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太阳深处的火焰》对世界的呈现与反思
2018-11-13王志华
王志华
红柯在众多当代文作家中是比较独特的一位,他每有新作出现总是能让大家眼前一亮,他的长篇小说新作《太阳深处的火焰》再一次给人同样的感受。其让人眼前一亮的原因主要在于,在这部小说里,我们既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又有一些新的质素出现。红柯既延续了其一贯的写作风格和主题,比如以浪漫的写意笔法描述了迷人的爱情,继续探讨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同时,不怎样注重现实生活叙事的红柯却用现实主义的笔法结实地触碰了某种触目的社会现实,并且由现实而及历史,明确地开启了文化的寻根和反思之旅。小说多条叙事线索既相互独立又彼此融合,世界在如火焰般的太阳之光的照射下得以色彩斑斓的呈现,那是现实与历史、生命与文化相互交融彼此映现的世界,正是在彼此的映现中,红柯对它们的书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呈现,而是蕴含了他对整个世界的思考,无论是呈现还是思考在都达到了太阳光照般的透彻和刺目。这正是红柯新作《太阳深处的火焰》所给予我们的精神美食。
一、现实的揭示
红柯的小说无论是短篇还是长篇一贯以营造诗意的境界见长,小说语言多描写和抒情,即如评论所说,他的“小说有着松散却完整的情节,但它们只是为作品搭建起一个整体的架构,真正使作品体态丰腴的是它们的描写与抒情”;同时,小说中的人物包括动植物都被赋予某种神性和灵性,这使其小说世界成为一种梦幻神奇的非现实世界,或者说,“红柯的小说是少有的将现实浪漫化的努力之一”。而新作《太阳深处的火焰》却一反常态,红柯也操用起了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真实客观地再现了“社会现实”。尽管有人指出,早在长篇小说《乌尔禾》中红柯就已经发生了写实性的变化,相比以前的小说“它的结构更清晰,它的语言更平实”,然而,那也不过仅仅就笔法而言,但在反映“社会现实”的深刻性和广泛性上是远远没有深达现实主义的根本内核。从这个层面而言,《太阳深处的火焰》的火焰才是红柯真正的现实主义之作,它对社会现实的揭示让我们看到了浪漫脱俗的红柯的深刻的一面。小说对现实的叙述集中在四处,一处是徐济云所在的高校,二是周猴所在的皮影艺术研究院,一处是吴丽梅毕业实习的小镇,再一处是博士生王勇的家族企业。通过这些现实生活的描述,小说对社会现实进行了深刻的揭示。概括起来,这种揭示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是揭示了包括高校和研究所等在内的学术研究机构的现实。这主要通过徐济云在渭北大学的学习和科研等活动得以揭示。或许是红柯多年来从事高校教育科研工作,对高校包括研究所等同类性质的机构的情况可谓再熟悉不过了,所以,红柯在写到它们的一些情况时才不是那么浮光掠影,而是达到了一种触目惊心的程度。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小说主人公徐济云对末流艺人周猴的研究。大学教授徐济云放弃那么多有价值的艺人而独独选择一个不入流的艺人周猴作为研究对象,而且兴师动众,动用了所有研究生尤其是对他最有才华的博士生王勇委以重任,这让很多人包括他的学生都感到疑惑,然而大家虽心存疑惑却不敢质疑,尤其是当该研究竟成功地获批教育部重点课题。究其实不过倚仗了徐济云的学术威望,对周猴的研究不仅不被人质疑反而被冠以别开生面、耳目一新的美誉。更有甚者,一无所长的周猴在徐教授科研团队的研究下竟然真成了“人物”、成了“大师”,其荒唐至极已然拆解了科学研究惟真求实的本质特性。然而,这一切又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因为有徐教授包括文字、图片、声像等研究资料为证,还有周猴被请进大学巡回演出、做讲座等现实活动让人眼见为实,更有周猴传记的连载和结集出版对其进行总结升华。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徐教授精心策划和导演的结果,当纯粹的学术研究都需要策划和导演时,学术研究也就退化成了一幕虚构的荒诞剧,而这种科研成果无异于垃圾,垃圾制造的同时更浪费资源,亵渎了真正的科学研究。而这样的研究却能够得以开展,也就深刻揭示出高校等机构体制方面存在的问题。
