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三题

◎ 孙丽丽

围巾，一段温暖的时光

小雪到了，天气骤冷，有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街上依旧熙攘，人们穿着色彩鲜艳的冬衣，戴着松软的御寒帽，还有那形色各异的围巾，仿佛围住了一段温暖的时光。

围巾是温柔的，如少女的手，围在脖子上，许多的温暖被包裹住了，冬的寒冷被隔离在外面。围巾仅是一块布而已，或是织棉，或是钩纱，可长可短，可宽可窄，颜色百变，唯一不变的是它柔。

女人对于围巾的喜爱，出于一种天性，因为围巾的温暖给女人一种安全感。杜牧赋曰：“一肤一肌，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围巾若有情会感知的。

总觉围巾有时像爱情，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不想错过。如今我最爱的是，一条黑白相间古典图案的围巾，和宽大淡若青烟色的围巾。我的橱柜里，有各种各样的围巾，简洁的或繁复的，飘逸的或厚实的，长的方的或三角的，喜欢围巾柔柔暖暖围在脖子上，总觉各色围巾为我增色不少。

几年前，表妹曾心仪奶油色的围巾，典雅时尚、柔软润滑，是质地纯正的羊毛围巾，后来我把一条羊绒围巾送与她。忽地想起昔日宝玉令晴雯雨夜送几方旧手帕给黛玉，引得晴雯纳闷不已，才子佳人的风雅晴雯不懂，黛玉“却不知病由此起”，新手帕是“客套”之意，旧手帕则旧是“含情”，如今延拓到围巾。

绕过岁月的烟尘，我们那个时代的女孩子都喜欢织围巾，织围巾是最简单的毛线活。女孩手指灵巧，金属针闪烁着上下翻飞，那些柔软漂亮的毛线，一点点缩短，围巾一点点增长。给心仪的男孩亲手织一条暖和的围巾，是女生的愿望。那个年代流行马海毛，长长的毛特别温暖，马海毛色彩如天女散花，有纯白、月白、米白；鹅黄、橙黄、柠檬黄；水红、玫瑰红、西洋红；粉绿、灰绿、墨绿；湖蓝、宝蓝、海蓝；还有咖啡色、褐色、茶色……夜色深沉，布缦围成的小天地里，纤纤素手里纷飞起舞，任窗外北风尖利的呼啸，且听风吟，心却是温润的，指下毛线绵软而悠长，熬上几个夜晚，眼圈暗淡了，但想到某一日，男生的脖子间围着温暖围巾，拥有爱情冬季，会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朋友曾告知，围巾有特殊意义，送你围巾就是围着你，永远爱你之意。当然这里也有友情、亲情。

那一年，她有了对象，对象是个当兵的，在遥远的西藏当兵，有一天他寄来了一张照片，挺拔的身材，站在雪地里，看上去很精神，只是连帽子也没戴。她为他感觉到寒冷，于是她决定为他织一条围巾寄去。她去镇上买毛线，五颜六色的毛线，选来选去觉得还是灰色的好，大气，耐脏，而且不易掉色。晚上她偷偷地织，织的是一针正，一针反，简单大方，看上去像一朵朵小花在开，深深的夜里，她一针针编织着，把自己的爱密密地编在里面。织好后，她围在自己脖子上，想像他围上时是不是潇洒，然后她叠好，放在自己脸上，柔柔的，她的心似乎要跳出来。

可是这条围巾终久没有寄出去，二十年后依然在她的衣柜角落里。男友后来成了志愿军再也没有回到他们那个小镇。这条围巾成了她一生的秘密，她不愿去触摸，因为围巾里藏着尘封的记忆。

1938年萧红和丁玲相遇，萧红二十六岁，丁玲三十三岁，都是女人生命中最好的年华。萧红与丁玲有一张珍贵的合影，照片中萧红一袭黑色长裙，白色围巾，黑漆方口皮鞋，温婉典雅，席地而坐，此时与端木情感渐稳憧憬在幸福中的萧红，打扮自是与众不同，而丁玲则头戴军帽，身披军大衣，穿着粗布宽大的军裤，如果不是认真看，无法看出是个女性。

