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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杀

2018-11-13李永来

上海故事 2018年10期
关键词:弗格森皮特凶手

李永来

警探亨利接到报案,住在绿荫街11号的弗格森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弗格森是一个富有的独居老人,由于年纪渐大,一年前雇佣了仆人杰克来照顾自己。报案人叫玛丽,是弗格森的远房侄女,刚从乡下老家过来。

亨利来到案发现场,书房里的摆设还算整齐,应该没有发生激烈的打斗,只有一把椅子倒在地上。弗格森瘫靠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据玛丽讲,大约在早上七点半,她从超市回来,刚打开门就听到书房传来动静。玛丽走过去发现门半掩着,进来后就看到弗格森倒在血泊中,当时她吓坏了,直到杰克从外面遛狗回来,才报了警。亨利闻言看向杰克,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沉默寡言。

书房在二楼,窗户大开着,下边是一片草地,亨利问:“在你听到动静后来到书房,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窗户外面的情景,是吗?”玛丽摇了摇头。

尸检报告很快出来了,胸口上就是致命伤,幾乎是擦着心脏刺入身体,匕首上面只检验出死者的指纹,不过有明显的被擦拭过的痕迹。凶手想把谋杀伪装成自杀,但是玛丽的突然回来打乱了他的计划。那么凶手会是谁呢?凶手并不是为财而来,难道是仇杀?弗格森深居简出,很少与人交往,不应该有什么仇人。

亨利所在的小镇并不大,如果有外人进入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警察们走访了小镇所有的旅馆,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调查陷入僵局,同事皮特怀疑说:“会不会是死者的亲人作案?”

“玛丽?”亨利想到了那个唯唯诺诺的乡下姑娘。皮特继续说:“您还记得吗?玛丽说她是七点半回到家,听到书房里的动静便马上过去查看。我们知道,弗格森一家人的生活是极其规律的,弗格森和杰克都是六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后弗格森去书房读书看报直到吃早饭,杰克则做一些杂务,包括遛狗等。玛丽由于要准备早饭,会起的早些。我们接到报案赶过去最多也就用了十分钟,到达时时间不会超过七点四十五分。”

亨利被皮特的话吸引住了,他眨着灰溜溜的小眼睛饶有兴趣地听下去。皮特接着说:“根据死者伤口周边血液的凝固情况来看,凶手作案的时间应该是在早上七点到七点十五分之间,也就是距离玛丽回家间隔了至少十五分钟,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伪装好几个自杀现场了。”

皮特接着往下说:“杀人动机也找到了。死者在此地住了快二十年,平时很少与人来往。自从杰克到来后,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像父子似的。凶手为了继承遗产,就必须在死者把遗产留给杰克前动手。您应该想到了,凶手就是死者的侄女,玛丽小姐。”

亨利赞许地看着皮特,只是眼中的迷惑并没有减少,他仍在苦思冥想着什么。这时在死者家进行搜查的几位同事跑过来说:“亨利先生,在死者家发现了一份遗嘱。”亨利赶紧接过去看到上面写着:弗格森·杰克逊先生在死后,其名下的所有财产由侄女玛丽·居里继承。下面是弗格森的亲笔签名和律师的印章。同事说:“我们已经询问了起草遗嘱的律师迈克尔先生,这份遗嘱是在一个月前立下的,当时共有弗格森、迈克尔、杰克三人在场。”

亨利急切地问道:“玛丽知道这份遗嘱的存在吗?”同事点点头说:“知道,她来这儿就是为了遗嘱。”亨利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玛丽既然知道了遗嘱的事,就没必要杀人了。那她撒谎的目的何在?

