会引向自身的毁灭,而这一未来想象中包含着对于殖民历史的反思,依旧指向了人性之暗面。
一、性别的维度:女性的力量
卡梅隆在自己的第一部科幻电影《终结者》中就将最重要的角色设置为了女性,在20世纪80年代的动作片中,女性角色的出现通常只是作为陪衬,她们的存在是为了让男性角色得以被凸显或激励男性成就一番伟业,当时好莱坞的公论认为女性主演的动作片无法令观众提起兴趣,因此像莎拉·康纳这样的女性角色还无人创造过。卡梅隆所塑造的女性角色突破了80年代男性对动作片银幕的主导,运用自己的方式对社会风气中的男性霸权进行反思。
《终结者》系列中的女主角莎拉·康纳并非以“英雄之母”的附属性身份而存在,在影片中,未来世界中带领人类反抗机器人的领袖约翰·康纳始终缺席,他的精神特质和领袖气概由莎拉来承担并展现,她成了肩负拯救世界使命的在场的“英雄”,因此莎拉这一角色不是为约翰·康纳的出现而做铺垫,她拥有独立而完整的人格特质。
在第一部《终结者》中,莎拉·康纳最初只是一个餐厅服务员,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个“甚至无法维持收支平衡”的既脆弱又缺乏组织能力的人,她对自己的评价符合社会对中下层女性的规定与想象,但当她得到未来的儿子的鼓励,并亲自投身战斗后,终于突破自身的枷锁实现了成长。在影片临近结尾处的对决中,莎拉与雷斯的关系发生了颠倒,被拯救的女性成了拯救者,在雷斯不幸去世后,她依靠自己的力量摧毁了机器人。在《终结者2》中,莎拉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和拯救人类的未来已完全转变为一个狂野的女战士,这一转变成功刻画了女性原本被遮蔽的一面,揭示了女性改变现实的可能性与觉醒后所能释放的力量。
卡梅隆在最新的科幻片《阿凡达》中,同样借助女性与自然的联结反思了现代科技的恶果,地球人运用科技来助长人性中的贪婪,摧毁纳美人的家园。片中的三位女性角色却都能够有意识地保护自然:女科学家格蕾丝热爱潘多拉星的草木,试图尽己所能保护他们的家园,死后与自然融为一体;纳美人部落领袖的妻子是精神领袖,带领族人追寻神的旨意保卫家园到最后一刻;部落领袖的女儿妮特丽是自然的化身,她用自己的方式让杰克完成转变,使他领悟了生命的意义和沟通万物的能力。卡梅隆再一次借助女性形象的力量完成了对人性暗面所造成的恶果的反思,同时也对男性霸权下的社会逻辑进行了隐微的批判。
二、人类的镜像:机器人、外星人与怪物
在卡梅隆的科幻电影中,各种异质性的生命体成了人类的镜像,《终结者》系列中的机器人、《阿凡达》中的外星人和《深渊》中的怪物都成为照射人性不同侧面的存在。从这些异质性生命体的存在方式中,人类得以窥见自身的缺陷,换言之,科幻电影中与日常生活相异的情境、人物实现了一种有效的对照,令我们得以反观自身存在的荒谬性。
在《终结者2》中,T-800原本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冷血机器人,但在与小约翰的相处过程中开始尝试学习人类的情感,最终他作为一个机器人学到了人类生命的价值,理解了微笑与泪水缘何而来。《终结者2》的结尾也成了影史经典,最终理解了人类的机器人依旧毫不犹豫地进行自毁,他不能留下任何可供研发的材料。反观人类的做法却充分体现了贪婪的暗面,科技公司在得知终结者的存在后选择了隐瞒,莎拉·康纳作为受害者反倒成了精神病,科学家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孜孜不倦地进行着研究,公司为了获取利益忽略了潜在的风险。T-800的自我终结映照出人类贪婪、冒险、非理性的一面,但他也看到了人性中温情的一面,卡梅隆借助机器人展现了人性的复杂与丰富。
《深渊》的片名出自于尼采的《善与恶的彼岸》:“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呼应了影片试图揭示的主题。片中的救援小组尝试拯救失踪潜艇上的人,当他们不断向深渊探索时,发现水中存在着未知的怪物,但最终他们会发现深渊中最危险、最恐怖的事物其实是他们自身。“深渊”意味着人性至深至暗之处,人心中的怪物先于深海中的怪物现身了,影片刻画了一对夫妻之间的情感危机,也展现了人与人之间的敌意会招致的后果,还有人类对于自然资源的攫取、美苏冷战时期的敌对状态都在影片中得到了反思,只有深海中的高等智慧生物懂得人性中善良的光芒才能拯救人类自身。
《阿凡达》中更无须赘言,纳美人对待自然的态度折射出人类的贪婪与自大,人类对于资源的疯狂掠夺和对外星人的屠杀也正呼应了人类历史上曾发生过的真实事件。影片不仅是关于环保与自然的,同时也是关于交流与理解的,透过纳美人的视角我们得以反观人类的缺点,意识到我们从历史到今天已犯下太多过错。
三、宗教隐喻:超越性的最高存在
卡梅隆认为一定有高于人类的超越性的存在,因此虽然他并不相信上帝存在,但信仰具有超越性的宗教的力量。他在自己的科幻电影中亦时常会借用宗教隐喻,《终结者》中人类因自身的贪婪而将被自己发展的科技所毁灭,“审判日”即为机器人开始屠杀人类的日子,人类必须完成自我拯救才能避免遭受灭顶之灾。卡梅隆借助基督教的框架来揭示人类命运的走向,暗示着人不能够太过自大,僭越神的地位成为造物主,人应该意识到自身的局限性与脆弱性。
《深渊》中也呈现了人类科技发展的恶果,不断向地球攫取资源,制造核武器危害自身与环境,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主人公巴德最后解除了核武器,却因氧气不足而无法返回,是深海中的智慧生物拯救了他。
人类的自毁与被拯救成为卡梅隆科幻电影中十分突出的主题,这体现了他对于人类命运的终极思考,在超越性的层面上完成自我反思。他想要召唤出人性中美好的、闪光的一面,这也是人类能够被拯救的关键所在。卡梅隆试图告诫人类不要妄自尊大,唯其如此才不会走向毁灭的结局,而宗教的超越性力量恰恰是在科技迅猛发展后越来越被忽视的,这些科幻电影则意在重新为人类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