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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

2018-11-14王明新

湛江文学 2018年8期
关键词:三水良才工友

◎ 王明新

早晨一起来他就对娘说:我要去找我大。

这是他昨天想了一夜做出的决定。他叫张虎,今年17岁,初中毕业,不想再上学了,他想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大,即使挣不了多少钱,家里少了一口人,还是能给娘减轻一些负担,他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呢,两个妹妹都在上学。

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和儿子嘴唇上面一层微黑的绒毛,杏花不忍,不舍,又充满期待,眼泪簌簌地流了出来。

第二天他就上路了,腰里揣着娘给他借来的几百块钱。他只知道大在山西的一个煤矿挖煤,大在那个煤矿已经干了十多年,还是个班长。每年春节大都会回来与他们团圆,每次回来大都给他们带回很多礼物,有崭新的衣服,有好吃的,好玩的,还给娘带来很多钱。大每掏出一样东西都会带给他们惊喜并引起两个妹妹的尖叫。但自从3年前的那个春节大没回来,已经3年了,大再没回来过。自从大与他们失联,家里的日子就没法过了,苦了娘,也苦了他和两个妹妹。村里的人议论纷纷,有说大在外面有了相好,不要他们娘几个了。有的说,煤矿冒顶、塌方、瓦斯爆炸,大早就成了鬼。他不信大会死,更不信大会不要他们。

娘和两个妹妹把他送到村外,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往回走。他曾经很想回一下头,看看这个生他养他的村庄,看看村边那条不再清澈的小河,他也不知道这一走他还能不能再回到这里。但是他硬硬心没有回头。

他一走就没了音信,娘天天以泪洗面,后悔不该让他去找大,毕竟是个孩子,以前从没出过门。用村里人的话说,他知道火车是站着走还是卧着爬?

但儿子外出寻找他大,还是给她带来了某种希望,就在担忧与希望交织起来的忧愁中过了大半年,村里来了个陌生男人,男人30多岁,中等身材,偏瘦,眼小嘴大,肤色黢黑,头发胡子都很长,像个经过长时间艰苦跋涉的行者。男人说他曾是张良才的工友,打此经过,顺路到工友家里看看。张良才就是张虎的大。村里的孩子把男人引到她面前,听说是丈夫的工友,她心里扑通扑通跳得急迫,连忙给客人让座倒水。男人说姓戚,叫戚广才,解释说:休戚与共的戚,怕她不明白,又说就是亲戚的戚,与张良才的名字重了一个字。他是五六年前去山西挖煤的,张良才是他的班长,对他这个生手很是关照,有一次塌方,是张良才一把将他推开,才使他幸免于难。说起3年多前那个春节,戚广才说那个春节张良才早早就买好了火车票,他们是一起去的火车站,只是一个回江苏一个回山东,坐的不是一趟车。年过完了,张良才没再回来,他以为张良才有了更好的去处。听说丈夫早已离开了煤矿,离开了煤矿他能去哪里?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感到惶恐,泪水顿时汹涌而出。戚广才说,现在他也不干煤矿了,挖煤太苦还危险,现在他主要干建筑、装修方面的活。听说张良才自那个春节就与家里失联了时,戚广才低着头,许久一言不发。

后来戚广才把话岔开,问她家里都有什么人。她说一个儿子,说是要找他大,走了大半年了,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两个闺女,大的13,小的9岁,都在上学。说起儿子,她再次流下泪来。

戚广才咧了咧嘴角,似笑非笑,说我知道,听张大哥说过。

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就落到了树梢上,她给丈夫的工友擀了面,戚广才吃了要就上路。天快黑了,她想留住客人,又觉得不方便,便一再嘱咐丈夫的工友帮她打听丈夫的下落,戚广才满口答应。

后来有人看见了戚广才,他并没走远,就在离村十多里远的县城打工。他没干建筑也没干装修,这个县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蔬菜集散地,戚广才就在蔬菜批发市场当了一名保安,夜里看护货场里的蔬菜车辆,白天给人装卸蔬菜。

一个多月后,戚广才又来到村里,这次他骑了辆旧自行车,显然是从旧货市场买的二手货,车上载着几样新鲜蔬菜还有两斤多重一块猪肉。戚广才进了门说,大嫂,我有了工作,大哥不在家,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不能太苦了孩子,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钱。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浅红色的票子往她手里塞。她像被烫了似的急忙把手躲到身后说,大兄弟,这咋中,你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也不容易,我怎么能花你的钱呢?戚广才说,大嫂,你见外了,张大哥救过我的命,这点钱算什么?你就别客气了。