张爱怜在《少帅》中写道：她披着每个女大学生都有的那种深红色绒线围巾，一路晃着给朋友带回去的那盒月饼。两人走在电车铁轨上，直到一辆电车冲她们直压过来，整座房子一样大，当当响着铃，听上去仿佛是“我找到的人最好，最好，最好，最好。《少帅》是张爱玲以张学良和赵四小姐的爱情为蓝本的小说。

张爱玲曾写道：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炎樱能买到让我满意的围巾，换任何一个人都不行。包括爱丽斯或邝文美，炎樱是无法替代的。可能，任何人都是无法替代的。张爱玲性格孤僻，在香港又举目无亲，故只与开朗、胆大的炎樱交往。一次港大放暑假，炎樱没等张爱玲就独自回了上海，张爱玲竟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微电影《红围巾》朴素真实地展现留守儿童的生活，女孩喜欢上商店一条红围巾，但是她没有钱买下，只能眼巴巴地隔着玻璃望了一次又一次。后来女孩自己捡废品挖野菜卖钱，终于有一天买下那条红围巾，过春节时，打工的妈妈从外地回来了，女孩眼里含着泪将红围巾给妈妈围上，女孩满是期待地说，妈妈你明年能不能留在家里。

电影《将爱》里有段故事发生在法国，剧中徐静蕾多种颜色的围巾妆扮，散发出浓浓的法国风情，就是随意披挂在身上，也让人感觉清新优雅自然，质地厚实的格子围巾，还有复古味道的围巾都散逸出不一般的气质。

站在窗前，无意中瞥见一背影颀长女子出现在清冷的街头，她围着条大红的围巾，走在洁白的雪地上，像一副美丽的油画。

披肩的风情

我想，很多女人都喜欢披肩吧。

认识一个女子，已不再年轻，初秋，她披一条淡灰色的披肩，很随意。席间，她静静地听他人言谈，一颦一笑间，尽显优雅之姿。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尽是风情，懂得修饰自己的女人，是美的。

喜欢那一袭披肩的风情和温度。

秋风瑟瑟的街头，一女子披着白色柔软的披肩，风情款款地走来，黄色落叶缓缓飘下，像某电影里的一个镜头，撩拨着人的心绪，梦一般美丽着。

我喜欢各种颜色款式的披肩，它像停憩在女人肩上美丽的蝴蝶，流动在背上的一抹彩虹。披肩是曼妙的，轻轻拢上肩，一抬首，一低眉，女人风情和感性便衍生出来，宛如夜间绽放的昙花，美丽得让人惊艳。再平凡的女子，披上披肩的刹那，也会熠熠生出芳华，演绎出那唐诗宋词般的温婉余韵。

但披肩并不适合所有的女人，它是性灵之物。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无声地诠释出它气韵。它与清纯如水的少女无关，与豪放张扬女子无法融合。

总以为披肩有着传奇的色彩，披肩披在身上多了份美丽，多了份温暖，同时也笼一份莫名的轻愁。披肩，它在展露女人娇媚、慵懒的同时，更多的却是透露着一份孤高清泠、离世出尘的优雅。

尘世里，游走着，风霜雨雪，当女人经历人生的疼痛，沧桑后的渺远，心无枝可栖，披肩的味道便演绎了出来。朋友曾对我说：喜欢披肩的人基本上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我不否认，心底的一抹苍凉，期望拥住披肩的那份温暖，犹如栖息在爱人的怀抱。

有一段时间，我迷上民国的女子，身穿各种质地的旗袍，莲步轻移间，一条披肩将女人的雍容富丽，静静地衬出来。或女人眼神冷清，倚在一古旧木雕门前，吐出纱一般的烟雾，那环绕的烟雾，像披肩一样披在女人身上，一缕落寞，如狂卷如丝的风，在清空里冷艳着。

“束身旗袍，流苏披肩，阴暗的花纹里透着阴霾。”那一袭旗袍，一布披肩，如水般的娴静温柔，她们趟过岁月的风尘而来，她们从那个久远的年代而来，留声机低低传出舒缓的音乐，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老藤椅上。这样的女子是临花照水的，有一种说不出清闲雅致。电影里旧时代的女人，穿着旗袍，配上披肩，高跟鞋，波浪式的卷发，出现在衣香鬓影的社交场合。这时候，披肩其实是一个道具，不完全是保暖，它是一种姿态，一个符号。

