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镇雄
2018-11-13余冬云
文/余冬云
1
那些年,我在县城以西的一个河谷里生长着。每当走出麦草盖顶的石墙房,就有一座高高的山峰立在那里,身姿伟岸,面色苍白,像一名战败的斗士,小镇上的人们都称它作“白岩”。环视河谷,视野里除了山还是山。穿行而过的一条小河是流动的,但好像不是从山外来,也没看到它往山外去。河滩上的无数鹅卵石,或许原本是些中了魔咒的山峰,不过预谋一场随流水去远方的私奔,却遭受了万劫不复的命运,体型缩小千万倍,前赴后继,杳无限期地阻滞在山谷间了。
看不到远方,我就以为世界很小。在我的意识里,这里的人们,如果没有在泥泞崎岖的黄土路上负重前行,那就是在层层叠叠的山岗上辗转攀爬。尘土飞扬,汗滴落下,每一缕时光很长也很沉重。于是,关于生存空间的感知,也许就不能从审美意趣出发了。镇雄所有蓝的天,青的山,黄的土,以及碧绿的流水,一如自己的身体发肤,习惯了它的贫瘠,也忽略了它的秀美。
2
后来,盐津人杨升雄来到镇雄。他在忙碌工作的缝隙里,背着一台相机到处游走,用勤奋的脚步去触摸和丈量着这片让他兴奋不已的土地。于是,山水入镜,人文定格,他拍摄到若干关于镇雄的图片。
冥冥之中,仿佛有谁指引,注定要更正我心里关于镇雄的印象。我站在杨升雄老师的图片面前,看见乌峰与凤翅环抱的城市,空灵地飘浮于云端,晨曦温润,金灿灿地点亮每一个建筑,唤醒每一扇窗户;看见尘世之外的花山黄连原始森林里,生长着无数色彩斑斓、常人见所未见的植物精灵;看见水波粼粼,老了的红石桥横跨在时光之上,背负着荷锄暮归的农夫与老牛;看见岁月静好,笑吟吟的农妇走出贴着红对联的大门,拎着吃食去饲养她的肥猪饲养她的生活;看见分散在镇雄每个角落里的人们,在爆米花的浓稠水雾背后,在烟熏腊肉的油亮色泽里,在千万种场景中,努力经营着他们的幸福……
光影的装扮之下,一切都是这样的美丽。杨升雄老师那些时而磅礴瑰丽,时而细腻温婉的镜头语言,始终在娓娓叙述着镇雄的生态,山峦雄奇,空气洁净,树木葱郁,蓝天白云和轻薄雾霭映衬之下的镇雄,宁静安详,常常宛若仙境。
我心不由己地相信了镇雄之美。生长于斯,竟然如此后知后觉,心怀歉疚,却又为自己找了个托词:未曾识得红色古邦、大美镇雄,只因身在此间。而外界的人们,也开始纷纷聚焦位于五德镇境内的峡谷天坑群,惊叹于它堪称云南之最的体量,惊叹于它的壮观与神秘;于是有客自远方来,访问深山里的赤水河源,访问流水与峡谷构造的“鸡鸣三省”之奇景……
3
深入了解,细细体味,还能发现,镇雄的魅力远不止蕴藏于自然景观以及古老人文间,更在于百万民众在追梦之路上,所呈现出来的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不死心”的坚韧和执着。
位于乌蒙腹地的镇雄,长期以来,受自然条件限制,不可避免地存在道路不畅、信息不通等问题,是国家级贫困大县、红色革命老区,加之多达168万人口的负重,与现代文明、时代前沿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要谋求科学跨越发展,实现同步小康,要完成的任务非同寻常地艰巨,全县上下要做的努力要流的汗水也是发达地区所难以想象的。
时间镌刻下奋斗者的坚实足迹,见证着筑梦人的不平凡历程。历数近两年镇雄在脱贫攻坚进程中所发生的变化,我总是会想起“翻天覆地”、“华美蜕变”一类的词语。
县史上第一所按省一级完中标准修建的学校建成招生,并通过与云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联合办学的方式,实现教育资源最优化,初步破解发展过程中学生求学难、学校办学难的问题;第一所按三级甲等标准修建的医院竣工,山区群众求医难、问药难、因病致贫等现象即将得到有效解决;第一条双向八车道的城市主干道华美绽放,第一条智慧海绵道路漂亮得令人惊讶,第一条高速路即将建成通车,第一条高铁正在加紧建设,第一座飞机场正在启动建设,无数个新农村建设示范点刷新旧时家园的模样……
这些撼动人心、振奋精神的重大建设,一项一项地被实现,一点一点地积聚起镇雄人民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获得感。
很多时候,当我走在县城南大街上,走过被城市管理者悉心清扫的洁净街道,看着站在交通信号灯下有序等待通行信号的人群,有些不敢相信了,这是我昨天走过的那个尘土漫天、垃圾遍地、秩序杂乱的镇雄吗?这是我那饱受非议、被误解为多灾暴躁的家园吗?
完成一场蝶变,现在的镇雄,是崭新的。现在,我是怀着自豪感走过每一条大街小巷,经过那些美丽村庄的,我愿意相信,镇雄明天会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