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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界结构视域下中西方推理类戏剧对比研究

2018-11-13傅蕾

艺苑 2018年3期
关键词:视界

傅蕾

【摘要】 视界是定向思维与价值的先在经验结构,它受到诸如文化社会背景、传统观念、风俗习惯等先定因素的影响,在这些先定因素的影响下,人们的视界必然存在着差异,这种差异产生了戏剧性,在戏剧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西方推理剧与中国公案剧同为推理破案类戏剧,两种相同题材的戏剧却因视界结构的差异有着截然不同的戏剧效果。对比分析这两种戏剧类型以及其视界结构的差异,有助于进一步理解中西方推理类戏剧视界结构的构成以及二者产生差异的深层原因。

【关键词】 视界;推理剧;公案剧;捕鼠器

[中图分类号]J80 [文献标识码]A

一、视界差异与戏剧性

所谓视界,是指人们的定向思维与价值的先在经验结构。视界不仅指人们特定的观看事物的角度(视角),还包括人们从该角度内观看到的内容(聚焦对象)。一般来说,某些先定因素存在于具体的理解与阐释开始之前。诸如传统观念、文化社会背景、特定时代的知识水平、精神状况、风俗习惯、心理结构、价值尺度等,这些因素都会制约人的认识与感知活动,这也是海德格尔所说的“前见”(vorsicht)或“前设”(vorgriff)。也就是说,这些先在因素不但规定了人们的价值与知识角度,还影响了该角度内的问题域。意识受限于视界,意识的内容由视界规定。不同的人因为拥有不同的个性与视界,也便拥有了不同的意识和不同的感知经验内容。不同视界在面对同一问题时会产生不同的观点,这些观点有时候甚至会相互矛盾。[1]36

这种差异所造成的矛盾与误会便是戏剧性,故事也正是因为戏剧性的存在而得以发展。举例来说,如果舞台上只有两个演员坐在一起喝酒,谈論一些天气、服饰等琐碎的话题,即使这两个演员拥有十分高超的演技,仍是无法体现出戏剧性的效果。但若是观众知道其中一个人在一杯酒里下了毒,亦或是两个人都知道一杯酒里有毒,却不确定谁会喝到那杯毒酒,在这种情况下剧情就有了戏剧性。[1]40这就是视界差异所创造的戏剧效果,所谓视界差异,是指不同人物之间存在着知与未知的关系,比如那杯毒酒,有可能下毒的那个人知道酒里有毒,而另一个人并不知道,这时不知道的人什么时候会喝到毒酒就成了一个戏剧化的效果;除了舞台上人物之间这种知与未知的关系,台上台下亦存在这层关系。观众有可能看着其中一个人下毒,这时观众的视界与下毒者一致,另一人的视界对下毒一事则是未知的。在知道与不知道之间,故事不断向前发展。构成戏剧视界的不单是剧中人物之间的视界,还有观众的视界和剧作家的视界,视界差在这几种视界中存在。

对于推理类戏剧而言,戏剧性更是整部剧的核心,不同的视界结构创造了推理类戏剧最重要的元素——悬念,随着故事的发展,观众与剧中人物的视界不断变化,视界差异逐渐缩小,最终真相揭晓,所有人的视界差异趋于最小,故事告终。

虽然同样是以侦破案件为核心,西方推理剧与东方公案剧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视界结构——多元视界结构与一元视界结构。两种视界结构在同样题材的戏剧上竟能产生完全不同的戏剧效果,这种巨大差异的背后所反映的不单是视界结构对戏剧性的影响,还体现出中西方话语体系的巨大差异。

二、多元视界结构下的西方推理剧——以《捕鼠器》为例

西方戏剧的视界结构,经历了从一元到多元的一个发展过程。一元视界结构是指在一部戏剧中,剧作者的视界高于一切,戏剧展示的是剧作者个人的意愿,剧中人物没有自己独立的视界或者他们的视界是只是剧作者视界的一个辅助,比如古希腊悲剧中,剧作者的视界高于一切,剧作者通过歌队将自己的视界传达给观众,“以一种哲学与道德的证实权威指导观众视界”[1]54。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西方的视界结构趋向多元化。所谓多元视界结构,是指剧作者将自己的视界隐藏在剧中人物里,他并不直接把自己的创作目的告诉观众,而是透过剧中人物所展示出的不同视界向观众展示他的创作意图,有时候会通过剧中人物说出创作目的,有时候直至戏剧结束也没有揭示其意图,整部戏剧因为不同人物之间存在着视界差异而充满悬念。

