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这批新农人“播”出网红水果

“突突突……”9月10日9时，在海南儋州雅星镇新明村的火龙果种植基地里，农用三轮车的发动声由远及近。“我们的‘法拉利’来收果了！大家看一看，你们网上下的单，都要用这辆‘法拉利’拉过来！”“90后”主播林桐拿着手机正在做淘宝直播和粉丝互动，一上午的时间，店铺增加了3 000人次“粉丝”，火龙果成交量达500单。

与人们脑中的“固定人设”不同，林桐，也是个农民。

他曾在外闯荡多年，去年回到海南和一群小伙伴开始“做农”。

如今海南一些乡村面临“空心化”，妇女、留守儿童、老人居多，如何解决“谁来种地”成为振兴乡村的重要问题。近年来，像林桐这样投身农村大地，守望乡村、开拓乡村的新农人越来越多。与传统农民不同，他们觉得自己有互联网基因、团队意识、市场意识，当然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受教育程度更高、也更善用科技。

8月31日，海南省委七届五次全会审议通过了《海南省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以下简称《规划》），特别提出，要坚持把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实施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工程。

那么，海南需要什么样的新农人？新农人发挥了怎样的作用？他们对于乡村振兴有多重要？

直播让农产品销路更好，网红农民—和父辈可不一样，我们有“互联网基因”

——团队里的“颜值担当”林桐如是说。他的搭档司明鑫会通过分析客户数据，了解不同消费者的偏好，将这些信息反馈给在做直播的林桐，以期和粉丝形成良好互动。

“亲们，你们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林桐将手机摄像头瞄准火龙果树上的一个塑料瓶，对淘宝店铺另一端的粉丝们说：“这是物理防虫器，里面涂抹了有香味的诱捕剂，虫子闻香而来就会被一网打尽！”林桐继续“吆喝”：“这就是我们海南火龙果的绿色种植特色，果品把控一级棒！亲们放心买，放心吃！”

“有手机，就有我的舞台！粉丝就是客户，互联网时代看中的就是粉丝转化率！”烈日里，林桐边调整手机摄像头边抽空和笔者聊天。像这样炎热的天气，林桐一天要直播8个小时，喝10瓶200毫升的矿泉水才能解渴。

作为农民主播，林桐是他的团队里公认为“颜值”最高的一个。林桐的团队有四个人，高中同班同学曾有达是“老大”，统筹整个团队运作和市场对接；另一高中同学吴万国负责写订单、发货；合伙人司明鑫负责火龙果基地种植、果品把控。

2017年8月，在外打拼一段时间后的林桐和曾有达，决定回到家乡儋州做水果电商生意。曾有达说：“和父辈可不一样，我们有‘互联网基因’，有团队意识、市场意识。”

“市场缺什么，我们就种什么、卖什么。”曾有达说，近年来，火龙果市场需求旺盛，且易储存，他们就承包了这片60亩的火龙果基地进行种植销售。

1989年出生的司明鑫不仅对基地绿色种植进行全程把控，还能分析客户数据，了解不同消费者的偏好。“我们的客户大多数都是30岁左右的“宝妈”，主要客源在江浙沪一带。她们要求果甜、营养价值高，对于果的大小倒是不讲究。”司明鑫说，他将这些信息不时反馈给在做直播的林桐，这样就能和粉丝形成良好的互动。“一年时间里，我们的淘宝店铺能从0个粉丝到今天的7万人，靠的就是黏性互动。”林桐说。

和传统农民一样的是，林桐和他的团队心中都有一个清晰的“农事时间表”：1月收获贵妃芒，3月、4月份收获凤梨，5月卖荔枝，6～9月是火龙果季，8～11月卖百香果、红毛丹、榴莲，11月卖网纹瓜。

他们根据这个时间表，到海南各地田头帮忙卖水果。“像一些个头比较小的菠萝蜜，一般超市不会进购，但是甜度、果品都很好，适合电商销售，这就帮农民解决了小菠萝蜜的销路问题。”曾有达说。

