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杰:在生活的背影上写诗
2018-11-13侯平章
◎ 侯平章
回望,再诗意地呈现,这似乎是在生活的经验上进行个性的语言表达,这种向后看的诗歌写作,从另外一个维度上表达了对当下生活的思考,让诗歌不但有了生活的深度、厚度和宽度,而且也因为这样的着力,让诗歌有了更大的张力。只有能够很好地把现实经验进行简洁处理,看到现实的重量,把生活的,历史的经验压进一首诗歌里,才会让诗歌有坚实的内涵,才会让诗歌有丰富的命运感,才能在诗句的沉痛,隐忍和哀叹中完成对无病呻吟的指控。让诗歌回到生活,让灵魂和思考回到诗歌,让诗歌有了命运的质感,在历史和生活的背影上完成诗歌的书写。这是我读了冉杰的诗集《流动的秋天》想到的。
冉杰在坚实的生活基础上完成的诗作,不是凭空想象或灵光一现而完成的,而是经过精挑细选出了的,有生活质感的诗歌书写。
这种原生态的诗歌书写,让诗歌有了人间的烟火味,同时也增加了诗歌的历史厚重感和生活的沉重与沧桑。他的诗歌白描了一个地方的语言和人物的命运,尤其是对整个村子的日常生活全盘托出,让读者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受。缩短读者与作者之间的距离,在思想上产生共鸣——生活本来是不容易的,选择生活的方式更是不容易。
我觉得冉杰诗歌的精神应该是在杂乱繁复的、面向混沌的现实世界中,着寻找存在和语言的突围,在一个地方的语言中心,建立地方语言的标高。其诗歌既是描写的,也是招魂的,更是轻慢和放纵的声音,是让一个地方的一代人找到回归的路径,当曾经嘈杂无序而坚固的现实生活烟消云散之后,只剩下简洁的诗句,是这些诗句成为那段生活留下的最后的墓志铭。如《丹巴城的月》:
你蹲在高高的山头俯视小草
我站在滔滔的河堤仰望一片皎洁
我的月儿啊,瞬间爬上童年的记忆
在今夜把我慢慢的灌醉
拘一捧河水的清澈与冷静
多想近距离的端详你
然而,你却化作一种思念
从手指间悄悄的流逝
润湿的不是我的双手
而是我30多年来
远离故乡的那一种浅浅的忧愁
一个离开故乡30多年的人,用回望的方式来书写和回忆过往的生活,这之间有多深的渴望和感叹?只有诗人自己知道。
其实我与冉杰相识也是30年。是因为文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因为诗歌。相识于达县这片诞生过《启明星诗卷》的城市,之后冉杰到蓉城谋生,我也到了南边靠海的城市,之间音信隔断。20多年,也就是说,我同冉杰是相识于席慕蓉、三毛和汪国真的诗歌正在全国泛滥式地被诗歌青年接受的年代。而再次见面是在几十年后,我正在成为或者说准备成为有名的吃货和酒徒时,在成都的一次宴会上。
虽然这次聚会并不是意外的,而且是有了多次的预约,但是我把同冉杰的见面改在了与我发小的一次酒聚的地点。我下楼时也没有看到我想象中的身影,应该是像我一样中部隆起的肥胖男,他却还是那样的清瘦。聚会上除了我对从早前的熟悉感到陌生外,我其他的几位发小都不知道冉杰,更不知道冉杰是个诗人。他曾经写过许多让人芳心荡漾的情诗,最近几年来,是全国正在兴起的新归来者诗人。
30年前的山川草木和人事有了不同的景致,一个人的思考和向后回望,这应该是冉杰的诗歌写作向度。用诗歌完成了内心坚定的信念,是冉杰诗歌写作的根基和底座。不管是对自然的思考和颂歌,还是对人伦社会的观察理解,然后用文字进行关照,冉杰可能都是将其个体经验转化成对时代生活的描摹和深度阐释的,这种阐释以生活为基础,内涵深厚而富有公信力。
诗歌的成长一般是以故乡为参照系的,这是冉杰获取创作力量的源泉。在逃离和回望中得到平衡,在选择的时候多了一种向度。诗人选择对故乡和至亲发言,反过来正是它们给予诗歌有深度和厚重的乡土文化情怀。他的《走过通江》《雷音铺,请哺育我的母亲》《父亲的真理》《父亲的生日》,是诗人立于故乡和亲人之间,来释放自己对故乡和亲人的感恩和重新认识自己;是诗人选择回归诗歌,并在诗歌写作中完成自我超越的根基和力量。
诗作《病房》《我真活着》完成了对生命的思考和拷问。深沉的命运感,通过文字背后的思考来揭示世界的真相。其实很多真相都是被生活或者嘈杂的外表给掩盖和遮蔽起来了。山野、村庄、离别、漂泊、城市、打拼和乡愁——这是冉杰诗的内涵元素。因诗歌元素的多元,这自然考量着诗人对日常生活之美的感受力,以及对诗意的提升。只有让诗歌的书写在生活的现场,又能越过生活的肌肤,找准直接抵达命运本质的通道,才能认识事物的有限性和局限性之间的永恒不灭的真相;才能真正理解世界事物的希望和幻灭。
一个诗评家永远有一只诗人没有的眼睛。同时我也非常赞成诗评家热爱、呼吸和独自占有诗意的空间。在阅读的过程中发现诗歌就是用语言去照亮世界黑暗的部分,对世界的存在进行命名和记载这一最本质的东西。冉杰的这部诗集的到来是相当意外的。我的意外不是诗歌本身,而是一个离开诗歌现场20多年或者更远时间的诗人,会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有了这样的收获。这种意外很像人们在一个狂欢的聚会上,等待一个被寻找了很久的朋友,进来的却是一个谁都感觉到陌生的朋友,出现一会或长或短的有些让人尴尬的寂静。这样等来的来客就有两种命运,一是被很礼貌地请了出去;二是勉为其难地留下来,最终能不能在痛饮之后成为朋友,成为互相的常客。这两种情况在诗歌的创作空间里都是经常发生的。我和冉杰的这部诗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了交集,也才让我在这里来有了说三道四的机会。这机会应该是冉杰对一个30多年前就因为诗歌聚在一起,吃过对方父母煮的饭的情谊的珍重。也就是说,我从冉杰的诗歌中读到了思想和情感的重量。
冉杰的诗歌是情感和人生经验的最直接的表达,是有温度和体温的书写。每首诗歌背后都有故事支撑着,这是我喜欢冉杰诗歌的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