死者家养着一条警惕性极高的德国黑贝,和死者关系非常亲密,案发时恰巧不在,被杰克牵到外面散步去了。亨利脑子中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把验尸报告拿过来,我要再仔细看看,把法医克莱尔女士也叫来。”亨利边看报边和克莱尔女士讨论,灰溜溜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亨利喃喃自语:“如果凶手是他的话,杀人动机是什么呢,嫁祸?”亨利摇摇头,接着说:“那就只剩下仇杀了。皮特,马上分派人手,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以前的经历,尤其是搬到小镇来之前的情况,还有杰克也是一样。一定要把两人的底细查个水落石出。”

在同事去分头调查的间隙,亨利又去了趟死者家,玛丽正在收拾死者的遗物,杰克则是望着墙上弗格森的遗照发呆。亨利走过去说:“我可以看看这些东西吗?”玛丽递过来,亨利发现她眼圈红红的,安慰说:“请节哀,警方一定会抓住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的。”同时还偷偷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亨利问:“杰克先生,弗格森先生对你怎么样?我听说他可是一个怪脾气的老人。”杰克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挣扎和悲痛:“老先生虽然脾气怪了些,对我还是很好的。”

杰克的话并不多,亨利扭头问玛丽:“听说在你还未出生时,弗格森先生就外出闯荡了,是吗?”玛丽仍旧低着头,说:“是的。听我父亲说,叔叔很聪明,并且很仗义,在大城市里生活,让我们向他学习呢。”亨利开玩笑地说:“玛丽小姐应该还是单身吧?”玛丽闻言一怔,还是点了点头。

亨利随意地翻看着死者的遗物,发现了几张死者年轻时候的照片,死者穿着军装,挺好看的,亨利不自觉地看向杰克。还有一个上着锁的小箱子,死者生前说过,里面是一些私人信件,不要随便打开。亨利也不强求,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嘛。

去外地调查的同事很快回来了,据他们讲,弗格森年轻时当过兵,但是后来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杰克的情况则比较复杂,他出生在一个偏远小镇,五岁那年父亲突然失踪了,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去年她母亲得了急病不治而亡,杰克便离家来到了这里。

亨利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问:“有杰克父亲的信息吗,比如照片什么的?”同事摇摇头说:“没有。据邻居们讲,杰克母亲对丈夫的失踪一事讳莫如深,连孩子都瞒着,所以大家都不清楚内情,只是有传言说和杰克父亲的一位好友有关。”

亨利急切地问:“那人叫什么?”同事说:“好像是叫戴维斯。”亨利:“姓呢?”同事摇摇头。

亨利找到玛丽,问:“你父亲还在世吗,那儿通电话了吗?”玛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父親很好,那儿没有电话,不过可以发电报。”亨利赶紧让玛丽给父亲发去了一封电报,玛丽虽不解其意,还是照做了。

发完电报后亨利严肃地说:“这件事情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明白吗?”玛丽诚惶诚恐地点点头。

玛丽父亲的回电很快发来了,亨利微微一笑,说:“是时候揭开谜底了。皮特,去把玛丽和杰克叫到这里来,记住,把死者的遗物也带来。”皮特兴奋地说:“是不是找出真相了,案子是两人联手做的吗?”亨利不置可否,只是催促皮特赶快去。

很快两人就被带到了警局,大家都在注视着亨利,等着他揭开谜底。亨利缓慢而自信地说:“这起案件非常简单,作案手法简单、案发现场简单、犯罪嫌疑人简单、犯罪动机也简单,我们之所以迟迟破不了案,是因为无法把凶手和动机联系在一起。最初我们怀疑是玛丽为了遗产杀人,但是遗嘱已写明玛丽是继承人;后来我们认为是杰克杀人嫁祸,但是即使玛丽小姐无法继承遗产,也轮不到无亲无故的杰克。”

杰克和玛丽两人的脸色阴晴不定。亨利接着说:“最后我改变了思考的切入点,把动机放到一边,先搞清楚凶手是谁。据验尸报告看,死者胸口的致命伤是在早上七点到七点十五分造成的,在这段时间里,谁在家中,谁就是凶手!”亨利冒着精光的眼睛直视着杰克,杰克显得手足无措。