西方戏剧不但在视界结构上不断发展,在戏剧类型上亦不断丰富,推理剧便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作为世界上连续上演次数最多的话剧——《捕鼠器》(The Mousetrap),便是一出经典的推理剧。《捕鼠器》又名《三只瞎老鼠》,是由推理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1890-1976)于1947创作的广播剧剧本。1950年,它被改编成同名短篇小说。1952年,它又被改编成话剧剧本。

《捕鼠器》讲述了在被大雪封锁的蒙克斯威尔庄园里发生的案件。新婚才一年的拉尔斯顿夫妇继承了蒙克斯威尔庄园,并对外发布了招租信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房客们陆续到来了。他们是:有点神经质的小伙子雷恩、拥有中性气质的凯思维尔小姐、不好伺候的博伊尔太太、充满军人气概的梅特卡夫少校,汽车抛锚而意外留宿的外国人巴拉维契尼先生以及滑着雪橇穿越被大雪阻断的公路赶来的屈洛特警官。与这些人一同到来的,是一条凶杀案的广播——在伦敦西二区卡尔弗大街24号,一位名叫莫琳·利昂的太太被杀害了,警察正在紧急搜寻一名在现场附近被目击的男子,该男子身着深色大衣,围浅色围巾,戴软毡帽。在这个因大雪而形成封闭环境的庄园内,又因着凶杀案的背景,众人互相猜忌,疑虑重重。唯一值得信赖的,似乎是前来追捕凶手的屈洛特警官。然而正当众人互相猜疑谁是伦敦那起命案的凶手时,博伊尔太太竟然被人杀死了!博伊尔太太的死亡让大家陷入更深的恐慌,每个人似乎都很可疑,甚至连庄园女主人莫莉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新婚的丈夫。最终在凶手想再次行凶杀死莫莉时被大家揭发,真凶竟然就是屈洛特警官!

原来在这两起命案的背后还有第三起案件,那是多年前发生在长岭农庄的案件,在那个案件中,三个小孩被粗暴虐待,其中一个叫吉米的小孩悲惨地死去,而施虐人就是在伦敦被杀死的莫琳·利昂太太,她因为将小男孩虐待而死被判处有期徒刑。至于博伊尔太太,她是当时地方法院的法官之一,就是她负责送三个孩子到长岭农庄的。屈洛特警官便是三个小孩之一,他对害死吉米的莫琳·利昂太太充满仇恨,在她刑满释放当天杀死了她,并对间接造成他们三个悲惨命运的博伊尔太太施以报复。还有莫莉,这个吉米生前写信求救却并未施以援手的老师,屈洛特将其当作第三只老鼠,要对其投以“捕鼠器”。屈洛特正是在杀莫莉的时候被众人抓住,并被揭露其真凶的身份。

《捕鼠器》作为一个推理悬疑剧,最重要的情节就是案件和真相。在这部剧中,案件有三个,一个是长岭农庄的案件,第二个案件就是开篇广播里提到的莫琳·利昂太太的命案;第三个案件就是发生在戏剧时间内的蒙克斯威尔庄园杀人案——博伊尔太太之死。对于这三起案件,在场的八个人的视界完全不同。

凶手的视界是高于场上众人包括观众的——知道全部三起案件,并且熟知作案过程与缘由。场上的其他人的视界也各不相同,比如对于第一起案件的视界。第一起案件除了被虐待至死的小男孩外,牵涉其中的还有五个人,他们分别是:第二起案件的受害人莫琳·利昂太太、第三起案件的受害者博伊尔太太、凶手屈洛特警官、中性气质的凯思维尔小姐、蒙克斯威尔庄园女主人莫莉。

对于这起案件,这五人虽然都是当事人却存在着视界差异,比如莫莉的视界就与屈洛特不一致,莫莉是三个小孩的老师,也是吉米写信求救的对象,屈洛特认为莫莉对他们的苦难见死不救,间接造成了吉米的死亡,而真相是吉米写信时莫莉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炎,等看到信时小孩已被虐待而死。因为彼此的视界差,误会便产生了。而凯思维尔小姐与屈洛特虽然都是三个小孩中的一个,却因为许多年没有交集而互相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亦有着视界差。并且因为这起案件并不是在一开始出现的,观众对这起案件并不知情,这时观众的视界与庄园里其他几个没参与长岭案的人一致,处于最底层,低于剧中这几个案件当事人。

