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这事你知道就行

2018-11-13陈传荣

湛江文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雅芳黄毛

◎ 陈传荣

俞雅芳说,这可能吗?

余小尾说,有什么不可能,你给我等着。

俞雅芳说等着就等着!又能怎样?

说罢俞雅芳也就甩手转身走了。可尽管如此,俞雅芳心里却很是气愤。

要说在这件事上,余小尾确实是火气大了点。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就是因为昨天下午,公司杨总临时通知俞雅芳去接待一下外地来的一个项目考察团。因是临时通知,时间又急,当时俞雅芳拎了包就和驾驶员小顾匆匆去了。因考察团住在郊区,单程赶过去路上就得要花上近两小时。到了那,把客人安顿好,赶回市区早已是晚上七八点钟了。

费心费力地张罗了这么件毫无来由的破事,累得够戗不说,又没捞到一星半点的任何好处,心里本就窝火。没想到隔日上班第一桩事,这余小尾居然就尾随而来向她讨债,说她昨天下班没打卡,提前溜号,属于早退,属于违纪,属于目中无人,反正本月奖金扣除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余小尾这么一说,俞雅芳这才恍然想起昨日走得匆忙,把打卡这事儿给弄忘了。不过俞雅芳心想,这又算什么事呢!

俞雅芳对余小尾说,我昨天下午提前离开是因为有事儿,不是故意的,是杨总安排我出去接待一个考察团,咋能算早退呢!不信,这事你可以去问问杨总的。

然而,余小尾却把脖颈一扬,说,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我只认考勤卡,如有事,理应提前办个请假手续,公司也不是一天这么规定和要求的,何况你是老员工,又不是刚入职的新人?切!

余小尾这一说,俞雅芳肾上腺激素瞬间激增,就算是自己做得有瑕疵吧,可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则性问题,犯得着这般吹胡子瞪眼睛地较真吗?

不过余小尾却不这么认为,余小尾想,自己作为公司行政主管,你俞雅芳因事外出事先不打招呼不办理请假手续,本就表明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且事后还理直气壮地把杨总抬出来,分明就是一副扯虎皮作大旗来打压自己的味道,算什么意思嘛!

工作上的事,有点儿小误解,闹点儿小矛盾也属正常,都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这事搁哪儿都这样。说道到底,这事主要还是因为余小尾和俞雅芳素来有隙,本就是相互见着彼此浑身上下汗毛倒竖心里不爽的,遇上点小火星,瞬间爆燃也算是自然规律。

当然,如果从主观上来分析,余小尾个人确实也是存在问题。因为最近余小尾的心情也实在是糟糕,而且不是一般的糟糕。糟糕到什么程度呢,诸如心悸胸慌,唇干舌燥,食欲不振,丢三落四等等,好像什么症状都有,反正一两句话也表达不清楚,挠不到点子上,抓不住重点。甚至余小尾也想过,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更年期已经来临了呢?据说,女人的卵巢功能从旺盛的状态衰退到完全消失的这个过渡时间,被称之为“更年期”。可余小尾掐指一算,不对呀,她觉得自己距这个过渡期还差一大截呢!

但无论如何,余小尾可是愈发明显地感到自己整天神思恍惚,萎靡不振的。而且麻烦的是,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反复无常了,常常会为了丁点小事伤及别人。

休息天,天气大好,可余小尾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而大好。

起床,洗漱,做早餐。一切料理停当后,余小尾半睁半眯着一对熊猫眼把儿子送到英语补习班。

乘着儿子上课的间隙,余小尾神思恍惚地来到了中心医院。

虽然心里有一百个抵触,但余小尾还是很不情愿地想到了心理医生。

余小尾显得很是谨小慎微,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一定硕大的太阳帽,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若不是帽檐底下钻出的一缕长发,根本辨识不出她是男是女。