除此之外,师徒承传互惠互利组成类似小集团的“圈子”、研究生给导师做枪手等,都属于当前高校内部见怪不怪的“学术怪相”。只是大家都缄默不语,而红柯却扮演了那个说出皇帝新装真相的孩子。而愈是沉默,这一声喊叫所激起的效应愈是浓烈。周猴所在的皮影艺术研究院同样如此,十大班主表面重视人才却又只是适度而用,导致民间艺术高人的自我毁灭,而周猴这样的没有真本领的皮影艺人却以临时工身份长期占据领导职位,指挥领导真正的艺人,既满足了自我的欲求又成功地为领导挡避来自高水平艺人给他们的威胁。这些体制或者说是潜规则深刻揭示了研究机构所存在的弊病。
其次是揭示了高校等研究机构之外的地方社会现实。这主要通过吴丽梅毕业实习的小镇生活和王勇堂兄家族企业情况得以揭示。与王蒙的《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相似,小说通过短短两周的小镇实习生活中的所见所闻及其带来的一次次震惊,有力地揭破了以小镇为代表的地方社会现实的内幕。这震惊最先来自于下基层锻炼的女干部王澍。她对被镇长批评的两个人表现出奇热情背后原来隐藏着深刻的为人处世的学问:被镇长批评说明与镇长关系近,王澍亲近他们就是在拉近与镇长的关系;再是下村调研,吴丽梅发现大队领导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布防严密,班子成员不选是精明能干之人反而选一些各方面能力最差的人。有这些见识作为基础,吴丽梅对徐济云父亲老徐以及其所在的供销社所发生的一切理解起来就变得相对容易些了。老徐敢于为职工利益而和领导拍桌子,竟一度让吴丽梅对他心生敬意,其实这不过是笼络人心的一个手段而已,同时也以另类的冒险方式得到领导的重用。这正是老徐的高明之处,这使得他虽然业务能力一般,但却生活得如鱼得水,无论上级还是下层都对他几分惧怕。而对待业务能力强的同事,尤其是当他们有可能越过自己而高升时,老徐则绝不含糊地对其痛下杀手。因此,两个立了功的业务能手明知委屈却依然心甘情愿主动将功劳拱手送给了老徐。单纯的吴丽梅一度寄希望于电台和报社的新闻记叙事实,但她失望了;正在她誓不罢休想要去镇长办公室报告时,却提前被办公室主任叫去,从新闻稿审核的严密、从工作的厉害关系等方面堵住了吴丽梅的嘴巴。真相就这样被淹没,而无人质疑的假相也就成了真相。这是如前述高校的法则如出一辙。
除此之外,小说还写到知识被金钱买卖的可怕现实,各种名目繁多的培训班,不过是为有钱人和文化人搭建的交易平台而已。而大学也并好不到哪里去,且不说其招收的所谓神童有多少是货真价值,它的所谓进修培训,不过是给周猴这样的人贴“学历”之金而已。总之,在《太阳深处的火焰》,红柯从未有过地如此逼近现实,如果说以前的小说也有现实的话,那现实不过表现为有一个故事得以寄存的外壳而已,在故事含蓄诗意的讲述中,其现实也总是那么虚无缥缈而并没有具体的指向,这种写作方式显然与其小说充满诗意的英雄、爱情主题密切相关。而现在,从人物到事件,从人物行动到人物语言,红柯严格按照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来进行叙事,很显然目的就是要尽可能的逼近现实,揭示出其真实的内里,而现实主义的批判性也就尽在其间。
二、生命的探寻
红柯对社会现实的如此关注和深刻揭示,使初读《太阳深处的火焰》的读者或许会感觉红柯变了,不再像以往那样总是执着于书写浪漫诗意的生命形态。的确红柯是所有变化,但对生命的关注却是始终不变的。对此,红柯自己早就做过这样的表达:“生命是我关注着的,一直关注着。”人是社会现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关注现实说到底就是关注人,关注生命,社会的阴暗、社会的扭曲说到底不过是人使之然。红柯通过对现实的揭示,实是在思考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探寻一种健康的生命形态。
