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寿光水灾

吴越

8月19日，台风“温比亚”进入山东境内，暴雨和水库泄洪导致寿光等地遭遇严重洪灾，寿光上万间房屋损毁，许多村民多年积累的财富毁于一旦。洪灾已过，重建家园的同时，我们也不应该忽视这场洪灾所引发的诸多追问：泄洪时机是否恰当、灾后应对措施是否及时？

一场水灾，“震动”华北平原菜价

8月23日，北京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来自山东的菜贩老陈和往常不同，并没有从山东运菜到新发地售卖，恰恰相反，他是来进菜回山东售卖的。来的尚早的老陈用每斤1.1元的价格收购了一车品相不错的芹菜。他不知道的是，4个小时后，品相好的芹菜已涨到了每斤1.7元。

“山东那儿的蔬菜大区都来这儿拉菜了，就上午的时候，十一点多，滨州、济南、沂南，包括寿光，都过来抢菜了，跟不要钱一样，多少钱都要。”一个商户说。

在济南，据媒体报道，22日的棋盘街社区菜市场，菠菜9块一斤，生菜8块，油菜5块，香菜价格更是高得离谱，品相差一点的报价25元一斤，品相好一点的“5块钱一两”，也就是说50块钱一斤。

菜价上涨的不仅限于北京、济南，在华北平原更大的范围内，蔬菜价格成为人们关注的话题。

“蝴蝶效应”引发的波动，慢慢指向“风暴眼”——寿光。

8月19日，台风“温比亚”进入山东境内，暴雨倾泻而下，寿光迎来了1974年以来的最大洪峰，蔬菜之乡成了一片汪洋，村庄没顶、大棚被毁、人员紧急转移……

通过近几日的媒体报道，可以大概梳理出洪峰过境的脉络：19日，上口镇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传达的命令是清理河塘养殖区人员，并要求在当晚6点之前备好沙袋水泥，次日凌晨1点之前封堵路口和闸口。20日凌晨1点，防汛升级到最高警戒。口子村的微信群和喇叭里传来了村支书赵新法紧急的呼喊：“所有村户不能睡觉，很有可能淹庄，所有村户随时准备转移。”

8月20日上午10点，上口镇羊田路西景明涵洞决口，口子村西北角溢坝。随后，洪峰到达老口子村，沿途不断进水，很快把这里变成一片泽国。弥河、丹水河周边多个村庄相继被淹，民居、农田、大棚及养殖场等损失惨重。此外，还有两名辅警在救援中落水失踪。

三大水库奔涌而来的洪水在21日18点停了下来。各个村子在一米多深的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夜。

当村民们返回的时候，村里已是一片狼藉。各村的村民们展开自救，清理被水浸泡的物品，从衣物棉被到钱币、电器，或者忙着疏通道路。

水退了，但说起之前的情况，村民们无不一边说一边哭。

寿光是蔬菜之乡，被誉为华北平原的菜篮子。对于村民们来说，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大棚。大棚种植了一二十年，造价大多十来万左右，如今不仅大棚毁了，作物和苗子，也尽皆损毁。

多家养殖户损失惨重，有一户养了900多头猪，因为时间太短，没来得及转移。一家有机葡萄庄园，大概两百亩，约有三十个大棚，受灾五百多万。

一些让人心碎的画面出现在网上，有的菜农、养殖户嚎啕大哭，这日子怎么过啊！有的是老农捧着被水冲落的葡萄泪流满面……多少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建起的家园毁于一旦而默默流泪？

8月23日，潍坊市人民政府召开抗灾减灾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各界通报相关情况：潍坊共有147万人受灾，死亡13人，失踪3人，直接经济损失超过92亿元。

需要指出的是，此次水灾并非仅寿光一地，临朐、青州等地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灾。

一场水灾，就这样“震动”了华北平原的菜价。

当然，菜价上涨还有一些原因，8月份本身就是蔬菜短缺的季节，持续高温和普遍的降雨天气也有一定影响。

重建家园的信心与决心

水灾之后，弥河上游的三大水库一时成为众矢之的。各种疑问蜂拥而至：为什么不提前泄洪？为什么不提前排空水库？为什么寿光受灾这么严重？上游泄洪致灾还是救灾？上下游对泄洪是否协调一致？为什么三大水库同时泄洪？

各种声音开始出现，“寿光多地被淹系上游三大水库泄洪引起河水倒灌所致”——这样的观点被很多人接受。22日，三大水库之一的冶源水库相关负责人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曾表示，平时的汛期是从6月开始的，今年春天开始雨水就很多了，水库主汛期从5月就开始了，经常是只要一到限制水位，这里就开始提闸泄洪，但没想到这一次这么严重。如果不放水，后果会更严重。

山东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发言人林荣军分析，寿光多地被淹与河道入海能力差有关。“弥河上游是临朐青州，再往下游是从寿光入海，弥河这一块是直接入海。也就是说，出了青州到壽光境内以后，这个河道是平原河道，洪水还受潮水位顶托，所以入海能力比较差。如果没有水库拦蓄的话，天然河的洪水照样会同时注入到下游，灾害损失更大，所以他们（水库）减轻了灾害损失。”

同样的质疑还出现在对受灾情况的数字统计上。23日下午5点，潍坊召开防汛救灾新闻发布会，其中一个数据，让诸多网友心存疑惑。“倒塌房屋，截止到今天，差一间一万间，9999间。”而当天人民日报客户端相关新闻显示：倒塌房屋10335间，严重损坏房屋8240间，一般损坏房屋53465间。

更重要的，是救灾和灾后重建。

山东省级财政在前期已下达1100万元救灾资金基础上，8月23日再次紧急下拨5000万元，对暴雨灾情较重的潍坊、济宁、菏泽、东营、滨州、泰安、临沂、日照8市给予重点支持。

寿光受灾后，一张“寿光市抗灾救灾物资接收点”的图片被很多人转发，很多人自发捐款捐物，收件人均为物资接收点的工作人员。不过，有些快递被拦了下来，比如水已经退了，有些地方不再需要输水带；食物太多，更需要毛巾、棉被等物资。

从政府到民间，寿光的灾难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灾难发生后，救灾第一位，总结教训、以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也很重要。多年以来，每到夏天，洪涝灾害便进入人们的视线。很多地方，往往陷于防洪和抗旱两难纠结之中，本次寿光洪灾，上游水库未能及时排干库容，为保证干旱时用水是一个重要原因，但灾难来临时，决策者更及时的反应，相关利益方更大范围内的集体意识——而非陷于局部的地域保护，这些都一定程度影响整体受灾的程度。

目前，寿光的洪水逐渐退去，大部分受灾群众已回到家中，着手收拾破损的家园，掩埋失去生命的牲畜。寿光受灾，不仅牵动着无数人的心，还牵动着无数人的餐桌。接下来的重建工作，重新恢复这个全国菜篮子的日常生活显得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