站在医院的大堂处,木木地呆愣了一会,趁着左右终于无人之际,余小尾偷偷地挂了个心理专家号。

医师是个男的,让余小尾深感意外或者说不太能接受的是,说是专家,怎料瞧上去年龄居然和自己相仿。

面对眼前的这位专家小哥或者专家小弟,莫名的,余小尾心里居然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

“说说看,哪儿不舒服了?”声音倒还亲切和蔼,脸上挂着的那一丝浅浅的微笑也看不出有多装。

医生的良好表现让余小尾神经元多多少少还是放松了点。

可是尽管如此,余小尾却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无法回答。头疼脑热?手痒脚麻?胸闷心慌?好像都是,好像又都不是。

余小尾傻傻地端坐在那,她几次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语。

专家似乎也不急,挺有耐心,他仍旧一直微笑着端坐在那。默默地观察了一会,专家问余小尾:“能方便摘下你的墨镜吗?”

余小尾耸动了一下肩膀,本想拒绝,但想了一下后,似乎觉得这样也不是很妥。

余小尾转过身瞧了一下身后的门,虽然明明瞧见门是关着的,可余小尾还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门边。余小尾用右手轻轻推了一下门把,发现门确实是严实地关着的。余小尾这才意稍缓气稍舒。

重新坐回医生面前,余小尾缓缓地伸手把脸上那副宽大的墨镜除了下来。

“嗯,应该没什么!”专家用眼角的余光潦草地看了一眼余小尾,说,“脸色好像不是很好,是不是睡眠质量不佳?”

“是的。”余小尾的眼光在躲闪着,“就是睡眠质量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每天晚上都这样。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不该睡觉的时候老想睡觉。”

专家这个问题问得太精准了,似乎一下就击中了余小尾的要害。

是的,睡不着觉的滋味让余小尾简直痛苦不堪,明明已是非常疲惫,可每晚一旦躺到床上,大脑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怎么也停不下来。什么数羊,数数字,眉心抹清凉油,全都试过,根本没用。而且余小尾还痛苦地发现,往往是越烦躁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是烦躁,整个人就跌入了恶性循环的轨道。黑暗中,余小尾常常独自睁着一双大眼痛苦地幻想,如果人的大脑能够像电灯一样有个开关该多好啊,需要的时候打开,不需要的时候就关掉。可是幻想毕竟只是幻想!

“为什么会睡不好觉呢?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还是有什么重要的心事?”专家和蔼地问着。

余小尾嗫嗫嚅嚅着,余小尾的眼神显得有些慌乱。瞥了一眼专家,最终,余小尾没有作答。

“学会劳逸结合,放松身心,要学会接纳自己,尝试给自己减压,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专家道。

余小尾木讷地跟着医生的尾气虚无缥缈地嗯了一声,眼神却是一直在空气中飘忽游荡着。

“我感觉你好像心事太重了,你一点都不快乐,为什么不试着学着放松,多给自己一点快乐呢?”

终于,余小尾抿了抿嘴说,是的,我一点都不快乐,我不光感觉不到快乐,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喜好,我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我甚至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边缘人,周围的人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周围的事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还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的记忆力也是越来越差了!

余小尾唠里唠叨,眼光不停地在刻意回避。医生一边倾听余小尾的诉说一边安慰着她:“痛苦一天是一天,快乐一天也是一天,为何不尝试着让自己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呢?”

余小尾不再说话。余小尾感到这句话好像每个心理医生都会挂在嘴上,这大约是众多老专家老教授为心理病患者精心研制出来的一种标配。其实在很多病人看来,至少在余小尾看来,她仍顽固地认为这句看似颠扑不破的真理根本就是一句了无新意的废话。

你身体根本没病,你就是心里有疙瘩。医生说,你应该先去掉自己心里的魔障,每天多想些快乐的事儿。这样吧,我再给你开点药配合着治疗,吃上一两个疗程,你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医生一边说一边就提笔龙飞凤舞地在便笺上写下了处方。