观众与剧中人物的视界在第二起案件时又有所变化,除了熟知一切的凶手仍旧占据着最高视界外,在场的另外七人对这起案件的视界是相近的。因为第二起案件的受害者是化名,除了凶手,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名受害人与长岭农庄案有关,对那七人而言,莫琳·利昂太太不过是个普通案件的受害者,他们对于第二起案件所掌握的信息有的来自广播,有的来自报纸,这些消息观众在观看戏剧时都可同步接收,这时大家对这起案件的视界是一致的。但是观众比剧中人物又有了一层更高的视界,就是对嫌疑人的装扮的质疑。广播中说嫌疑人身着深色大衣,围浅色围巾,戴软毡帽,这些信息特征与在场的好几个人都相符,特别是与莫莉的丈夫——蒙克斯威尔庄园的男主人贾尔斯的装扮相符。剧中有一幕很有趣的场景:

收音机的声音:根据苏格兰场的声明,凶杀案发生在帕丁顿,卡尔弗大街 24号。被害妇女是莫琳·利昂太太。针对该案,警方——

(莫莉站起并走到中央的扶手椅。)

——正在紧急搜寻一名在现场附近被目击的男子。该男子身着深色大衣——

(莫莉拿起贾尔斯的大衣。)

——围浅色围巾——

(莫莉拿起他的围巾。)

——戴软毡帽。

(莫莉拿起他的帽子并从右上方拱门下。)[2]9-10

莫莉因为是贾尔斯的妻子,对贾尔斯的装束并未起疑,然而观众不同,观众在这种广播与莫莉动作的搭配下会对贾尔斯的身份起疑,这时候观众的视界其实是高于莫莉的。并且在推理剧中观众受到所谓“套路”的影响,会有一种心理预期,知道第二起案件肯定与场上八人有关,所以比起剧中人物会对一些线索更加敏感,这时观众的视界也是高于剧中人物的。

到了第三起案件,凶手依旧是熟知一切的那一个,观众与剧中人物的视界接近,都在等待案件的揭露,等待水落石出。但是这时候剧中人物比观众的视界又会更高一点,因为剧中人物很明白自己是否是凶手,而观众则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这时候观众的视界是在最底层的。也正是因为观众无法辨别这些人物所说的是真是假,这些人物究竟是无辜还是凶手,这部剧才有了可看性,整部剧就是在这种观众与剧中人物的视界变化之间揭开了真相。

《捕鼠器》所体现的就是一种多元视界結构,剧中各人物有其独立的视界,他们的视界存在差异,观众通过他们展现出的不同视界对故事的了解逐渐深入,观众的视界同时也在不断变化。

三、一元视界结构下的中国公案剧——以《包待制陈州粜米》为例

在戏剧中,还有另一种与多元视界结构相对的视界结构,那便是一元视界结构,这种视界结构在早期戏剧中十分常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西方戏剧逐渐由一元视界结构走向了多元视界结构,戏剧发展到后期出现的西方侦探类戏剧,自然体现出多元视界结构的特点,与侦探类戏剧体裁相似的中国公案剧,却体现出一元视界结构的特点。

如果说在多元视界结构下剧作家假设了一种或此或彼的开放视界,一元视界结构就是剧作家借助戏剧中叙述因素的介入,对人物的视界进行明显的安排和评价,在这种情况下,人物的视界没有了自足意义而只有参照性价值。换句话说,在一元视界结构下,所谓的人物视界其实是有名无实的。因为剧作者通过文本中的超越的权威视界规定了观众的接受经验取向,戏剧话语交流的全过程一直受制于一元视界的控制,这样最终达到单一视界与单一意义的和谐。[1]55

中国的公案剧与西方的推理剧有共通之处,那便是以案件为主,剧情都是围绕着案件展开的——案发缘由,案发过程以及案件结果。但是二者的差异远大于相同点,最大的一个差异就是呈现方式。亚里士多德曾就悬念将戏剧的结构技巧分为“叙事式悬念”与“发现式悬念”,而我国的戏剧理论家顾仲彝先生又将“悬念”分为三种:第一种是“观众一无所知”,观看戏剧完全是求知欲的驱使;第二种是“观众知道一点”,这时候是受到好奇欲的驱使;第三种则是“观众什么都知道”,这时候观众主要是为了看剧中人的行为而获得观剧的快感。[3]9-12