小说从总体上来讲塑造了三种人,书写了三种生命的样态。其一,是以徐济云父亲、周猴等为代表的一类人。这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蔫坏”。在小说中曾经有两处很明确地提到“蔫坏”这一词。一次出自吴丽梅的闺蜜之口,一次是出自毕业实习时与吴丽梅同住一屋的王澍之口,她们对蔫坏之人有着共同的认识和评价——蔫坏之人最可怕,用王澍的话说就是:“干大事有野心的人表面蔫不唧唧,一旦露出真面孔就是一颗原子弹”。徐济云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典型人物。表面上和同事一团和气,甚至也没有继续高升的野心,但是他也绝不心甘情愿让他人进步,如果有谁被上级作为提拔对象而选中,他就会使出自己的阴招,给你制造麻烦和障碍,这样就能继续维持当下他自认为还算满意的态势。再有就是周猴。自他来到研究院的最初十年间不止一次担任各科室临时负责人,领导指挥着那些成绩卓著的艺术家;而把周猴引入研究院作为挡箭牌去打压潜在对手的张火明、包括十大班主,一次次引进人才而又绝不让其超越自己,而一当发现其有“越轨”嫌疑之时就再次引入另一人才用以打压。这些都属于蔫坏之人的行列。他们无论有无真本事,都共同表现为专业上不思进取,举步不前,而又以阴损的方式阻碍他人进步。面对他们,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其二,是以吴丽梅为代表的一类人。这类人与前者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他们纯粹、透明、行事磊落,就像那太阳之火一样,让人感觉热烈温暖。小说在以现实笔法记叙吴丽梅的成长经历时,不时又以浪漫抒情的笔法将吴丽梅幻化为火焰或太阳来进行描写:大公羊驮着童年的吴丽梅就像驮了一轮红日,照亮了天空和大地;尤其她那双搓过牛羊粪的手,也像被牛羊粪点燃的火焰一般,给徐济云留下终生难忘的记忆。那份率真自然使童年吴丽梅天然地与牧场上的动物们亲密无间,他们一起听音乐、一起狂欢,动物如人一样都成了有血有肉的生命。正是因此,初来乍到渭北的吴丽梅感觉到了孤独和寂寞;当吴丽梅在毕业实习的小镇上耳闻目睹了那么多阴暗的现实后,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冷。她之回到新疆,回到那个同她一样简单透明的故乡就成为必然。
其三,是徐济云这样的人。他很难归类,翻阅小说全篇都找不到他有怎样的“蔫坏”之举,但他绝不像吴丽梅那样透明。他似乎是一个处在两类夹缝中的一个人。虽然他并没有“蔫坏”之举,但他比一般人表现得更懂人情世故,而这是能够成为蔫坏之人的必要前提。从他能将一个他名不经传的周猴制造成一个“名人”可以判定,他完全具备成为这样人的资质和潜力。从这个层面而言,我们就能理解为何他自己承认“他和周猴神交已久”。现实中他不能成为周猴这样的人,但研究他却可以有“借他人之酒浇自己胸中之块垒”之功效。在此,妻子王莉女同学的话竟一语成谶,“徐济云最崇拜的人根本不是那些大教授学术大师,徐济云最崇拜的人是他父亲”。这决定了他又不可能成为吴丽梅这样的人。但交往四年,火一样的吴丽梅还是给他带来了重要的影响。每当他的举动有滑向第一类人的危险之时,吴丽梅的身影或她朗诵的诗句就会出现。特别是分手前吴丽梅送给他的那件神奇的手织羊毛衫,如祥云一般护佑着徐济云,也时时警醒着徐济云,使他无论怎样却都永远不会真正滑向“蔫坏”的深渊。