余小尾木愣着,她有些失望。但余小尾明白,结果也只能如此了。

拿起处方,余小尾缓缓站起身子。

在起身站立之际,余小尾感到两眼发黑双腿打颤,余小尾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余小尾明白,睡不着觉的结果就是整个人的大脑一团糨糊,浑身骨架吱呀地摇晃。

余小尾是慌慌张张摇摇摆摆地跑出医院大门的。余小尾没有按例拿着医生的处方去排队付款,更没有到窗口去取药,她像做贼一样把医生的处方塞进了提包内然后便迅速转身朝医院大门外逃去。

跑至半途,看到四下无人,余小尾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她把医生刚刚开的处方撕得粉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余小尾脸色灰暗,心脏在她的胸口间怦怦乱跳着。余小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撑不住了。她扶着一旁的栏杆弯腰使劲哕了几口,然而终究什么也没哕出来。

站在那,两行泪水不由自主地从余小尾眼眶里滑落下来。

一想到下周还要到近郊参加无聊的员工野外拓展活动,余小尾更觉无趣。平时单位里本就忙得不可开交,回到家中更是各种周而复始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哪里还有什么兴致参加野外拓展活动呢!而且还要在外住宿一晚,想想也真是无聊至极!

虽说这项活动主要是由刘粉她们牵头策划,自己所在部门也只是打打配合而已,可余小尾也觉得这纯粹是属枝外生枝之事。

和余小尾态度恰恰相反,对于这种事刘粉似乎倒是非常起劲。半个月前刘粉就在上蹿下跳地张罗了。刘粉对余小尾说,余姐,到时我把你和我们搞在一组噢,准能虐她们。

刘粉嘻嘻哈哈着,因为她是此次活动的主要策划者,至于如何分组,谁和谁分在一组,这对刘粉来说并不难。既然人家刘粉一番盛情,余小尾自然也不便回绝,她也只能佯装满心欢喜一口应承,其实心里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其实在单位里,余小尾和刘粉算是最要好的了。刘粉这人大大咧咧,性格好,没心机,无论是在生活中或者工作中,好像从没见过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即便偶尔闹些小矛盾,也是过后即忘,跟没发生一样。加上平时工作上多有交集,因而余小尾和刘粉自然也是走得更加接近。

整个拓展活动的过程就不说了,反正刘粉率领的“老鹰队”赢了,惨虐对方也谈不上,小胜还差不多。赢的一方自然高兴,输了一方大家也不恼,心情也没见坏。其实这种所谓的野外拓展如今可谓是大行其道,遍地开花,被不少人包装成诸如什么“团队合作训练”“成功心理训练”,吹嘘成可以增强员工之间的团结协作能力,能够加强各成员之间情感交流等等诸如此类,反正理由有N条,条条都能令人热血沸腾。对于大部分员工来说,参加这样的活动纯粹也就是借机出来放松一下,舒缓舒缓紧张的情绪而已,至于拿不拿名次也没几个人在乎的。

晚上,刘粉和余小尾住一个标间。刘粉整个人似乎仍旧沉浸在白天的那股兴奋之中,叽叽喳喳地唠叨个不停,浑然不觉余小尾的心情。

独自嗨了半天,见没嗨出什么气氛,刘粉忽见余小尾一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自己,她这才下意识地抬眼瞧了瞧余小尾。

“咦——余姐,你今天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嘛!”刘粉显得很诧异,咧着嘴说,“而且脸色好像不对头哎,气色怎么会这么差?”

刘粉嘴巴张得很大,显得颇有些夸大其词。刘粉这般说,当然是带着很大的玩笑成分的。

让刘粉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话音刚落,余小尾居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刘粉真是吓了一大跳,面对画风如此突变,还以为自己说漏了嘴犯了什么大忌了呢!

