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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韩集体记忆的影像建构对比分析
——以电影《鬼乡》和《二十二》为例

2018-11-13魏晓涵

海外文摘·艺术 2018年18期
关键词:慰安妇媒介身份

魏晓涵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1 媒介建构集体记忆

集体记忆是指特定的社会群体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哈布瓦赫认为记忆不是客观事实,它通过语言这种工具来实现,在事实的基础上由社会框架重新建构,记忆是过去、现在和未来。包括电影在内的大众媒介在集体记忆的构建中起到重要作用,社会群体在交流过程中获得认同,“媒介与集体记忆”成为一个研究分支。

本文聚焦的“慰安妇”这一集体记忆发生在二战时期,涉及许多亚洲国家,其中中韩两国受害者的数量占较大比重。两国文化渊源相近,但在几十年的发展进程中,和侵害国日本的外交关系、本国的社会发展演化出较大的差异,对同一记忆的媒介呈现和受众反馈亦不同。慰安妇受害者陆续离世,所剩无几,近十年两国战后一代的作者都生产了相关影像。韩国以慰安妇为题材的影像作品包括《最后一个慰安妇》《鬼乡》等,中国有《二十二》《军中乐园》等作品,有纪录片、剧情片等。

韩国的《鬼乡》和中国的《二十二》分别公映于2016和2017年,是两国首次登上大银幕的慰安妇题材的影像作品。《鬼乡》调动韩国七万五千民众募集了12亿韩元填补投资空缺,上映后连续两周登顶票房冠军,引发整个韩国社会的讨论。《二十二》同样是通过民众自发的众筹填补资金缺口,在播出前后引发大量媒体关注和全民话题讨论。本文对比两部作品的影像叙事,及两国的舆论表现,试图分析中韩两国民众对集体记忆的构建差异,及原因所在。

2 影像叙事对比

2.1 主题及隐喻

《鬼乡》以少女成长作为故事主线,采用双线结构,分别叙述了两个时空里少女贞敏被抓走成为慰安妇和少女恩京被潜入家中的匪徒强暴的故事。将两个同样被强权伤害的故事交错叙述,最终以归乡的仪式结尾,完成两人跨越时空的对话,深化了侵略给个体和民族带来的伤害。

《二十二》以战争受害者为主角,让老人口述,这些记忆不仅仅通过言语表达,更展现在她们的动作、习惯中;此外触角涉及受害者晚年生活。

当下通过慰安妇话题控诉日本二战侵略暴行,争取道歉和赔偿,已不再是媒介的主体诉求。它们不约而同地淡化了控诉战争伤害的主题,而进行对外延展。《鬼乡》将对“慰安妇”的伤害延展到对“女性”的伤害,增加社会性别视角,讲的是不同时代的女性遭受的伤害和苦难,在影片中,即使生活在现代的慰安妇老人也因为历史受歧视;《二十二》则关注“慰安妇”身份之外的“农村老年人”身份,中国的慰安妇分散在全国各农村地区,并非像韩国慰安妇由政府统一照料。展现她们生活中的困境,弱化了历史伤害这一因素的影响程度。

这样的主题表达构成一种隐喻,即走出伤痛的历史记忆,实现自我疗愈和救赎。但仔细分辨,两者对历史的认知是截然不同的,《鬼乡》的基调更为沉重,通过跨时空的多重询唤,让集体记忆中的苦难更沉重。《二十二》则淡化苦难,老人们回忆过去的篇幅越来越少,展现当下平静生活的画面越来越多,表达趋于轻盈,呈现对苦难逐渐解脱的趋势。

2.2 画面与叙事

《鬼乡》的画面构图精巧,用了大量乡间唯美风光的镜头;《二十二》使用了大量空镜头交代老人生活环境,两部电影节奏都相对缓慢。

存在区别的是,《鬼乡》没有避讳伤痛记忆,长短镜头结合、多角度叙述。如长镜头俯拍,还原少女们在慰安所受到伤害的场景、她们的哭泣声、尖叫声、身上的伤痕、害怕的神情等,转而切换到乡间唯美画面,两者交替衬得现实残酷,外露且煽情。《二十二》使用了大量的长镜头和固定镜头,少有短镜头。影片对历史的还原通过老人口述、寻访原址实现,过程破碎,没有完整叙事线。此外加入许多对受害者个人命运的叙述,历史记忆反而被隐去。