西方推理类戏剧往往采用的是前两种悬念模式,中国公案剧则采用后一种悬念模式。这是因为西方的推理类戏剧运用多元视界结构,剧作者对观众的导向处于潜在状态,他巧妙地通过某种等级关系或情节安排,诱导观众发挥自己的理性与想象,逐渐发现期待中的接受视界。而在一元视界中,剧作者不再进行暗隐的诱导,剧作者的视界与剧作者期待的接受视界作为一种绝对原则安排在文本中,呈现在观众面前,观众一般没有视界选择的余地,观众的视界等同于剧作者的视界。

公案剧往往有一个固定的情节模式:案件发生的缘由——案件的发生——案件的审理。观众全程都明白凶手是谁、谁是无辜的、案件为什么会发生。剧中甚至有曲辞和宾白对人物内心进行展示,使观众对剧中人物的思想情感了然于心。观众的视界始终高于剧中人物的视界,整部剧缺少了西方推理类戏剧中的悬疑与紧迫感。公案剧就像顾仲彝先生分析的那样,观众明白这部剧是怎么回事,看下去无非是想知道会如何处置。

比如《捕鼠器》和《包待制陈州粜米》,里面都有伪装身份的情节,但是由于观众与剧中人物的视界差异,就有了不同的效果。《捕鼠器》里的警察,是个假警察,他是最后的凶手。然而在他的身份未揭穿前,剧中其他人物都以为他是真警察,乖乖听从他的摆布,观众也以为他是真的警察,并未怀疑他的身份。而公案剧里也有办案官员微服私访的情形,但变装过程全是在观众面前进行,观众对他们的伪装了然于心,并没有身份揭穿的戏剧效果。

其实,《捕鼠器》中还埋藏有一个真的警察,这个警察就是梅特卡夫少校,他在结尾真凶已经揭露时才表示自己一直怀疑那个假警察,因为他自己才是警察,也正是这时候观众才明白原来他才是真正的警察。在这部剧中,他的视界其实是高于凶手的,然而这一点一直到他的身份揭露了才体现出来。在这真假警察的角色转换中,观众的视界始终是低于这两个剧中人物的,只有等到他们身份揭露,观众才能明白孰真孰假。这便是一种多元视界结构的体现,不同人物有相对独立的视界结构,人物有着自己的秘密,观众与他们存在着视界差异,只有这样在秘密揭晓时观众和剧中人物才都能获得一种意外之感。

《包待制陈州粜米》就不一样了,观众看着包待制奉旨来到陈州,乔装打扮成普通人拿到紫金锤,这个过程中观众始终是知道一切的:

(旦儿云)老儿,你跟将我去来,只在那前面,他两个安排酒席等我哩。到的那里,酒肉尽你吃。扶我上驴儿去。(正末做扶旦儿上驴子科)(正末背云)普天下谁不知个包待制,正授南衙开封府尹之职,今日到这陈州,倒与这妇人笼驴也,可笑哩。(唱)[4]48

在公案剧中,隐藏身份惊到的只会是剧中人,观众的视界是高于剧中人物的,并不会对身份变化产生意外之感。相对的,这也使公案剧缺少西方推理类戏剧中那种假身份揭露时带给观众的震撼感。并且由于中国戏曲的脸谱化,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过于清晰的分界线也使得公案剧在人物身份上的戏剧化效果始终比不过推理类戏剧。这些都体现出一元视界结构的特点,与多元视界结构不同,一元视界结构有个绝对导向,那便是作者,作者并没有隐藏起来,他存在感极强地主导着故事的走向,观众与作者一同拥有高于故事人物的视界结构,剧中人物的视界结构服务于作者,他们有着很强的指向性与导向性,这与多元视界结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差异原因——话语模式决定视界结构

相同题材的推理剧与公案剧在舞台上因为不同的视界结构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剧情走向与展现形式,这背后的缘由,还是与中西方截然不同的话语体系有关。

西方戏剧以戏剧性对话为主,而中国戏曲以代言性叙述为主。在西方戏剧中,每个人物都有独立的名字与性格,他们在舞台上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内交流系统,观众在观看的过程中与他们是隔离的。而在中国戏曲中,角色的名字并不重要,戏曲本子中写着的是“旦上”“生下”“生唱”“旦云”等,生旦只是角色类型,他们的作用更多的是剧作者的代言人,他们本身的性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他们身上发生的事叙述出来,剧作者透过这些人物直接与观众对话,这时候舞台的交流系统是一个开放式的、观众参与的交流系统。