一直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刘粉顿显手足无措起来,站在余小尾跟前,她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余小尾在那掩面而泣,刘粉就在一旁傻傻地站立着,满脸写着一个大大的尴尬。

别看刘粉平时能说会道,可一旦遇上别人哭泣,却是连一句劝慰的词也搜寻不出来。站在那里,刘粉不住地搓揉着双手,口中含含混混地吐着些词不达意的乱码。

过了好一会,余小尾总算自己止住了哭泣。余小尾缓缓地把双手从脸庞上挪开。

刘粉惊讶地发现,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已不是悲伤的面容而是一副挂着泪痕的笑靥。

“好了!”刘粉听到余小尾长长地吁了口气,“对不起,粉粉,好多了!”

刘粉依旧呆傻地站在那里,她的大脑频道似乎还没有完全切换过来,刘粉感到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这是怎么啦——余姐?”刘粉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了,没事了!”余小尾又是长长地吁了口气,说,“没事了,粉粉,我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刘粉看到余小尾的双眼通红,嘴唇有些发暗。因双手捂得太久的缘故,她的脸颊上被印下了好几条深深的红色指印。刘粉诧异地发现,余小尾的气色似乎反倒比先前要好了不少,甚至脸上泪痕所衬托的笑意反倒勾勒出了一个女人的妩媚。

“余姐,你这究竟是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我怎么感觉你是心事重重呢?”因为经历了刚刚的一番风云突变,刘粉这回显得小心多了。

余小尾苦笑了一下。余小尾没有回答,而是走过去冲了两杯咖啡。

“你坐吧。”余小尾说,“其实你也是看出来了,在我的心里,确实有一个重要的秘密,而且是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秘密,这么多天来,我一直在饱受这个秘密的折磨。”

说着说着,余小尾的眼角又溢出了泪水。余小尾扯过一张抽纸,在眼角处轻轻拭着。

“这个秘密,我从未向别人说过,本想就此埋藏在心里,烂在肚里,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可谁又能想到,它却总是不肯放过我,总是会时不时地钻出来折腾着我,惩罚着我,不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一想到这件事我都会因此而神思恍惚,心情烦躁,每天的心情也都会因为这件事而差到了极点……”

刘粉不说话,刘粉只是捧了咖啡在静静地听。

“想知道是什么秘密吗?”余小尾说。

刘粉稍稍愣了一下,而后刘粉便点了点头。

“还是去年十月份的事了,那真是一次该死的邂逅!”余小尾说,“那次,我利用假期孤身去黄山徒步旅游。在徽州老城区,遇上了一个令我终身难忘的男人。他不仅风度翩翩,而且还幽默风趣。在古色古香的旅途中,他和我一路相随,替我拎着沉重的行李包,陪我谈天说地,可以说非常体贴,真的让我很感动。你知道吗粉粉,关键的关键是,那人太像我的初恋了,我永远忘不了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永远也忘不了。真是叫鬼使神差,也就是那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头脑发昏,犯下了今生不可饶恕的错误,那一晚,我们居然就发生了一夜情!是的——一夜情!”

余小尾絮絮叨叨着,她说得很平淡,就像是在叙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般。说完,余小尾就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吁了口气。

刘粉也长长地吁了口气。

刘粉的脸上看似平静,但是她的内心却已沸腾起来。

刘粉觉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虽说之前对于余小尾所说的秘密有N种猜想,但刘粉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种只有在狗血剧中才会出现的荒诞不经的秘密居然会发生在余小尾的身上。要知道在刘粉的心目中,这余姐一直可都是大家闺秀般的存在啊!

余小尾呡了口咖啡,她的脸上很快就绽放出了一朵轻松的微笑,仿佛把内心的秘密说出来之后,心中那积郁已久的块垒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平日里头脑活络的刘粉,此刻思维却始终处于一种短路状态,刘粉真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尴尬了好一会,刘粉大脑才总算慢慢回转过来。刘粉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给余小尾说上一些安慰的话。

