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里的半空半色
2018-11-14史习斌
◎ 史习斌
梁永利先生有着多重身份,其中最持久、最具标志性的身份当属诗人。继不久前出版的《海的欲望》之后,梁永利“又出诗集了”(赵金钟语)——《自在与拷问》。正如“与”字将其诗集一分为二,我也想将诗人梁永利的诗作分成两半:一半是空,一半是色。
关注精神,关注修为,关注宗教,这便是梁永利诗歌的“空”之所在。在《有什么不服老去》一诗中,诗人描绘了一个“手执经盘,捋一手白髦”的典型形象。由此出发,我们读到了《青城山》,在这个举世闻名的道教圣地,树木和游客都赶往山头,“索道的生意因问道人兴隆”。佛教也是诗人关注的重点。《过海南开示》写道,“南无阿弥陀佛——/这句话吞咽了无数次/口水已如甘露/每天。我慢慢播洒/菩提树下红尘沉下,沉下”,这是佛对凡心的浸润,是个人的修炼。《拉萨的雪》一诗中,诗人认“天是无量的寿/地是有法的广,人是可度的佛”,不动的经幡边停在山腰的雪如一堵一无所有的墙,死于溶化,化为虚无。《登布达拉宫》一诗中,宫殿、远山、白云、神鹰和幡旗构成的高原景象让人赞美、令人震撼。走错了路,看错了人,买错了票,却来对了地方,这就是佛之所谓机缘巧合。
像这样带有“空”之意味的诗还有很多,尤其是在“自在”与“问道”两辑中。如《听经》一诗,“真要忏悔的罪孽!深重无比”,“三月来临,你也长成蚕/剩下的愁丝行将吐尽”;还有《静坐》,“我面壁多年,流水无声/若有晴好,瓜秧缠住门前篱笆/我缠住你最后一缕霞光”;此外《山居篇》中荒芜的村落里的冬眠;《冥想》躺在家里把玩通宵的冥想……或有一种减法的修炼,或是充满禅意的修行。
梁永利有一首诗叫《平安山庄》,诗中写道:“鲜花开满台阶/苍老的十字架,在旅馆后门/我放下行李/却放不下空空的心”。字里行间透露出心灵与外物、精神与肉身的矛盾性。这矛盾性的另一方面,正是梁永利诗歌在“空”之外的“色”。
这里的色不是女色(虽然他也在《采诗官》中毫不避讳地写“采诗官目测少女的胸脯”),而是说梁永利的诗除了关注人的精神、关注个人修为、关注宗教境界之外,还关注物质世界、关注万事万物具体的存在方式、关注人的肉身。这也是回归《心经》之空色论本质。在梁永利的诗中,首先色是“行”与“藏”中的行,海南、泰山、黄梅等行旅之地的山水风光和风土人情都包含其中。其次,色是广开耳目的自然博物馆,花、树、草、鸟、鱼、虫等的状貌与意义皆在其中。最后,色还是酒。梁永利喝酒且好酒,这不是秘密。他关于酒的诗也很多,如《喝》,一个“喝”字简单而直接,喝酒虽然成为罪过,却仍然念念不忘,酒中见真情,喝酒有品位;《与酒作伴》更甚,喷着血,打我成陀螺,面对生死界线,但酒仍是好朋友,仍舍不得回家。由此可见,俗世的世界对梁永利来说是颇有诱惑力的,表现在诗中,便是“色”之纷繁芜杂,“色”之丰富多彩。
这便是《自在与拷问》给我的印象。说其作者半空半色,倒不如说三分之二色,三分之一空。这让我突然想起梁永利先生隆起的肚子,既是佛肚,也是酒肚;他手上佩戴的那串佛珠,也是时髦的手链。关于他的诗,我更喜欢空的部分。空是概括,是本体,是空灵,是虚空。空是对万物之色的提炼,是超越写实的精华。《拉萨的雪》《登布达拉宫》《山居篇》《在雕塑园》《宁愿》《渔火》等,都是很好地写出了“空”的诗作。如果说有什么期待,则希望梁永利的诗写得再空一些。同时增加个人的辨识度,形成更加明显的个人风格,写出更多更优秀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