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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大调的夏天(外一篇)

2018-11-13

娘子关 2018年5期
关键词:二爷相片旗袍

●小 妖

他叫夏天,一个彻头彻尾的屌丝,我们认识的时候,他们都叫他贱贱!

听说贱贱出生那会儿,他唯一的老妈,忘了和他商量就擅自取了一个“夏健”的名字给他,寓意健康平安,别像他死鬼老爸一样,一声不响的就撒丫子走人。

不用说,贱贱一定对这个奇葩的名字不胜其烦!据说,他是通过极为“卑劣”的手段偷到了老妈的户口本,拿到公安机关开始重新做人的。遗憾的是……贱贱这个乳名就像滚烫的烙铁,如火般炙热地烙在了他的胸口,嗞拉一下,沸腾了人生。

那年夏天,贱贱毕业了,他是那些狐朋狗友里分数考得最高的!

360分,一个可以进入四流大学的分数!

贱贱有两个过命的死党:二爷和小六。

可自从小六高中辍学以后,整个夏天仿佛都安静了。二爷的目标是清华北大,可惜高考那天他“大姨夫”来了,发挥失常,只考了300分,勉强进了一所不入流的大学,但好在学校美女众多,他的目标也算实现了一半。

当二爷抛弃他第六个女友的时候,贱贱也在大学完成了自己的梦想。他把整个城市都转遍了,终于可以底气充足地回家告诉老妈:“妈,我把你和老爸相恋的那座城市都走遍了!看不出你俩挺浪漫啊!嘿嘿,你们两个学校那会儿……是不是,已经在校外悄悄地同居?”

贱贱的妈妈是个下岗职工,自从生了贱贱以后,就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平时靠打一些零工赚点生活费,家徒四壁的屋子里除了几件眼熟的生活用品,就只有一个贱贱从来都不敢去碰的大黑盒子。

他记得小时候,总是在睡着以后,老妈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抱着那个黑盒子偷偷地哭。有一天他被断断续续的哭声惊醒了,看见老妈慌慌张张地藏起了什么东西。

哼,贱贱可不是省油的灯,趁老妈不在,打开了那个盒子,没想到被发现了,为此他的屁股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然这是后话。

而黑盒子里装的是一个造型古朴的大提琴,琴弦上插着一张泛黄的相片,竟然是老妈的毕业照!那个时代,没有彩照,但很有朝气。七七年恢复高考,很多人看到了希望,连手抄课本都弥足珍贵。

贱贱不懂这些,诧异地将视线凝固在了相片中一个少女身上,尽管衣着朴素,人却美得一塌糊涂。清纯的样子,堪称屌丝心中无敌的女神!

他还看到,少女的背后站着一个青涩的男生,和贱贱长得很像。

从那个时候,贱贱的心中就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追溯历史,还原真相的决定!一个寻觅黑白年代凄美爱恋的决定!

……

转眼,又到了夏天。一个毕业的季节,一个,失业和失恋并存的季节!

二爷满怀信心地将他努力了很久才换来的英语二级证书,以及三年来最优秀的一张成绩单,投递到了微软公司,结果回复直到现在都没收到。

听贱贱说,那天夜里二爷喝大了,贱贱也喝断片了。两人在立交桥下说了一夜,具体说什么都忘了。只记得二爷鼻涕横流地对他说:“他们不要我!贱贱……哼!老子才不稀罕呢!哈哈哈……”

贱贱看他喝得那么过瘾,也忍不住干掉了一瓶红星二锅头,转头指着二爷的鼻子骂道:“你明明说自己困了,要去睡觉。为什么又发信息告诉我,亲爱的!刚才在忙,我们接着聊!我问你什么意思,你居然说发错了,呵呵。”

两人互相骂着,抱在一起哭。

这个夏天,只有小六没有喝醉,他在工地搬砖,扛水泥……

时间就像一双发了霉的臭袜子,总扔不掉,也懒得洗。

三年后,二爷在菜市场批发苹果。他说:将来,老子就是乔布斯!小六,则脱离了工地,成了某个科技公司的老板,听说正在准备分公司的开业。

至于贱贱,三年来换了许多工作,跑遍了各个城市,始终没有忘记的是,相片背后,用淡蓝色的墨水,写下的守候。

“在这里,遇见你,我从没后悔!放弃茱莉亚音乐学院,是我一生的骄傲!”

黑白公交

一刹那,阳光仿佛被裁剪了,碎得体无完肤!

渐慢的时间反倒成了配角。

我有些坐立不安,惶恐地想要望向窗外,然而就在我转头的瞬间,一缕令人作呕的气体粗暴地钻进了我的鼻腔,试图用野蛮的方式占据我的味蕾。

愤怒地掉转了目光,如果可以,我想用眼神秒杀空气中的味道!低贱、媚俗的香水味氤氲腾腾,甚至连路边溢出的臭水也比它耐闻一点!

可下一秒,我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表情呆滞,近似于面瘫地愣在了那里。

鲜艳的红唇、挺立的鼻尖、凹凸有致的曲线,这一刻,脑海中突然蹦跶出来两个字——女人!

我不惜翻遍了大脑里的所有词句,只找到了这两个字——女人!一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

我的目光距离那件黑色印花旗袍,仅仅只有三十公分的距离,可以异常清晰地看清每一条纹路以及丰韵的妆粉下消瘦、干黄的脸颊。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镶嵌银边的暗黑色袖珍提包,倒是很配她的旗袍,看起来端庄而典雅。

我想努力地转移视线,可这个女人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看着看着竟然忘记了空气中刺鼻的香水。

“我先生姓陈。”

我愣了一下。她在和我说话吗?然而当我仰望她的侧脸时,她的眼神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我的目光,蓦地有些涣散了……

天空似乎飘起了雨丝,一盏橘黄色的路灯停靠在幽深又寂寥的小巷边上。

一个穿着暗色旗袍的女人走了出来,和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擦肩而过,女人的手上提着一只淡蓝色的饭盒,里面装着1962年香港特有的云吞面。

旗袍女人走路时,摇曳着身姿,在渐慢的时间里,或许是因为旗袍的缘故,散发出——女人特有的魅力。

我恍然了,一切不过是《花样年华》里的片段!

对面的旗袍女人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她像极了那个年代的女人,活在爱和痛的边缘,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徘徊着。

心,好像疲倦了。不再看她,当我望向窗外的时候,内心的惶恐忽然消失了大半。

青山间盖着一座红瓦泥砖的校舍,它的出现把我彻底地拉回了现实,原因很简单:本世纪徜徉在“微时代”中的新式建筑,而非那个年代!

忽地,耳畔传来了公交车的报站提醒,我几乎用力地告诉自己:终于可以逃离这个怪异的公交车了!

可奇怪的是,当我刻意地看向那个旗袍女人时,她已经不见了。

没来由的,我的心里一阵怅然的落寞,落寞里异常强烈地抗拒着下车的欲望。

也许下一站,我还能见到她!而她,或许会走过来对我说:“我先生姓陈,您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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