“这事也不能老这么吊着,那你赶快和那边断了呗!”刘粉说。

“其实早不来往了。”余小尾说,“也就那么一次,后面根本就没联络过。可是你知道吗,虽然断了,可我心里还是老想着这件事,一想到这事,我心里就非常内疚难过。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才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断了就断了嘛,一切都了结了,你还想那么多干嘛!”刘粉说,“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我劝你还是朝前看吧,总归不能老是因为这件事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吧。”

余小尾吁了口气。余小尾说,话是这样说,其实你真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就是因为有过这桩事,心中好像就有了魔鬼,我整个人都已被折腾得快要疯掉了。想想看,这是件多么丢人的事啊,又不好和别人说,整日就憋在心里,实在是太难受太折磨人了。

是的,刘粉说,这事一开始你是错了,好在你那头也不联系了。吃一堑长一智,还是向前看吧,不要老是想它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直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事儿,没毛病也会憋出毛病来不可呢!

余小尾苦笑了一下,余小尾觉得刘粉说得真好。说实在的,虽然相处这么久,可余小尾还从未感到刘粉哪天能够像今天这般会说话!

或许得到了刘粉的劝慰,或许刚刚因为倾诉后心里的魔障得到了释放,余小尾感觉心里舒坦多了。

余小尾感激地对刘粉说,谢谢你的安慰。

刘粉莞尔一笑,哪里话。

余小尾说,这事你知道就行,就不要同别人说了,我还从没对别人说过呢!因为你是我的闺蜜,我才对你说的。

刘粉说,那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到处乱说呢!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不要说刘粉想不明白,就连余小尾自己至今都没想明白,当初大脑怎么就会短路一下跌进了黑洞呢?

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有管不住的嘴。自从有了那次邂逅,余小尾就背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锁,生活节奏完全被打乱了。余小尾时时担心着,此事,如果被老公知道了怎么办?他会不会和自己闹分手,或者把自己摁在墙角痛打一顿。还有,如果儿子豆豆知道了怎么办?孩子还那么小,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说他妈在外面搞“破鞋”,小小年纪的他又该如何面对世俗的讥讽啊!

因为有了这事,余小尾心里就始终觉着有了个梗。特别是每当晚上面对自己的老公,余小尾就自然而然地会想到那个男人,一想到那男人,余小尾就觉得内心充满了愧疚。

所谓心有戚戚焉,然心戚戚矣。这一年多来,余小尾真可谓苦不堪言,她时时刻刻都在被有可能会失去老公,或者孩子有可能会被外界歧视的担忧所困扰着折磨着。余小尾始终都在担忧着自己的世界随时都有可能会塌陷。

一个不期然的邂逅,一场逢场作戏的婚外情,谁能想到居然引发了一场如此痛苦不堪的精神折磨。想到这一年多来自己内心所承受的难以言说的压力和煎熬,余小尾真是感慨万千。这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教训啊!

是的,或许刘粉说的没错,生活还要继续,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一切向前看,忘了它,让人生重新开启,让生活重归平淡!

余小尾在努力地自我安慰着。

说实在的,一直以来,刘粉自以为对余小尾还算是非常了解的,除了工作上频繁接触联系外,平时两人也是经常约饭、逛街,分享各自秘密,应该说是真正的知己。

可谁又能料到呢,余小尾却让人大大跌了个眼镜!

刘粉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上去心高气傲的余小尾,内心深处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这简直颠覆了刘粉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

晚上,刘粉问老公李韬:“喂,余小尾那个你还有印象吗?”

李韬正窝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在手机上玩着斗地主。大约正斗到紧要处,李韬并没有搭腔。

刘粉有些不悦,她用手捅了一下李韬的胳膊,喂,在和你说话呢!

李韬这才磨磨唧唧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挪了开来。

“余小尾?哪个余小尾?”李韬红着眼疑惑地问。

“啊呀——什么哪个余小尾,就是我的那个同事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刘粉有些恼,“余小尾你怎么就不知道了呢,去年公司搞家属答谢会,当时我们两家还在一块互动呢,事后你跟我说这个余小尾能力很强!这才多久的事儿,你怎么就不记得了?”