点评：淘宝食品行业运营专家黄航表示，随着蔬果知识和健康生活观念普及，基于电商直播模式发展起来的“新农人”，通过淘宝直播直接缩短了水果的传统供需链条，增加农民对水果采收期的确定性，也将利润直接让给农民，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水果丰产不丰收的难题。

以营养配方养出小肥牛，高才牛倌—不仅是行业专才，还是村里的“意见领袖”

雨后，沿着泥泞的村路，笔者来到位于瑞溪镇山内小学附近的澄迈返乡大学生扶贫创业基地，蔡於旭脚上穿着塑料水靴、手里拿着“海南黄牛快速育肥前期试验称重记录表”在做记录。

“你看，6月14日，‘对—1’牛体重128公斤，8月14日就增长至156公斤。”蔡於旭告诉笔者，这是他和海南省农业科学院专家合作的项目，经专家选取10组科学营养配方给牛喂养，如试验成功，明年将推广。

“很多人问我，在北京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养牛？”1975年出生的蔡於旭，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在北京闯荡20年后返乡创业。回乡养牛源于他2016年接到瑞溪镇政府的一通电话：“听说你现在支持村里一家贫困户在养小黄牛？政府最近在开展脱贫攻坚工作，你这个项目比较适合带领当地贫困户脱贫致富，你是否愿意回来带领大家养牛？”

“我当时想，在北京我都能管理好百万市值的教育企业，在海南有政府政策支持，养牛应该不难。”蔡於旭还考虑到，父亲年迈身体不好需要回家陪伴，便接下这个“任务”。

蔡於旭不仅给当地贫困户带来实实在在的帮扶，还在思想上影响着贫困户。村民“服气”他，大大小小的事都喜欢问他意见。

1990年出生的贫困户邱琪琳和丈夫在澄迈返乡大学生扶贫创业基地养牛，她穿着一身暗绿色的工装，脚上套着蓝色水靴。“在这里打工我们两夫妻每月收入5 000元，今年就能脱贫。以后按蔡总说的，一定要让孩子上学，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邱琪琳说。

蔡於旭的养牛基地，政府投资150万元，自己投资100万元，项目带动帮扶83户贫困户脱贫。蔡於旭说，海南正在加快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和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党的十九大报告也提出乡村振兴战略，这些都将给农业释放出更多的政策红利。“单是营商环境就有很大吸引力，之前我去注册澄迈慧牛种养农民合作社，半天的时间就获批了。”

“新农人，不是一种身份，而是一种职业。”蔡於旭说，新型农民应该看得更长远。他希望能把养牛做成一个小型产业链，比如：养牛、开牛肉零售店、办牛肉加工厂、用牛粪培育牧草来养蘑菇包，发展循环经济产业。

点评：“乡村振兴战略提出后，我们面临的问题是，谁来建设乡村？谁来振兴乡村？” 海南热带农业与农村经济研究院院长、海南大学教授柯佑鹏指出，乡村振兴所需要的人才和别处所需要的人才不同，他不仅是行业专才，还必须在这个行业小有建树，并能起到带动作用，可以说是村里的“意见领袖”，只有村民“服气”，这种经验才可进一步地复制推广，乡村业态才能真正发展起来。

专注育种盼降低种植成本，科技老农—谁说老人不能是新农人？

农民老矣尚能农否？观念够新年龄无碍！

“前段时间刮台风，水稻被淹了两次。这些长得好的在抽穗。”在琼海博鳌镇龙寿洋的稻田里，69岁的张朝勋戴着一幅宽边老花镜，凌乱的头发夹杂着汗水，草帽下的脸又黑又瘦，边说边心疼地看着自己种植的四五亩水稻。