两个人正推让间,孩子放学了,她就去做饭,戚广才要走,被她拦下。很久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了,这顿饭两个孩子吃得特别开心。吃完饭两个孩子做作业,她烧了开水,给邻居借了一把茶叶,她一边陪着戚广才喝茶一边与他聊天。戚广才说家是江苏的,独身一人,家里虽有老爹老娘,但有姐姐弟弟照顾,他在外面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说着又把钱掏了出来,她还是没要。

自此,戚广才成了家里的常客,也正是有了戚广才的帮衬,才让这个与笑声久违了的家庭开始有了笑声。戚广才每次进家门前都会按响自行车上的铃铛,由于铃铛生锈的原因,铃声破碎而嘶哑,但只要听到这个并不悦耳的铃声,她心里就会掠过一阵喜悦。起初,她还对这个自称是丈夫工友的男人保持着几分疑惑和警惕,渐渐的疑惑虽然还在,警惕却慢慢从心里淡出。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成了她的依靠,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一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下午戚广才与往常一样又来看她和孩子,农村晚饭吃得迟,但戚广才吃了晚饭还要赶路,因此戚广才来的时候,她都提前做饭。吃过饭天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戚广才抬头看看天,脱口吟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戚广才是高考落榜生,上学的时候语文尤其好,只是别的功课太差,特别是数学和外语,才没考上大学。见一时半会雨没停下来的意思,戚广才要走,说只要给他找块塑料布披在身上就中,出了村就是柏油路,十多里路骑自行车不算啥。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和越下越大的雨,她为难了。终于下决心说,大兄弟,下这么大的雨,天又黑了,路上不好走,人不留天留,你就住下吧,明天一早再走。说完,她不由脸红了,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男人。

这天晚上戚广才就住下了。

打这起,戚广才在家里留宿的次数越来越多。村里人开始有了闲话,有表示同情理解的,也有说得不堪入耳的。大妞二妞去上学,几个男生说戚广才是她们的后大,还问大妞二妞她们的娘与后大睡不睡一个床。闺女回来哭着向她诉说,她安慰闺女说,你大不知道死到了哪里,到现在也不回来,为找你大你哥也没了影,亏了有你戚叔叔,要不这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嘴长在人家身上,谁愿说啥就让他说去吧,就装听不见。

不想这事惊动了村长。村长是3年前毕业的大学生,开始是村长助理,干了两年,村班子改选当了村长,就是俗话说的大学生村官。村长找到她说,你丈夫几年没回来了?她说4年多了。村长说,还有联系吗?她说不知道他在哪怎么联系?儿子找他走了快一年了,现在儿子也没了音讯。村长说,按照民法通则,一个人失踪4年,利害人就可以向公安机关申请死亡,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戚广才结婚,光明正大住在一起了。她说我一个妇女,又没文化,经官见府的事哪里办得了?村长很热心,说这事就交给他了。不久,村长就把公安上发布的宣告她丈夫死亡的通告送了过来。那时候全县正开展评选文明村,村长担心杏花的事影响全村的声誉。

她在家中摆了几桌酒席,请了村里几个头头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两个人就登记结婚住在了一起。新婚那天半夜醒来,她发现身边空空荡荡的,开始以为是新任丈夫出去解小手,等了一会不见回来,心里疑惑,怕惊醒了孩子,披上衣服轻手轻脚下了床。门开着一条缝,一道如霜的月光泻进屋里,她隔着门缝看出去,见戚广才双膝跪在月光下,面朝西北,口中念念有词,说的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清,说完了又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然后又嘟嘟哝哝说起来。她暗想,这一定是因为娶了工友的妻子,觉得对不起工友,在向工友表示歉意呢,心里不由一阵感动,觉得这倒是个有情有意的人。她没有打扰戚广才,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又回到床上睡了,等了好一会,戚广才才回到床上。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结了婚的戚广才像换了一个人,走路一阵风,干啥啥带劲,不久就买来石灰、油毛毡等材料,把破烂不堪的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已经塌了很久的院墙也重新用和了麦草的泥垛了起来。

家更像一个家了。村里人见了她都说他遇到个好男人。

为了多挣点钱,戚广才夜里看护货场,白天帮人装卸蔬菜,困急了才随便找个地方迷糊一会,常常十天半月才回来一趟。戚广才今年31岁,比她小5岁,看着比以往更加消瘦的丈夫,她感到心痛。哪天戚广才来了赶上孩子不在家,她就做点好吃的让丈夫吃,戚广才吃着,她还一边数落:看你瘦成啥样了?不要命了?戚广才说,我年轻,没事。再说3个孩子呢,儿子将来还有盖屋娶媳妇,没点积蓄这日子怎么过?我得对得起张大哥。她也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好人。

