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伊斯兰国”时代伊拉克重建的结构性困境
2018-11-13赵旭磊湘潭大学湖南湘潭411105
赵旭磊 湘潭大学 湖南湘潭 411105
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肆虐以及各方对该组织的反恐行动给伊拉克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使本已千疮百孔的伊拉克国内形势雪上加霜。在多方努力下,2017 年12 月9 日,伊拉克总理海德尔·阿巴迪宣布伊拉克政府军已经将这一恐怖组织彻底赶出伊拉克,在此背景下,伊拉克重建被再次提上日程。[ 2011 年,伊拉克战争结束,但该国境内仍然局势动荡,民众们期盼已久的和平与稳定并没有实现,中东剧变背景下强势崛起的恐怖组织“伊斯兰国”将伊拉克变为恐怖活动的大本营,伊拉克也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2018 年2 月12 日,伊拉克重建国际会议在科威特召开,拉开了“后伊斯兰国”时代国家重建的序幕,但资金短缺,政局不稳,政治难以形成合力,安全局势依然严峻等因素造成了伊拉克重建的结构性困境。
一,经济损失巨大,重建缺乏资金
各方与“伊斯兰国”的战争以及大范围的安全缺失导致伊拉克境内发生了严重的人道和经济危机,贫苦率居高不下,重建缺乏资金。自2014 年,反击“伊斯兰国”的战争夺去了67000 伊拉克民众的生命,超过三百万民众失去家园,将近九百万伊拉克人需要人道援助,伊境内“伊斯兰国”所占领区域内的基础设施遭到严重损毁,多条贸易路线被切断,当地投资和经商环境受到严重影响。同时,大片农田被毁,农产品减产达40%,严重削弱了伊拉克的粮食供应能力,成百上千的农民逃至城市寻求生机。世界银行的报告显示,“伊斯兰国”的入侵以及反击该组织的战争所造成的总体损失将近457 亿美元,而重建和恢复则需要近882 亿美元。[World Bank Group.Iraq Economic Monitor:From War to Reconstruction and Economic Recovery.Spring 2018.Washington,DC.]国际石油价格下跌使得伊拉克的财政状况持续恶化,对外贸易和增长潜力大大下降,伊拉克的贫困率急剧上升。伊拉克的贫困率从2007 年的22.4%下降到2012 年的18.9%,而对“伊斯兰国”的战争以及石油收入的下降又使其急剧上升。2014 年伊拉克全国的贫困率为22.5%,而2015 年又有将近300 万人陷入贫困。在库尔德地区,由于140 万伊境内难民和24 万来自叙利亚的难民的涌入,该地区的贫困率达到了41.2%。在贫困率居高不下,国家基础设施建设严重滞后,经济结构单一,投资和经商环境恶劣的情况下,伊拉克缺乏足够和持续的资金来源来推进重建工作。伊拉克重建需要将近900 亿美元,而在科威特举行的伊拉克重建会议上,该国仅仅募集到了300 亿美元,与所需差距较大。
二,民族、宗教派系矛盾凸显,重建政治阻力巨大
伊拉克99% 的人信仰伊斯兰教,其中什叶派占55%至60%,逊尼派占40%。[Ranj Alaaldin,ContainingShi'ite Militias,The Battle for Stability in Iraq,Policy Briefing,Brookings,December 2017.]教派冲突早在两伊战争时期就已经凸显,萨达姆政权覆灭后更是呈激化之势。对权力的重夺构成伊两大教派持续冲突的根源,国家重建缓慢、“基地”、“伊斯兰国”等外部势力的作用及两教派间的宗教差异和历史矛盾、政府腐败,缺乏体现各方利益的强有力政府则成为激化冲突的外部因素。
库尔德问题亦是伊拉克重建的掣肘之一。伊拉克政府并不希望看到其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受到威胁,因此历届政府长期以来均对库尔德人的独立要求采取打压之势。随着与“伊斯兰国”战争的结束,关于未来库尔德地区未来的权力划分和控制土地的多少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在2013 年到2017年之间,库尔德人在参与打击“伊斯兰国”的战争期间,占领了包括基尔库克在内的部分蕴藏大量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的领土,这些领土将近20%被伊拉克政府在战后重新收回。究其原因,首先是为了阻止库尔德人私自将伊拉克境内的油气资源出口其它国家和组织,其次也是对库尔德工人党在2017年举行的独立公投进行的强硬回应。库尔德问题作为中东地区的第二大民族问题已经由来已久,在“伊斯兰国”肆虐的背景下,其借反恐之名发展其民族独立运动力量,对伊拉克的重建构成了巨大的政治威胁。