小说的态度显然十分明确,吴丽梅才是人的生命的一种健康形态。两对恋人的分手,尤其是吴丽梅徐济云这对恋人的分手更加确切地表明了这一点。藉此,红柯再次表达了其对生命的一种敬畏,而“敬畏生命,书写野性的生命活力是红柯小说的一大特色”。因此,《太阳深处的火焰》是红柯小说对生命叙写的一种延续,与他在《西去的骑手》《奔马》等小说中所彰显的生命一样,虽然具体形态各异,但都追求生命的自然绽放,绽放得一如西北的天空和草原一样纯净而辽阔。就像红柯自己曾说过的那样: “我肯定的就是我小说人物身上的原始的东西、动物性的天真与淳朴。”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为我们所熟悉所习惯的红柯。一方面是因为红柯继续书写了生命的主题,彰显了生命奔放的自然状态;另一方面,虽然红柯激赏这种生命状态,但不会像现实主义一样一定要让这样的人物去干预现实,用积极的行动去改变现实,而只是留下这个人物的一个“背影”,让其他人物自己去感悟。就如同小说中所写,吴丽梅只是悄悄地离开了徐济云,而没有选择留下来尝试去改变他,但这种离开反而起到了以非冲突化的方式对徐济云施加了无形影响的作用。或许这表明,在新作《太阳深处的火焰》中,红柯是现实主义的,但又不是完全的现实主义,浪漫的诗意写作是他不变的艺术追求。
三、文化的反思
在小说《太阳深处的火焰》中,“文化”无疑是红柯所书写的另一个重要主题。小说中处处可见文化的踪影,如民间皮影艺术、老子出关的故事、维吾尔等少数民族的故事、张载的学说等等。事实上,文化同生命一样也是红柯小说所一贯关注的话题。然而,《太阳深处的火焰》在文化的书写上却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特点。以往,红柯更多地是通过对西域的人、事、物的书写彰显某种文化精神,而在这篇小说中,红柯则不单纯是彰显,更有文化反思和批判。在多条故事线索的相互交叉中,在历史和现实的相互穿梭、文化和生命的相互映现中,红柯有意识地在找寻社会现实和生命出现问题的症结所在,并将症结所在指向了文化。同以往一样,红柯无疑对西域新疆文化再次表现出难以抑制的激赏。
吴丽梅是来自塔里木盆地的小镇上,那里自然环境十分恶劣,但那里的人都如吴丽梅及其家人一样却勤劳乐观,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依循自然之势创造自己安逸幸福的生活,人与自然界中的红柳、风沙、牛羊和谐相处亲如一家;而人与人之间表达感情也是那么直截了当,即如吴丽梅的父母一样,一首简单而动情的歌就将两个相爱的人永远连在了一起。他们都一如火热的太阳一样热情而纯粹,通体发光,照亮整个大漠的天地。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这里相比中原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这里是太阳墓地所在的地方。几千年来,少数民族尤其是维吾尔人融合个少数民族,融合各种文明在这里繁衍生息,逐渐壮大,而且产生了自己的诗人,创造了自己的文学和文化。这文化又反哺于这里的百姓,使他们继续用智慧用美德去追求幸福生活。而以周王朝为中心所形成的关中地区虽然与西域大漠血脉相连,西北的黄土就来自于大漠长风,然而,它在发展的过程中却逐渐抛却了西域的太阳文化。我们再也看不到如太阳一般靠自己的光来自我闪亮同时也温暖大地的景象,而是都想方设法于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权势、地位、金钱,甚至知识!因为不是从自身产出,因此他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增加或保持了这些东西量上的平衡,反而有可能带来某种损害,而这损害可能是有形的,如那些被打压排挤的真正的人才,有的从此技艺折损,如皮影艺术研究院王镜、朱自强等人,有的甚至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高功达;或者把人变成非正常人,成为脑残、志残之人。损害更有可能是无形的。小说多次把蔫坏之人所带来的危害与核污染核废料作类比,后者带来的伤害还可以数计,而如果以术谋事的小人当道、非正常人行使巨人的权利泛滥的话,后果将难以估量,一个社会、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也就失去了希望或不复存在。在此,红柯显然批判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柔的一面。