亨利继续说下去:“你别急着反驳,听我说完。在我认定杰克就是凶手后开始思考玛丽为什么会撒谎?其实,玛丽没有撒谎,她确实是听到动静才发现死者的,而这个动静正是死者弄出来的。杰克应该是第一次杀人,他不知道把匕首刺入胸膛并不会让人立刻死亡,杰克随后就离开了。奄奄一息的死者在听到玛丽开门的声音后急于活命,想让玛丽尽快发现自己,于是他弄倒了旁边的椅子,自己也摔倒了,由于重力作用匕首往心脏一侧压去,加快了死亡的到来。验尸报告可以证明我说的话。”

“弄清楚了凶手和作案手法后我发现还是找不到杰克的犯罪动机,但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把前面的推理推倒重来。杀人动机无非是为财、情、仇。我们已经排除了其中两个,只剩下一个:仇杀。有一点让我起疑,杰克是一年前母亲离世后离开家乡的,马上就来到这儿给弗格森做佣人。说明你是有意接近,你们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关系。直到我看到死者年轻时的照片,发现杰克和死者年轻时的模样颇为相似,而杰克的父亲在他五岁时就不知去向了。想到了这一层,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杰克情绪激动地说:“没错,我就是他的儿子,我恨他,恨他的无情无义。在五岁前我的生活一直很幸福,但是他却不告而别了,所以我也要让他尝尝被至亲的人抛弃的痛苦,我来到这儿给他做佣人,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等他对我产生依赖时再杀死他。至于他没有立即死亡,那是因为我要延长他的痛苦,我痛苦了十三年,凭什么他能马上解脱?”

亨利仍然面无表情:“是你母亲临终前让你来找他的。你来到后,换了个名字,隐藏了你是他儿子的事情。你真正的名字应该是本杰明·杰克逊,对吧?”杰克点点头。亨利则摇摇头说:“你弄错了,你杀死的,和抛弃你的,并不是一个人。”杰克不可置信道:“你胡说。”

亨利的声音中带着唏嘘:“把弗格森先生的遗嘱拿过来,上面写着弗格森·杰克逊先生把遗产留给侄女玛丽·居里。弗格森是玛丽父亲的亲哥哥,玛丽小姐也没有出嫁,他们的姓氏为什么不一样?因为玛丽小姐并没有见过叔叔,她只是认为出于某些原因叔叔改了名字。玛丽父亲发来的电报上说弗格森的本名是戴维斯·居里,就是杰克父亲的密友。”

皮特不解地问:“可是,弗格森为什么会改名呢?

亨利叹了口气:“因为,他就是杰克的亲生父亲!为了表达清楚,我们用回原名吧。戴维斯和弗格森是一对密友,两人都在军队服役。在一次行动中,弗格森牺牲了,戴维斯负责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弗格森的妻子,可能是由于丧夫的悲痛和对朋友遗孀的照顾,两人产生了感情。正在这时弗格森回来了,原来他并没有死,只是被敌人抓去了。戴维斯只好默默离开,而弗格森则和妻子继续生活在一起,不久妻子怀孕,生下了小杰克。生活原本风平浪静,直到杰克五岁那年,弗格森先生发现儿子不是自己的,一怒之下远走他乡,杳无音讯。”

“戴维斯离开后一直觉得对不起好友,也愧对好友的妻子。在知道弗格森因此抛弃了母子两人后,更加愧疚不安,于是他把自己当成了弗格森,用弗格森的身份生活,给母子写信、寄钱等,久而久之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死者的小箱子里就是两人交往的证据和来往的信件。这些不光彩的事情杰克的母亲没有让孩子知道。她不想让孩子生活在仇恨和耻辱中,后来她发现杰克的性格越来越阴暗,终于在临终前告诉杰克他亲生父亲的住址。本意是想让杰克在知道真相后放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但是杰克却误认为母亲不肯原谅父亲,让他去报仇,终于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惨剧。”

杰克歇斯底里地喊道:“即使如此,阴差阳错之下我还是杀对了,我不后悔!”亨利摇了摇头:“不可能!凶手第一次杀人后肯定会害怕的,当你看到警方侦查错方向后心中暗喜,认为自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杰克抱头痛哭,众人也是唏嘘不已。

(责编/刘兵 插图/杨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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