李韬眉头紧锁,眼珠上翻,大脑高速运转了半晌,忽然就想起来似的:“哦,她呀,这个人,有印象,有印象,很优秀的一个女人,怎么啦?”

“知道吗?”刘粉小声说,“这余小尾,居然在外面搞花头,出去旅游了一次,竟然就和别人发生了,一夜情!简直是太疯狂了!”

李韬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不会吧,捕风捉影的事儿,你最好不要乱说!”

“切,我怎么会说捕风捉影的事呢,是她亲口和我说的,千真万确的事。”刘粉道。

李韬扔下手中的手机,李韬满脸都是诧异和不解:“这么私密的事,她怎么会亲口告诉你?再说那个余小尾,看上去好像不是挺有涵养挺正派的嘛,怎么会在外面搞出这等烂事?这未免也太开放太夸张了吧?”

“还真是千真万确的事儿。”刘粉说,“知道吗,就是因为在外有了这桩不光彩的事,她余小尾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事情败露,内心有苦,又无处诉说,她都被折腾得快要患上抑郁症了。因我是她的闺蜜,所以她才私下悄悄和我说了。当时我还劝慰了她几句,她心里才好受了点。”

“原来是这样。”刘粉如此一说,李韬也就相信了。

不过虽然如此,可李韬心里还是觉得这事太荒谬太不可思议了,原先只是道听途说有这样的事,没想到这回还真碰上现实版了。

就在李韬陷入沉思之际,刘粉却又用手杵了一下他:“这事你知道就行,别有事没事到处张嘴乱说!”

李韬看了一眼刘粉,口中嗯嗯着,知道知道。

虽说和余小尾也仅仅就是一面之缘,但一回忆起来,余小尾的形象又在李韬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李韬清楚地记得,去年刘粉单位里年终搞了个家属答谢会,当时他和余小尾的老公作为家属也都应邀参加了。因为在单位里刘粉和余小尾关系比较亲近,活动中两家互动也比较多。活动现场,竞猜抢分,倾情献歌,当场摸奖,余小尾一直显得很活跃。在李韬印象里,余小尾就是一个精明能干,举止落落大方的人。

李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余小尾的身上,居然还会隐藏着这样一出故事!

李韬感叹,这个世界,究竟是人太疯狂还是这个社会太疯狂!

一直以来,李韬都是以阅人无数自居的,他常常认为,自己每年全国各地到处奔跑,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可是,对于余小尾这件事,李韬确实感到颇为意外。

李韬所在单位是一家销售企业。在单位里,李韬主要就是跑销售的,平时在外跑得多,应酬也多,李韬的朋友自然也多。

其实对于李韬的这种工作状态,刘粉也是啧有怨言,嘴上老是让李韬干脆辞职不干了,重新找活儿。可想想四个老人的养老,儿子的教育支出,房贷的压力,满肚子的牢骚最终也只是挂在嘴上发发了。

魏鹏就是李韬跑业务时所认识的。

两人认识其实也不复杂,因为这魏鹏的企业和李韬的公司算是上下游关系,在单位里,李韬负责跑业务,魏鹏在单位里主要负责采购,如此一来二去,认识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句良心话,在业务上,这魏鹏对李韬可没少支持。因了这层关系,有事没事,两人也是经常凑在一起喝酒,什么天南海北,古今中外,扯到哪算到哪。如此这般,时间久了两人自然便就成了铁杆兄弟。

周五,李韬魏鹏二人谈完业务,两人就近找了个咖啡吧休闲放松。聊得兴起,两人话题不由自主向外延伸。李韬说,真是滑稽,我老婆单位有个同事,说起来真的很有意思呢,自己在外面有了外遇,而且是一夜情,后来一直担心事情败露,怕老公和她离婚,孩子遭人讥笑,结果日夜忧思,烦不胜烦,把自己搞得压力很大,一天到晚整个人就像神经质似的。

“还有这事,谁啊?”听李韬这一说,魏鹏似乎倒是兴趣很浓,他故作夸张地问,“这人不会也是我认识的吧?”