而道家代表人物老子无疑是这种文化的代表人物,他的“无为”思想,他的“以柔克刚”都属于这种阴柔文化。于是,红柯借用历史上老子晚年出关西行的传说,由此进行生发,把它明确演绎为老子不满于周王朝的统治,同时对自己所信奉的文化充满了怀疑,毅然辞官西行,既是一种主动的找寻又或者说是受到太阳的寻唤,总之最终老子在一路西行的过程中切实感受到了那种太阳文化的力量,因此,他才去修补那些太阳墓地,期望把西域与中原之间曾经中断的阳光大道重新修通,让中原再次续借上大漠西域的文化元气。为了强化这一点,红柯又借用了孔子向老子问礼的历史故事,指出孔子虽然明白了以柔克刚的道理却不为之所动。当然,红柯并无意于尊儒,他只是汲取了儒家文化中与太阳文化相通的一面,即“儒家内心光明充满理想正义责任和尊严”,这一点显然与道家文化的“以柔克刚”相反,更与《道德经》里那些阴暗阴险的阴招损招相悖。然而,老子的顿悟,老子的苦心并没有改变中原文化滑向阴暗,倒是西部地区的一些民族逐渐向太阳靠拢。一方面是中原地区的逐渐衰落,从周朝开始、到唐宋直至清朝,一方面却是西部各个汗国的兴盛,甚至一度入主中原。这不是政治上的侵略,而是恰恰证明太阳文化的强大力量。
因此,《太阳深处的火焰》是一部文化反思和文化批判小说,更是一部文化寻根小说。多年来,红柯一直以新疆地域为背景和题材进行小说创作,就是在寻找西北地域的文化之根。他说:“西北是一个广大的区域……我得为它找一个根。当代很多寻根文学作品都写了西北,但我觉得这些作品都没有找到西北的真正的根。”而这一次,红柯不仅在为西北寻根也在为中原寻根,中原作为中华民族历史的发源地,为其寻根事实上也是在为我们的民族寻根。他把这个根落在了西部落在了新疆。然而他却并非唯新疆而尊,以西北而蔑视其他地域。在小说中他明确地表示过,西域与关中实属一体,不仅关中的黄土就是来自于大漠的风沙,更有历代之人从中原到西天求法。只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西域新疆依然保留了太阳文化,而中原却将其遗失。红柯之爱新疆,实是爱其文化。在此,小说中有一个情节很有深意。徐济云带吴丽梅去祭祖,但此时他已明确意识到自己因为与吴丽梅的文化这是一个文化寻根的标志,希望从祖先那里获得力量,但同时又是向祖先做痛彻的忏悔,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无法重续那文化根系了。不过,红柯通过这篇小说的创作,暴露了问题进行了反思,这份清醒和理智又让我们看到文本之外文化重建的希望。
可以这样说,《太阳深处的火焰》为我们建构了比以往任何一部小说都更为繁复的一个文学世界:多条叙事线索齐头并进又相互交叉,社会现实揭秘与民族历史寻踪彼此映现,浪漫的情怀与现实的冷静两相并立。通过这样一个文学世界的打造,红柯向我们呈现了他眼中的世界以及对这世界的认识。区别于以往,红柯只是单纯地为他眼中的世界而激情燃烧,这一次,因为他看到世界的范围更广因而问题也就自然显现。而对于红柯这样一个始终具有浪漫诗意情怀的作家来说,他不可能保持沉默,但他又不可能完全如现实主义一样大声疾呼,而是以其特有的方式一层层剥蚀和反思着这个世界,由现实而生命而文化。这部小说由此不仅达到了其以往小说所没有的繁复,而且更加深刻。因为,深得西部文化精髓的红柯不仅仅在用诗意更用目光如炬如太阳一般的眼睛在打量这个世界,表达这个世界,从这个层面而言,红柯的确是抓住了两个世界:一个现实的世界,一个文学的世界。有理由相信,红柯的新作《太阳深处的火焰》必将给文坛带来火焰般的热度。
注释:
①③李勇:《论红柯小说创作新变》,《小说评论》2009年第6期。
②徐肖楠:《红柯:后世俗时代的选择》,《名作欣赏》2012年第9期。
④[11]姜广平:《我抓住了两个世界——与红柯对话》,《文学教育》2010年第7期。
⑤⑥⑦⑩[12]红柯:《太阳深处的火焰》,《十月·长篇小说》2017年第4期。
⑧高春民: 《现代性反思: 生态文学书写的潜在主调》,《西北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3期。
⑨红柯:《敬畏苍天》,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