两部影片都存在批判视角,《鬼乡》中老人试图寻求政府的帮助,受到的却是年轻人的白眼;《二十二》用环境画面呈现老人心酸的晚景。

对比两部影片的镜头语言和叙事方式,差异较大。《鬼乡》试图寻找这种历史记忆与现实生活的关联性,不否认这种伤害的残酷与深远影响;而《二十二》则选择淡化历史记忆带来的伤痛,同时将历史伤害也隐去,营造出和谐平静的氛围。

2.3 身份与认同

“殖民身份”是影片中慰安妇最基本的身份认同。影片分别从不同的角度丰富了对身份认同的阐释。

《鬼乡》在“殖民身份”的基础上强化了主人公的民族身份。影片使用了大量民族符号,如萨满祭司、韩国传统曲艺、韩服,宣泄对故乡的依恋、对家人的依赖,跳脱出在“受害”和“侵害”的对立中形成的身份认同,个人命运被视作民族苦痛的缩影。而在最后的部分,通过一场祭司舞蹈隐喻苦难的升华,达到民族的集体认同。

在民族认同的表达上,《二十二》是失语的,集体记忆独立成为个体化的境遇,没有形成联结。她们的身份认同通过和政府、家人的互动中构建起来;例如老人乐于表露自己“女红军”的身份,谈到家人会流泪。这些互动通过侧写的镜头来展示,对“家”的认同感比对“民族”更为接近现实。

值得一提的是,两部影片对对方国家的记忆的呈现。《鬼乡》中和主人公一起关在慰安所的还有中国女孩,《二十二》中有一位受访老人来自南朝鲜,并在晚年受到韩国志愿者的帮助。集体记忆跳脱出国家和民族的层面,在全球的语境下寻求身份认同感。

3 对集体记忆的消费与民族主义

总的来说,两部影片对慰安妇集体记忆的呈现和表达的文化主张是截然不同的。虽然都存在救赎过去、展望未来的积极态度,《鬼乡》的倾向于深化历史苦难,唤起民族共同的情感和记忆;《二十二》则隐去了苦难,个体化,回归人性的层面,民族集体意识在其中鲜少出现,也并未得到强化。

影片的文本抵达受众后激发的舆论截然相反,各自与文本的建构方式背道而驰。

《鬼乡》渲染乡土情结和民族身份,韩国社会反而关注受害个体。民众开始反思是否对这个群体有足够的关注,舆论落实到个体化的层面。

在《二十二》中被隐去的民族主义情绪引起了一次剧烈的舆论爆发,自媒体热议的焦点多集中在不忘民族苦难,铭记历史。民众自发捍卫“受害”身份,深化集体记忆中的耻感,曾一度出现看电影时笑出声来的观众受到其他现场观众的人身攻击,被批为“不爱国”的新闻。

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进行解读。上世纪90年代初,韩国慰安妇问题才开始受关注,一度被男权社会认为是“不洁的”,更早的时候这些战争受害者甚至被当局以有伤风化的罪名逮捕。受到关注后,韩国舆论的议题集中在如何扭转社会的刻板印象。

《鬼乡》上映恰逢日韩就慰安妇问题达成一致的节点,日方若履行承诺,韩方则同意终结慰安妇问题,一度引发社会不满和挫败。自上世纪90年代慰安妇议题在韩国出现后,一度成为日韩外交之间的绊脚石。韩国政府的外交姿态相当强硬,将其定性为“反人道主义的非法行为”,韩国宪法法院2011年裁定其政府未努力解决慰安妇问题,直接对韩国政府造成巨大压力。

民间团体认为日方推卸责任,举行大量游行示威,也给韩国政府造成了压力。《鬼乡》是民间表达的一部分。媒介的常态化表达,让观念更新和强化,甚至倒逼政府做出优化和改变。

中国语境下,慰安妇从属于战争问题,常常以弱者的形象出现,这种形象标签化、反生活常态,借以激起民族主义情绪。《二十二》出现之前,慰安妇的议题在国内媒体中很长一段时间不受关注。政府在外交上的态度趋于中庸,进一步激化民众的民族情绪,即使影片本身弱化了这方面的表达,“敏感仇外的民族主义”依旧在网络舆论中迎来一次大爆发。

4 结语

在地文化的潜移默化、历史现实等因素的综合影响影响了媒介对集体记忆的表达,反映在慰安妇问题上,基于和平的大环境,中韩的媒介建构都呈现出治愈伤痕、期盼未来的希冀;不同的是,前者试图抹去伤害,后者则在强化伤痛的记忆。受众对媒介的记忆建构并非全盘接受,而是基于现实语境和历史记忆对媒介的表达进行二次解读,演化出新的群体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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