和万千个农民一样，张朝勋“做农”已经40多年了。但就是这样一位老农民，他有着一颗年轻又好奇的“科技心”。张朝勋本是重庆人，因执着于水稻育种，看中海南的气候，2014年冬天来到龙寿洋专门从事水稻育种。

“希望我们农民的水稻种植多条腿走路，我希望能在常规稻育种上有突破，降低农民种植成本。”张朝勋说，此前他研制出了“农民稻1号”“农民稻2号”“农民稻151号”，自己曾获农业部（现农业农村部）颁发的“农民高级技师”证书。“4年时间里我育了很多种子，有一些是优中选优。由于种子需要科研机构审定，需要资金，还要申请专利，迟迟没有得到推广。希望交科研单位把这些种子保护起来，推广出去。”

张朝勋说：“我想，看一个人不能看身份和地位，要看理想追求。我虽然是一个老农民，但是我有许多想法，我想着怎么为社会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这也是我一个普通农民的世界观。”

点评：海南省农民科技教育培训中心副校长李干认为，因为农村劳动力的老龄化而产生的一系列问题影响了农业的发展，但并不意味着它难以破解。解决问题的关键，其实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思维的转变。只要观念够新，年龄无碍！张朝勋一名69岁的老人，以科技“做农”，就是一个很好的诠释。

他表示可以通过举办新型职业农民培训班，开拓传统农民的视野，改变相对传统、低效的农业种植方式，在发展高效农业的同时，让农村劳动力的作用实现最大化。整合农村老化的劳动力资源，让他们在新的生产体系内发挥最大的活力。

“386199”部队向“54”部队转变

当前，一些村庄青壮年劳动力外出，只留下小孩、妇女和老人，被坊间称为“386199”部队，海南一些乡村正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困境。8月31日，省委七届五次全会审议通过了《海南省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其中特别提出，要坚持把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实施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工程。也就是说，海南将加快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引导大中专毕业生、务工经商人员返乡创业，以此来推动乡村“386199”部队向“54”部队转变。

海南省农业厅副厅长谢焱表示，“新农人”指的是爱农业、懂技术、善经营的新型职业农民。新型农民与传统农民的差别在于，前者是一种主动选择的“职业”，后者是一种被动烙上的“身份”。新型职业农民是一种基于热爱乡村，主动的职业选择，他们将农业作为一项事业，靠农业挣钱，过上体面的生活。长此以往，农民必将成为一项受人尊重的职业。

谢焱说，习总书记提出“五个振兴”的科学论断，人才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因素。新型职业农民的文化素质、技术能力和思想水平的高低，直接决定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效果，必须充分发挥新型农民队伍的主体作用，才能实现产业振兴，带动乡村振兴。

根据《规划》，未来几年，要实施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工程，建立健全“三位一体、三类协同、三级贯通”的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制度，围绕生产经营型、专业技能型和专业服务型“三类协同”培育目标，构建教育培训、认定管理和政策扶持“三位一体”培育体系，对考核评定合格的培育对象认定颁发初、中、高级“三级贯通”新型职业农民等级证书。为做好新型职业农民培训，海南将支持农民专业合作社、专业技术协会、龙头企业等各类主体来承担培训任务，鼓励各地开展职业农民职称评定试点工作。我们的目标是，到2022年，培训职业农民8万人，认定新型职业农民5 000人，完成4 000名农民中专生学历教育，为海南乡村振兴战略奠定坚实的基础。

省农民科技教育培训中心副校长李干介绍，海南省农民科技教育培训中心作为海南培育新型农民的主阵地，2014～2017年已为海南培育新型职业农民3.9万人。主要围绕生产经营型、专业技能型、专业服务型人才培育。

而在农业电商人才培育方面，海南热带农业与农村经济研究院院长、海南大学教授柯佑鹏认为，农民电商直播的确能改变农产品销售的业态，但是电商人才在运营中也面临一定的难题，比如包装、仓库储存成本高等问题，希望政府能提供相关的政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