三,安全挑战严峻,重建缺乏安全保障
伊拉克国防落后,国内安保力量紧缺,境内依然有“伊斯兰国”恐怖分子存在,境外面临周边邻国的安全威胁,重建缺乏维护安全保证稳定的大环境。伊拉克国内的重建工作要顺利展开并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满足人民的生活需求,一个安全的国内环境是不可或缺的。伊拉克需要足够的军事及安保力量来抵挡来自伊朗、土耳其等邻国的威胁,应对国内潜在的极端组织威胁,什叶派和逊尼派,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之间爆发冲突的威胁。而伊拉克军队目前普遍存在腐败猖獗、执行力缺失、战斗力低下,资金缺乏使得该国政府难以担起维护国家安全,保障社会重建的重任。
虽然伊拉克已经宣布已经将“伊斯兰国”消灭,但该组织的残余成员依然流落在伊拉克与叙利亚的交界地带,他们依然可以发动暴恐袭击,依然可以对其目标构成威胁,区别在于其行为方式由以前“建国”时期的明目张胆转为地下秘密活动。同时,伊拉克境内还有其他极端组织依然保持活跃,构成事实上的威胁。此外,教派、民族矛盾因“伊斯兰国”的蓄意挑拨而更加尖锐,冲突频发,对伊拉克国内的安全稳定造成严重威胁,引发了各个邻国乃至域外大国等利益攸关方的关注与介入,不利于伊拉克专心搞重建。
安全的缺失使得安全的重建迫在眉睫,而伊拉克的安全重建依然举步维艰。据美国国会研究服务局(CRS)统计,伊拉克从2008 年至2015 年订购了价值344 亿美元的武器订单,其中绝大部分是通过预付资金和债务的方式进行的,对于本已负债累累的伊拉克政府,这无疑加重了其财政负担。[Catherine Theohary,Conventional Arms Transfers to Developing Nations,2008-2015,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December 19,2016,pp.30 & 47,https://fas.org/sgp/crs/weapons/R44716.pdf.] 伊 拉 克目前重建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国际投资和捐助,在伊拉克重建投资大会上所筹得的资金不但与伊拉克的筹集目标相去甚远,而且其用途主要为基础设施重建,对于安全重建的投资则捉襟见肘。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由于资金的缺乏,伊拉克的安全重建将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陷入停滞。
四,关于破解困境的思考
第一,缓和民族及宗教不同派系矛盾,创造政治合力。伊拉克的民族、宗教矛盾由来已久,不同民族、宗教派系间的利益交织错综复杂,冲突频发,其解决难度之大使其成为伊拉克重建所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然而,恐怖组织“伊斯兰国”的出现使其成为伊拉克不同利益群体共同的敌人,与该组织的战争为伊拉克不同利益群体间的合作创造了机会,这对于后续重建的合作是有利的,然而如何将合作落实为具体化和常态化的机制,则需要来自伊拉克政府以及其他利益群体共同的政治合力做支撑。另一方面,对于普遍存在的政府官员腐败问题,伊拉克当局也应以“刮骨疗毒”的决心继续推进反腐改革,唯有改革和廉政才能获得民心,才能在更大范围内获得重建的合法性。
第二,稳定国内安全局势,吸引外部捐助与投资。伊拉克单一的石油出口经济结构以及国内千疮百孔的经济环境显然无法负担巨额重建资金。鉴于伊拉克局势仍然不稳,恐怖袭击依然时有发生,虽然该国重建所释放出的投资潜力巨大,但大部分企业组织仍在观望中。因此,伊拉克应通过维护安全,稳定局势来吸引国际资本参与本国重建,以安全保护经济增长,以经济增长促进安全建设。·在此过程中,国际社会也应给予伊拉克重建的信心,持续给予伊拉克资金援助直到其实现初步的自我维持式的循环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