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继伟:改革的核心是要让市场起作用
2018-11-12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问题,其实并不是一个新命题,改革开放40年来,我们一直进行这方面的改革。
经济发展通常要面对总量问题和结构性问题交织的局面,前者可以采取反周期需求管理的办法应对,后者发生在经济的供给侧,即劳动力、资本、土地等生产要素配置的机制和效率的提升,主要靠改革。因此,经济学原理和国际比较所称的“结构性改革”就是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需求侧没有改革一说。
结构性改革必然发生在供给侧,但需要需求侧方面的政策加以配合,因为供给侧改革有可能产生“短期痛苦、长期见效”的现象,这就需要需求侧方面的一些政策进行支持、配合。中央之所以使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提法,我理解主要是提醒大家关注供给侧,不要总惦记着需求侧的刺激政策。
回顾一下世界经济的发展史,比较典型的是“里根新政”、“撒切尔改革”等,这些都是结构性改革,都是危机推动的被动改革。“撒切尔改革”的时候,英国被叫“英国病夫”;“里根改革”的时候,企业所得税的边际税率超过70%,企业不愿意投资导致经济出现危机。近年来,我们着力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改革的成效逐步显现,但总体来看,改革还是要完善,改革还有进一步加快的空间。
“三去一降一补”是针对产能过剩、库存高起、杠杆偏高、成本过高、短板突出等结构性问题提出来的工作目标和任务,本质属性是深化改革,但现在很多的做法是把目标、任务当手段,一说“去产能”就给各省下指标。事实上,如果企业在环境标准、安全标准,包括有可能是技术性等质量标准不符合时,就要给这些企业时间去改,而不是下指标,把目标当手段。
这还是采取传統的办法,靠行政手段,属于计划经济时代的“关停并转升”的措施,真正的改革做法不多。因此,下一步推进改革的核心就是要破除制约生产要素配置效率提高的体制机制障碍,要让市场起作用。
最近一段时间,个别地方走向了相反方向,一些地方清理低端人口,抢夺高端人才,这是我们当前劳动力成本提高的重要因素。从国际经验来看,一名中高收入的城市就业者,相应需要四名所谓中低端的人口提供服务。如果把所谓的低端人口清光了,劳动力成本将大幅度提高,所谓高端行业的精英和人民的生活反而更加不方便,甚至会刺激移居、移民。
另外,要提高劳动力市场灵活性、流动性,在制度上促进劳资双方的平衡。2015年,据OECD测算,我国对于非临时职工的保护在全球72个国家中排名第二,仅次于委内瑞拉在查韦斯极左翼政府时期制定的并沿用至今的相关法令。
我们的排名比欧洲高出许多,但劳动力市场为何却是扭曲的?因为法律层面执行的还不够严格,一方面使合法合规经营的企业更加困难;另一方面给善于灵活变通的企业留下了寻租空间,对社会道德是负激励。
在资本方面,重点是如何使金融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前段时期因过度地混业,造成了一系列的金融乱象,在风险集聚的同时,也不断地提高资金成本,加剧实体经济的困难。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金融要回归本原,为实体经济服务。”
目前,我们正处于治理金融乱象、打好“防控金融风险攻坚战”时期,确实到了水落石出的阶段,也出现了大量的风险,无论是P2P、保险公司的风险期限错配,还是小银行的风险暴露,一方面会带来社会安定问题,另一方面给中小企业融资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因此,我们一边要降杠杆、去风险,一边要认真思考:究竟需要什么样的资本市场,发展什么样的经营模式,才能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就我看来,目前这种大混业的模式会引发高风险。
在土地方面,重点是加快土地流转制度改革。一个国家的土地面积是有限的,所以土地天然带有公共性,要有“用途管制”,但也要有进入市场的通道,要大力推进土地流转制度的改革,提高土地配置效率。
三中全会文件提出,在符合规划、用途管制和依法取得的前提下,允许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出让、租赁,与国有土地同等入市、同权同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