“怎么可能呢!”李韬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余小尾,我老婆单位做行政的,我就见过一次,那女人能力倒是挺强的!”

“余小尾?”谁知李韬刚说完,魏鹏却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李韬感到非常吃惊,“瓜子脸,个子高挑,皮肤白净,说话声音嘎巴脆?老弟你还别说,这人我好像还真是认识呢!”

李韬的嘴巴瞬间便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李韬说:“不会吧?怎么可能呢?”

“余是多余的余,小是大小的小,尾是尾巴的尾,余小尾!”魏鹏强调道。

“对的,对的,咦——你怎么也和这人熟呢?”

“也真是巧了!”魏鹏拍了一下大腿,“熟也说不上,就是有点儿印象。因为我老婆不是做导游的嘛,这余小尾看样子比较喜欢旅游,她是我老婆的老客户,每年总要跟我老婆的团出去个两三回,一来二去的,所以我对她也有点印象!”

“哦,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巧了!”

“真是的,真是的,还真没想到,原来这余小尾居然还有一段这样浪漫传奇的故事啊!”魏鹏乐呵呵地说道。

李韬撇了撇嘴,李韬也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李韬忽然觉得这事似乎也不是太妥。

起身站立的时候,李韬拍着魏鹏的肩胛叮嘱道:“这事你知道就行啊!”

魏鹏笑了,说,那是的,必须的,一定的!

李韬一下就乐了。

其实,别看魏鹏在单位主要工作是跑采购的,魏鹏的特长并不在此,魏鹏的特长是在麻衣神相。

这事说起来好像挺搞笑,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谙熟此道,魏鹏给不少朋友看过手相、面相,甚至足相,大家都说准、神。在朋友圈中,魏鹏有魏半仙的雅称,大家也是有事没事乐意听他胡诌一番。

周日,黄毛约魏鹏吃饭。这黄毛和魏鹏是自小一块玩大的,算是赤膊兄弟,两人关系不仅熟,而且还非常铁。之所以约魏鹏吃饭,黄毛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让魏鹏给他看看相。

因为对于黄毛来说,近期可谓诸事不顺,心情异常苦闷,他想让魏鹏给算算掐掐,以期指点指点迷津。

见了面魏鹏才发现,这黄毛面容显然比上次见面憔悴了很多,本就稀松的黄发显得愈发稀少了。

坐在魏鹏面前,黄毛不住地唉声叹息着。黄毛说近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走霉运,生意亏了,而且亏得还蛮厉害,估计三年五载也未必能够翻得了身。

魏鹏愣了一下,接着心里就打了个寒战。在魏鹏的印象中,黄毛的生意一直还是不错的,怎么突然说不行了就不行了呢!

喝下几口酒,叹了会气,黄毛把手从桌子对面伸了过来:“兄弟给我看看,我这霉运究竟何时能够到头。”

魏鹏觉得黄毛的样子颇为滑稽,他心里本想笑,但终觉于心不忍。

抓过黄毛递过来的手,魏鹏盯着琢磨了半天,丢下,然后又盯着黄毛的脸左瞧右看了一会。

“老弟,看样子你最近不仅仅只是生意上失败,家庭好像也是危机重重啊!”

“嗬,你他妈的,怎么就这么神了呢?”魏鹏刚说罢,黄毛惊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看,你手上这情感线出现了分岔,这就说明你与你的另一半可能出现了离婚或有吵架分居的危险。再看你的脸,气色灰暗,缺乏光泽,明显是缺少了家庭的润泽所导致。”魏鹏说。

黄毛一下又跌坐回椅子上,黄毛显得有些激动:“是的,是的老弟,还真像你说的这样。自从生意亏了之后,老婆就天天闹着要离婚。这些日子,她一直躲在娘家,家门都难得迈进,即便回来一次,也是和我吵啊闹的。”

