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2018-11-13肖长林
●肖长林
悼亡诗之名篇,当推元微之《遣悲怀》,虽富且贵仍追忆往昔,情感真挚而悲切感人; 而词则首推苏东坡『记梦』之《江城子》抒胸臆而诉悲怀;至于刘韫良的《挽周氏女郎》联,似乎还更为曲折动人。
十七载驹光苒苒,转瞬全非,回思髫甫鸦垂,齿刚犀粲,喜儿时两小无猜,阿母曾云,此殆神仙佳偶欤!红丝谁为暗系也,吁嘻,言犹在乎!每当菱镜妆馀,芸窗读罢,娇频余恋,媚总伊怜,砚烦葱腕之携,脂代樱唇之点,任几度朝朝暮暮,云雨何知?然韵媲莺俦,憨侔凤侣,宠逾燕婉,痴赛鸳盟,更花前玉笛吟风,银筝按月,惹却亲朋交羡,都艳说才貌双双,偏青尘缘错夭桃,饶他雁落鱼沉,只悔萱帏难谅我;三五旬鸾缔匆匆,齐眉未久,底事香偕桂殒,秀并兰摧,慨彼美一生已了,天公试问,斯固可人绝代者?彤管畴堪别赠耶,呜呼,命真薄矣!迄今碧梧梦断,紫荔魂招,妗罔灾援,姑仍恶唤,冤负巨鳌而重,恨填精鸟而深,尽百般袅袅婷婷,冰霜怎耐?乃蝇谗巧构,蜂掇嫌遭,虿毒横加,雉经惨化,倘泉下琼箫露践,金碗烟披,宛同兄妹相偎,重欢诉恩情再再,奈黄壤踪迷宿草,兀自鹃啼蝶怨,空寻蒿里哪逢卿?
从刘韫良这副二十岁之前的联作,结合其联后的一段自述,我们可从中看到这样一出爱情的悲剧,二人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发小』,当周女长至二八芳龄时,出落得花容月貌,且善音律,常与刘郎情投意合地『偕奏焉』; 尤为难得的是,周母曾多次表示愿结秦晋之好; 惜乎『太宜人』(祖母)认为『色太娇艳,恐余娶后溺色误读』而『屡许屡辞』,致使周女不得不在十七岁时另嫁他人。孰知还不到三个月便噩耗传——因周女之小姑『偶失金钏』,怀疑乃嫂子所为; 性情刚烈的周女岂容此莫大的欺侮?于是上吊自杀以示清白。待发现金钏竞是小姑之婢女所窃时,一个如花似玉的女郎已然香消玉陨! 怀着无比悲痛懊悔之情,刘韫良为了科举功名而屈从于祖母的期望,唯有『只悔萱帏难谅我』,徒唤『空寻蒿里哪逢卿』了!
这副长达三百零六字的挽联,是目前发现刘韫良最早的挽联,也是其最长的长联,更是他一生对联语追求与创作的肇启,从中不仅可见其文字功底之深厚,而且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我们还可从他前往太原路上的两副《雁丘》联中得到印证。形纵孤生情最苦;魂非同死意难甘。今古总情天,谁知愤义捐躯,物犹如此;死生虽幻境,其奈含愁吊影,我更何堪。
『雁丘』为元好问(号遗山)葬雁之处。一二零五年,元赴试并州(今太原),『道逢捕雁者云: 今日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竞自投于地而死。』元将其买下,葬于汾水边,垒石为识,故曰『雁丘』,并作千古绝唱《雁丘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路过这里的刘韫良,自然深谙此典故且正处于丧偶之时,触景生情而感同身受:《雁丘词》穿越时空,仿佛在耳际回响,于是,寄托中年丧妻悲痛之情的《雁丘》联便油然而生。
此外,刘韫良还有一副《挽梅氏女郎》之联,读之亦令人扼腕痛惜、感叹不已。
悲如斯,艳如斯,风雅更如斯,想绿华定属前身,鹤驭不妨卿暂去;
悔难已,梦难已,凄恨尤难已,慨红叶空吟旧句,鸳衾其奈我无缘。联后自注云:『女郎美灵巧色,工诗。余回里续娶,有媒作合,将下玉镜台矣,讵为乃兄所阻,女郎旋以抑郁亡。其绝命词和余原韵云:『梅仙纵许称佳偶,红叶何从寄玉郎』。与余议婚时有云:『让尔梅仙清更雅,天留佳偶待刘郎。』
从二人唱和的诗句来看,梅仙姑娘的确是一个极富才情的女子。刘韫良深为自己的介入,使这样一位红颜知己的才女过早离世而悔恨不已; 尽管从翰林到庶民的坎坷经历(青年丢官、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晚年孑然一身),使他终生壮志难酬,其留下的三千多副联语,却是一笔值得我们认真学习借鉴的宝贵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