这天早晨一起来,她两个眼皮就扑踏扑踏跳个不停,农村说左眼皮跳是福,右眼皮跳是祸,她两只眼皮一起跳,她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到了上午9点多钟戚广才来了,自行车上带着几斤猪肉。那天是个星期天,孩子没去上学,是一个少有的全家团圆的日子。她做了一锅猪肉粉条炖白菜,锅里贴了香喷喷的玉米饼子,一家人正要吃饭,院门响了,她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娘。她急忙跑出去,只见一个头发又长又乱,浑身肮脏,两只鞋都露着脚趾,活像个要饭的男人站在院子里。男人又喊了一声娘,她这才认出是儿子张虎回来了。她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娘俩放声痛哭。

后来张虎进了屋,坐在吃饭的桌子前,她给儿子介绍戚广才,这时候戚广才已经拿出一瓶酒来,准备给张虎接风。张虎看了戚广才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理也没理,戚广才给他倒的酒也不喝,就自顾低头吃起饭来。戚广才只好尴尬地收拾起酒杯说,吃饭,吃饭吧。

张虎出去一年多,虽然没找到他大,却了解到一些有关他大的重要信息。

张良才打工的煤矿有个河南人叫齐二火,快30了还没找上媳妇,矿上有个河南来的女孩叫三水,在食堂做饭,齐二火以老乡的名义天天缠着人家,要给人家谈恋爱。更出格的是,齐二火经常趁着开饭,把自己胡诹的情诗当众朗诵给三水听,其中有一首是这样写的:你是水呀我是火,不是你把我湮灭,就是我把你烤干……引得工人哄堂大笑,正在给工人打饭的三水则气歪了鼻子。女孩才20出头,不仅齐二火年龄比她大了不少,齐二火还喜欢喝酒,发了工资喜欢找小姐,不像个过日子的人,女孩看不上齐二火,但碍着老乡的面子,三水又不想撕破脸让齐二火难看。因为张良才是齐二火的班长,又老成持重,三水平时非常尊重他,便找到张良才,让他劝劝齐二火,说再这样下去她在矿上就没法工作了。一天中午,张良才买了酒菜,在宿舍请齐二火喝酒。开始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聊得还算投机,一瓶酒喝下去大半,两个人都有了几分酒意。张良才说,老弟,不是大哥我说你,这谈对象是两厢情愿的事,剃头挑子一头热可不中。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齐二火正为三水不肯答应他烦恼着,听了张良才的话不由焦躁起来,脖子一梗说,你老婆孩子都有了,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用不着你管。

张良才也是因为喝了酒,再说他比齐二火大了七八岁,齐二火来到矿上时间短又在他手下干活,他一直把齐二火当孩子看,更重要的是三水郑重地把这事托付给了他,他不能辜负人家女孩子。于是不依不饶说,你这熊孩子,我管怎么了?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齐二火哪里肯听?高声大嗓说,狗拿耗子你管得宽!三水要是你闺女,屁股撅上天去我看都不看,不是你闺女少操这份闲心!

齐二火说得这么难听,张良才一下子火了,说你小子再张狂我揍你!

说着,两个人斗架的公鸡似的站了起来。没等张良才动手,齐二火说你揍谁?说着用力一推,张良才没有防备,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不巧的是头撞在身后的砖墙上,顿时血流如注。齐二火一看不好,撒腿就跑,从此不见了踪影。

三水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两个人吵起来,知道事情不好,飞奔过来,看见倒在地上的张良才,和地上的血就要报警,那时候张良才还清醒,看见三水拿出手机报警制止她说,不要报警,他也不是故意的。说完,张良才就昏了过去。后来,张良才被送进医院,一直昏迷不醒,几天后终于醒了,人却成了傻子,无论看见谁只知道憨憨的傻笑。医生说伤了脑子上的神经,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张良才出了院,从此下不了井了,不仅吃喝成了问题,还得有人伺候。而先前的医疗费,因为不是工伤,煤矿一分钱也不出,除了张良才不多的积蓄外,其余的都是工友凑的。有人建议三水给张良才的家人取得联系,让他的家人接他回去。小煤矿人员流动快,大家只知道张良才家是山东的,至于山东什么地方就没人知道了,三水曾找过张良才的身份证,但是翻遍了他所有的东西也没找到。从此,三水就成了张良才的保姆,给他端饭,洗涮,头发长了找人给他理发。时间久了,矿上新来的人都以为三水是张良才的亲人。后来,三水有了男朋友,小伙子也是河南人,两个人就一起照顾张良才,再后来这个小煤矿按照国家规定被关停,三水和男朋友就带着张良才回了河南老家。