对于黄毛的遭遇,魏鹏非常诧异也非常同情,他万万没料到多年的老友生活上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麻烦。

“兄弟你给看看,我究竟什么时能够走出霉运?”黄毛闷了口酒,眼中贮满期待地盼望着。

魏鹏苦笑了起来,他觉得很为难。

瞧着期待和无助的黄毛,沉吟半晌,不知为何魏鹏居然一下就想到了余小尾。

“兄弟,俗话说相由心生,按照相面的规矩来看,一个女人的妻妾宫部位要丰隆平满,如果有诸如深陷、纹多、疤痕等缺陷,这都会容易导致婚姻不正常。可是黄毛你知道吗,我有个很好的朋友的老婆的同事,她的妻妾宫就非常饱满,按面相来说,此人应该是非常内敛有涵养的女人。可是谁又能想到呢,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有涵养的女人,居然也背着老公在外面搞婚外情,而且是多次搞婚外情!你说说看,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啊!”

黄毛一边听一边就长大了嘴巴,黄毛口中不住地喃喃着,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其实对于故事本身,黄毛一点都不感兴趣,黄毛在意的是故事所蕴含的那种弦外之音。

听完故事,一股恐惧之情在黄毛的心中慢慢氤氲开来。

看着怅然若失的黄毛,魏鹏一下心情复杂。

魏鹏也不知道,和黄毛说这样一个故事,对他来说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秋季的最末一个季节如期而至,街道两旁行道树上的叶子开始大把大把地飘零。据说霜降节气含有天气渐冷、初霜出现的意思,也意味着冬天的开始。

不过天气其实倒也未见得有多凉,倒是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场台风。天气一直阴沉着,街上也少见行人。一路癫狂的台风一夜间便把树上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黄叶尽数扫去。

因为公司在杭州开了一家分公司,考虑那边需要招兵买马,组成工作团队。根据公司安排,余小尾和俞雅芳近期需要尽快到杭州协助开展工作。

余小尾依旧显得心事重重,她的心情并未见得有多么好转。本就不想出差,眼瞅着偏偏又安排这么个不喜欢的搭子,余小尾心情更是愈加寡欢。

出发前一天,俞雅芳跑来问余小尾怎么去,是乘高铁还是自行驾车?说这话时俞雅芳的脸也是阴沉着,看不出任何表情。想象得出来,上次争吵在她的心里所划下的伤痕并没未完全愈合。

余小尾坐在电脑前自顾处理着文档,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冷冷地回道:“不知道,没想好!”

余小尾的反应让俞雅芳感到很是愤怒。站在那里,俞雅芳不由拔高音量:“什么没想好,就明早的事儿,你当你是老总有专车接送的啊?”

余小尾呼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俞雅芳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音量这么高,你把我当谁啦?”

俞雅芳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气,见余小尾如此,更是怒火烧心:“我告诉你姓余的,我好心和你说,请你不要不识抬举,你当你是谁啊,要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我才懒得和你胡扯这些呢?”

很显然,俞雅芳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只见余小尾也立即把音量拉高:“请你不要这样恬不知耻地和我说话,你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你不要把自己看得有多么高,你不觉得我和你在这饶舌是在降低我的人格吗!”

说毕,余小尾一甩双手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不想再搭理俞雅芳。

就在余小尾屁股刚刚落座还没坐稳当之际,忽然一阵昏天暗地的纸片凶猛地迎面袭来。紧接着,余小尾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快速地在额际划过。

浑身颤栗的余小尾惊恐地看到,怒火中烧的俞雅芳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发疯般地吼道:

“你他妈的这个破鞋,居然还有脸在这和我说人格,你当你是谁啊?!”

余小尾两眼发黑双腿直颤,她觉得天在转地在抖。

余小尾感到整个世界瞬间轰然坍塌了。

猜你喜欢

雅芳黄毛
小情绪
一定要走正道
十三香味的吻
一定要走正道
小小鸭
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