披肩另一种叫法，云肩，古人多以丝缎织锦制作，隋朝人则做成一种衣饰，围在脖周围，佩戴在肩上。有一次看《闲情偶记》李渔在声容录里提到云肩。云肩：旧时女子披在肩上的装饰物，多与衣衫同色，偶以彩绘的写意云头挑绣，妙在若有若无之间。古语云：尤物足以移人。披肩，便是这样一个尤物。披肩，旧时贵族女性的最爱。《京华烟云》里姚木兰与婆婆不同风格的披肩，那种款款的风韵，让女人心驰神往。披肩，拥有着古典与时尚。

电影《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里的故事穿梭在布拉格和中国之间，讲述两对男女、不同时空的爱情，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那细密而精致的手工编织披肩，经典唯美的披肩，伴随剧中两位不同时代的女子，经历了浪漫而又深沉的爱情。电影《滚滚红尘》中有这样一句台词：“你没有披肩，我没有灵魂。”影射的是张爱玲和胡兰成的关系。电影里，林青霞披着披肩，和秦汉跳舞，踩在情人的脚上，秦汉搂着她的腰，慢慢地在客厅里跳悠长的华尔兹。

张爱玲最喜欢披肩，秋风乍起的日子，披一条宽而厚的披肩，不经意就披出了高贵和神秘。既便随手拿起沙发罩布做披肩，她亦能淡定自如风情万种，让凡俗女子永远望尘莫及。西风卷起一起枯黄，如尘烟旧梦，如她笔下繁华落尽的沧桑。寂寞红尘，她终其一生都不曾找到呵护和幸福，那柔软的披肩，落在肩头，心中，虽有一丝凄凉，可身，却不再那么的冷……

说起披肩，总让人想起沙图什披肩，即指环披肩，是一种用藏羚羊绒毛织的美丽披肩，轻柔温软可轻易穿过一枚指环，若不慎洒上一杯咖啡，一抖，披肩上咖啡点滴无存，拿破仑就曾用“沙图什”，打动高傲而冷艳的情妇约瑟芬。美丽与残杀牵连，我等芸芸女子也殆尽了造次之心。

披肩最能体现女人的婉约、优雅、气韵，那种妙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披肩，是一个华丽的转身，转出了女性的风情万种。我曾试着自己动手做披肩，买一长长宽宽柔软的布料。对折，细细缝牢，轻轻拉出两端的丝丝纬线，打结，做成雅致的流苏，穿一袭长裙，古典的味道便出来了，一点不逊于店里出售的披肩。

披肩是女人的另一个灵魂，却又有着一份与众不同的气场。 风起的日子，披上披肩，女人，学会在平淡岁月里，打造一份美丽的心绪。

丝巾，女人的心情

在电影里，常常看到丝巾飘在女人的脸上，有一种温柔的美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和韵致。

我对丝巾是情有独钟，因为丝巾里藏着女人的万千风情。丝巾，是女人对美好生活的最好诠释。伊丽莎白泰勒曾说过：“不系丝巾的女人是最没有前途的女人。”丝巾在某种意义上，确实能改变女人的心情，让女人平添一份婉约的迷人魅力。在我的衣柜里有不少五彩斑斓丝巾，换一条丝巾，好像换了一种心情，换一种款式，好像换了一种气质。

每次路过一家精致的女性饰品店，店内那一条条或素雅，或俏丽，或华贵的丝巾，总让我忍不住多看几眼。徜徉其间，用手细细地触摸那柔软、润滑的丝巾，爱不释手，每一次我总挑选一两条丝巾，来宠爱一下爱美的自己。

爱上丝巾那温润的光泽，轻盈透明的飘逸感，一种行云流水般的柔媚。丝巾有点像女人的情绪，总在不经意间轻轻流露出，有一种欲语还休的妩媚。是丝巾，让城市充满温情，是丝巾，让季节浪漫多情，是丝巾，让女人充满女人味，无声地流露出女人似水的柔情。丝巾是永不凋零的时尚。