张虎说,这些事他是从一个瘸腿的当地人那里打听到的,这个人原来也是个煤黑子,后来在一次事故中落下残疾,这几年煤炭滞销,他现在留在矿上看守没卖出去的煤。张虎说他本来打算去河南的,一来因为没有盘缠,二来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他打算回来养几天再去河南,不把大找回来决不罢休。

听了张虎的一番话,一家人唏嘘感叹,张虎的娘则默默流泪。戚广才一言不发,只一支接一支抽烟。后来张虎的娘催着张虎去洗澡换衣服,戚广才说要回去上班,她送出门来,戚广才说,杏花,张虎去河南的事先别急,一定等我回来再说。说完,骑上自行车走了。

戚广才这一走就没再回来。当张虎打算动身去河南的时候,早晨起来看见院子的地上躺着一个信封,张虎打开信封,还真是一封信,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杏花、张虎、大妞、二妞:

我是个罪人,对不起张大哥,也对不起你们一家,我就是那个把张大哥打伤的齐二火。我是河南人不是江苏人,原先我说了谎。当时看见张大哥倒在地上血流一地,我吓孬了,怕警察抓我就跑了,跑的时候看见张大哥的身份证躺在床头上,我还拿走了张大哥的身份证。为什么要拿张大哥的身份证当时没多想,现在让我说我也说不明白。

没想到的是,我打伤了张大哥,张大哥却不让报警,他真是世上少有的好人。可是对此我根本不知道,我以为警察天天都在追我,这几年我一直过得心惊胆颤,提心吊胆,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隐名埋姓,东躲西藏,四处打零工,哪里也不敢待时间长了,到了春节也不敢回家,真是生不如死啊!

我天天都在后悔,后悔当时太冲动,伤了张大哥这样天下少有的好人,更担心张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曾听张大哥说过,他家是山东的,老家那里地多人少,过得并不富裕,他有3个孩子,二女一男,全靠他过日子。如果张大哥没了,张大哥家的日子怎么过?这事天天都折磨着我,我想去张大哥家看看,既怕被警察抓住,又怕听到张大哥的凶信,不去又实在放心不下,我的心天天都在挣扎。东躲西藏了几年,就像有个声音在召唤,白天、晚上,这声音从来也没停止过,我最终下定决心去一趟张大哥家,如果张大哥没事当然更好,我当面向张大哥谢罪,请求他的宽恕,如果张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帮着张大哥一家把日子过下去,就当是给自己赎罪。我按照张大哥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到了张大哥家,我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名,就编了个名字,这几年我没少编了名字,听说张大哥一直没有回来,我恨死了自己,我以为那一推要了张大哥的命。看到张大哥家里的境况,我暗暗下了决心,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把张大哥的担子挑起来,照顾好张大哥的妻子和孩子。后来杏花嫁给了我,我既又高兴又惭愧,高兴的是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惭愧的是我害了张大哥又娶了张大哥的媳妇,我不知道张大哥会不会怪罪我。结婚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就从床上爬起来,向着山西的方向,向着张大哥跪了下去,我想如果张大哥在天有灵,就请求张大哥宽恕我,我还向张大哥表了决心,一定尽自己最大努力照顾好这个家。

另一个让我没想到的是三水,三水与张大哥不占亲不带故,却无怨无悔地照顾起了张大哥,即使煤矿关停了,她也没有扔下张大哥不管,而是把张大哥带回了老家,与三水相比,我还算个人吗?在这里我要感谢三水,是她替我照顾了张大哥。

值得庆幸的是张大哥还活着。听到这个消息,那个曾经的声音又开始没白没黑地向我召唤了,召唤我去见张大哥,召唤我回到张大哥的身边。可我还是顾虑重重,我没脸面对张大哥,没脸面对我的救命恩人,尤其听了张虎讲的我离开煤矿后发生的事,更是羞愧难当,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河南把张大哥接回家,好好照顾他的后半生。这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赎罪的机会。我与三水是河南老乡,我肯定能找到三水的家,正好我也可以当面向三水说一声谢谢了,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一定能把张大哥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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