话语模式决定了视界结构。正是因为西方这种展示人物性格的对话性模式,舞台上的人物彼此间才存在着巨大的视界差异,观众更是因为剧作者的隐藏而只能受限于舞台上人物的视界。中国戏曲的叙述性话语模式决定了观众与剧作者存在交流,舞台上的人物所展示的是剧作者的视界结构,观众不再受限于剧中人物的视界影响,从而拥有了较高的视界结构。

中西方戏剧拥有着截然不同的话语模式,这与中西文化背景有着密切关联。中国古代一直有一种“文以载道”的主流思想,文学被赋予了说教功能,戏曲亦承载着这一功能。所以中国戏曲中往往只存在着一种声音,正邪两派人物之间有着清晰的分界线,结局也往往是正义战胜邪恶。西方戏剧在发展之初也是一种代言制的戏剧,独白和歌队占有相当大的成分,但是受理性思维的影响,西方戏剧逐渐开始追求一种“真实性”,说教成分慢慢淡化,剧作者与观众从直接交流发展到隐藏存在,舞台上的人物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内交流系统,人物的对话不再是作者话语的传达,而是其真实性格的表达,话语模式由代言式转变为对话式。

西方文化一直提倡思辨意識,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先哲的影响下,这一思辨意识不断发展,西方戏剧的话语转变正体现出这一发展轨迹。中国也曾有过思想碰撞的时代,在春秋时期,诸子百家的思想交融碰撞,思辨意识开始萌芽。然而在秦朝统一中国后,这一萌芽被掐断,文学的“载道”功能愈加凸显,而在诗词占领主流文学领域的时代,被视为“末道小技”的戏曲也只能“跟随主流”,发挥“载道”功能来寻求认同。在这些因素下,戏曲的话语模式难以像西方戏剧那样发生转变,虽然发展出多种地方戏曲,代言式叙述始终是其主要模式。

中国公案剧作为宣扬正义的戏曲类型,更是将这一话语模式发挥至极致,人物之间过于分明的界线,主题所宣扬的正义都让观众拥有较高的视界结构,观众观看这类戏曲更多的不是为了探究故事如何发展(因为结局往往是正义战胜邪恶),而是欣赏戏曲演员的唱腔、身段,以及获得一种“果然如此”的满足。西方推理剧则不同,西方推理剧可以有像《捕鼠器》那样的伪装成警察的凶手存在,也可以有像《东方快车谋杀案》那样的侦探破获了命案,却帮助凶手隐瞒真相的情况。在西方推理剧中,观众能收获到接连不断的意外与戏剧性,因为西方推理剧并不像公案剧那样有十分明确的说教功能,它所要达到的是一个呈现效果,至于从中“看到”什么,不同的观众自会有不同的视界。

五、结语

视界的差异在推理类戏剧中有着重要作用,因为戏剧的文本话语形态是人物的对话,视界存在差异,对话才具有了戏剧性,而视界的统一会使对话失去张力,同义反复,戏剧性就差了。比如《捕鼠记》中的莫莉与贾尔斯,他们夫妻二人互相隐瞒了在命案发生时去过伦敦的事,这使得他们在发现对方去过伦敦并隐瞒自己后心生怀疑,并且贾尔斯那身符合嫌疑人特征的装扮也使得他的嫌疑大增,在视界结构低于二人的观众眼中,贾尔斯的嫌疑直线上升。在戏剧最后才揭露,原来他们二人是去购买结婚一周年的纪念礼物了,只是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而隐瞒了。二人的视界差异使得他们的对话有了戏剧性,也让观众的思绪被他们牵着走,这便是多元视界结构所带来的戏剧效果。西方推理剧追求的戏剧效果与中国公案剧所追求的说教效果使得这两类戏剧的视界结构截然不同。话语模式决定视界结构,文化背景又决定话语模式,正是在中西方不同的文化背景影响下,同样题材的推理类戏剧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视界结构。

参考文献:

[1]周宁.天地大舞台:周宁戏剧研究文选[M].周云龙,编选.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10.

[2](英)阿加莎·克里斯蒂.捕鼠器[M].黄昱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3]韩晗.释“吊诡”——兼论中西方戏剧“悬念”结构的叙事模式共同[J].晋中学院学报,2008(6).

[4](元)臧晋叔.元曲选[M].北京:中华书局,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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