丝巾，是女人内在心灵的外在表现。长丝巾飘逸洒脱，方丝巾雍容华丽，小丝巾优雅别致。不同颜色、不同图案的丝巾，让女人时而端庄秀丽、时而恬静娴淑、时而热情奔放、时而甜美娇人。丝绸的华丽、纯棉的质朴、亚麻的清爽、混纺的别致，不同的丝巾，不同的质感。丝巾是一首诗，丝巾是一幅画。

1966年的一天，摩纳哥王妃走进了位于米兰的一家皮具店铺，店主人热情接待了她，临别前，主人想送给王妃一件礼物，就询问她喜欢什么，王妃盛情难却，思量片刻说：“如果可以，就一条花卉丝巾吧！”店主人马上找到自己的好友著名的绘画师，设计出一条独特的丝巾，从每一个角度都可以看到盛开的花朵。

《罗马假日》里，美丽的赫本完美地演绎了女人和丝巾绝妙的搭配。赫本坐在自行车上，带着对世界的新奇，丝巾在她面前随风舞动，那唯美的画面，让人深深记住了美丽的赫本，美丽的丝巾。现实生活中，赫本也是对丝巾情有独钟的，她曾经说“当我戴上丝巾的时候，我从没有那样明确地感受到我是一个女人，美丽的女人。”是的，现实的赫本对自己的美丽并不自信，是丝巾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她信心。

喜欢如水的丝巾在颈上缠绕着，仿佛缠绵的心境，亦或一个温暖的回眸。

女人的丝巾，柔软艳丽，系上一条，或优雅、或娇俏，风情立现。总觉丝巾是女人的化妆品，随心所欲系于颈间，女性的柔婉风情飘曳而出，女人如花，颈上斜斜系着小小的丝巾，仿若跳动的花朵中闪烁的花蕊；长丝巾飘在胸前，漫不经心间，你的气质就缓缓地走出来。走在街上，一个个时尚妩媚的女子，加上五彩缤纷的丝巾，是街头一道美丽的风景。

我喜欢收藏各种颜色质地的丝巾，如同存放花样心情，闲来无事时，将丝巾在床上一一铺展开来，手里摩挲着丝质的柔软，如水似雾，在身上来回比划，心底就像开满一池清亮的睡莲。我发现，丝巾颇有灵性，可以随意在身上铺张的，无一定规，完全随己所愿，一条条丝巾是华美的诗句，花一般明艳，深知我与它缘份已定。

从前巷里女人们闲居多暇，看看猫儿打架，聊聊旧时月色。适逢初秋，雨冷，酒暖，书香，展开三尺锦布，一番姹紫嫣红，寒天装扮这丝巾，皆一身春气矣！

丝巾是女人飘动的情绪，总在不经意间轻轻流露，心情低落时配上色彩艳丽的丝巾，抖擞不少精神，心绪掩饰得毫无痕迹，谜一般的女人，是最吸引人的。丝巾一被缠绕，便有魔术般的魅力，丝巾天天换着，像男人精心换着的领带，使女性多了一份柔和的气质。

丝巾，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女人味的体现。同一条丝巾，有不同的系法，这又体现了女人的智慧。丝巾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它总是恰到好处的给女人最美的安慰。女人希望自己的丝巾是心上人送的，这时丝巾又多了一层涵义：爱情。

朋友从法国归来，捎来一份礼物，火柴盒般大小，打开，一团雾从里面飘出来，才发现是一条精致的丝巾，展开毫无皱褶，不由暗暗赞叹，更震撼的是，随意变化的几种曲线条纹组成，胭脂红、玫瑰红、淡红、烟红，桔红，暗红……色与色之间过渡流畅，飘忽的色调，无从捕捉它的底色究竟是什么。与我国的丝巾在图案上绚丽精美，构思完全不同，让人仿佛感到塞纳河上的晨雾。如今朋友已去，只有那条丝巾在我视线里飘扬，只知昼夜，不知岁月，寂寞伴行。

丝巾，飘动时是妩媚的眼神，静止时是温柔的心事。无论何时，即使没有丝巾，有一颗因丝巾而美丽的心境也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