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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皮影·太阳
——《太阳深处的火焰》片论

2018-11-12

新文学评论 2018年3期
关键词:西域火焰新疆

◆ 任 杰

九十年代后期,红柯一匹黑马般闯入文坛。从此,红柯就开始引人瞩目地驰骋在他的文学天地里。众所周知,新疆是红柯的文学创作取材的源泉和爆发的场域,他在几乎所有的自我简介里都写了一句类似的话:“远走新疆,漫游天山十年。”在他的笔下,新疆呈现出了撼人心魄的美妙和梦幻。新疆十年,红柯成了红柯。红柯的新疆,初一登场就引起了人们的震惊和骚动——原来生命可以强悍、纯粹、博大、壮美到如此境界!

在红柯的新疆,“我们感受不到现代性的焦虑。红柯小说中最重要的关系不是人和人的关系,而是人和物的关系,就是人和天空、大地、羊群、骏马之间的关系,和石头和野兽之间的关系”。红柯创作的关注中心与一般作家大相径庭,阅读他的作品,我们仿佛身临异域并沉浸其中不能自已。正是这种异域的异质性书写,触及了现代社会的焦虑与麻木,他的作品也因此独特而富有启示意义。红柯曾说:“新疆我可以写一辈子。”在新疆书写中,红柯远离现代都市社会的喧嚣与浮躁,将自己的激情与热爱全部投射到大漠、红柳、草原、野狼、奔马等野性生命,以此在生命层面上与新疆契合,并以虔诚、敬慕的姿态面对着无限丰富而多彩的生命原力与欲望。因之,他的作品充满了人性的美好,闪耀着神性的光芒。

红柯最新的长篇《太阳深处的火焰》则给了我们别样的体验。红柯之前涉及新疆的写作,李敬泽说“用心不用脑”,而《太阳深处的火焰》有了相当大的改变与突破,可谓是既用心又用脑之作。《太阳深处的火焰》中,红柯不仅延续了以往创作中感觉、感性、感情的挥发与流淌,而且注入了自己对于社会、民族、人生、文化、生命等等宏大、厚重而又深具现实意义的命题的感悟和体验。并且,红柯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还试图沟通了不仅是空间,更是时间意义上的西域和关中。通过展现老子与玉素甫·哈斯·哈吉甫、《西铭》与《福乐智慧》、丝绸之路与关中文明等关键文化因子之间的对比、联系、交流和融合,红柯表达了他对生命原初、文明起源、社会演化等诸多方面的深切关注和深刻思考。也因此,《太阳深处的火焰》结构宏伟起伏、内涵深邃繁复,不啻为一部史诗之作。

当然,《太阳深处的火焰》依然充满了想象力,西域依然弥漫着我们熟悉的红柯意象,太阳、白云、大漠、风沙、羊群、旷野都在迎面扑来。红柯用他独有的丰富意象和跳跃不止的想象力为我们展示着那个梦幻般的西域。稍作对比,小说主人公徐济云所生活的内地就未免蒙着一层虚伪、狡诈、阴沉之纱。西域与内地,这是两个世界。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红柯设置并赋予了很多意象以丰富的象征和隐喻意义,比如太阳、太阳墓地,比如白云、羊群,又比如皮影、水银。通过对这些意象的反复展现和深入阐发,红柯追问、追寻的是民族之本、文化之根、生命之源。

一、 “我们都是兄弟”:万物的交流与融合

关中汉族与西域少数民族之间的联系、交流经常是红柯小说的主题之一。《太阳深处的火焰》中,红柯将这一命题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红柯的小说里,西域往往是他发掘题材的宝库和获取力量的源泉。红柯真正开始书写新疆,是在他漫游新疆十年回到关中以后。对于此时的他而言,新疆业已成了异域。正如李敬泽对红柯所说:“你的新疆肯定不是那个新疆你那个新疆哪儿也不在,它对我们所有的人,对你自己都是‘异域’,是没有达到的‘新疆’。”红柯以实在的新疆作为现实基础,用他瑰奇而充沛的想象建构了新的新疆——这是红柯的新疆。在红柯的新疆,各民族之间的关系奇妙而密切,不论是《大河》中的维吾尔族与汉族,还是《西去的骑手》中的回族与汉族,各民族之间永远都是坦诚相待、毫无隔阂,体现出博大的胸怀与气度。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红柯更是将民族的融合与交流表现得温情而美好、深刻而纯粹。与以往对民族书写的浪漫、随性不同的是,红柯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刻意突出了不同民族的交流与融合。“他们”和“我们”本质上同一,因为“我们都是兄弟”。

在小说中,红柯探寻了民族形成、发展、交流与融合的动力与进程,并把自己的激情和感悟投注其间。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的书写。其一,民族的交流与融合。各民族是怎样形成的?民族之间的关系又是如何?红柯带着我们追溯了在历史长河的深处,回鹘人千年前追逐着太阳和火焰行至塔里木盆地,历经跋涉。“逃亡之路就成了民族大团结大融合之路,他们融合了丝绸之路上的当地土著汉人、粟特人、突厥人、葛逻禄人等诸多民族,他们成了维吾尔族人。”经由丝绸之路,一个又一个民族形成了。也因此,丝绸之路不仅是高僧圣徒舍身求法的崇高之路,更是民族、文化形成与融合的黄金大道。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我们看到了最原始也最震撼的民族神话和民族史诗。

在很早以前,语言不通的各民族之间就已经开始了自觉的沟通,这种沟通的方式最好是音乐也必须是音乐。比如张骞:“初到西域大漠语言不通,最佳的交流方式就是唱歌,张骞唱的是最原始的秦腔,悲壮苍凉慷慨豪迈血性,打动了劲敌匈奴人,打动了月氏人,打动了楼兰人、尼雅人、精绝人,蛮夷爱之,他们就成了兄弟,他们就唱起了摩诃兜勒。”最后,“他们成了我们”。就这样,民族大融合开始了,而音乐、歌舞则跨越时空,成了唯一凭借。“歌舞中的每一个人都燃烧如太阳”,紧接着太阳就融合了,生命充满了力量。

其二,民族之根的找寻。民族的交流和融合是红柯的写作着力点,但不是他的目的——红柯在找寻民族之根。红柯曾说:“西北是一个广大的区域,新疆、甘肃、宁夏、青海,还有陕西部分地区,我得为它找一个根。”西北的根是什么?“可能是一种民族的梦。而这民族的梦可以追溯到的最初的东西可能就在民族史诗与民族神话里面。”因此,红柯直抵原初与根本,回溯到了时空意义上的塔里木盆地。“人类生前是兄弟,死后葬于太阳墓地还是兄弟”,太阳墓地的所在地就是长风呼啸、光芒万丈的塔里木盆地。强悍、野性的生命在塔里木盆地不断死亡、复生,循环往复。

二、 “皮影”的寓言:孱弱的生命与虚伪的真实

奔向异域、远离内地十年之后,红柯回归了传统文化的核心场域:关中。也因此,他能以彼岸的眼光看待关中,甚至整个中国文化传统的传承与裂变。在红柯看来,丝绸之路两端的生命样态已经迥然不同。如果说,西域是沐浴在阳光之下、万物皆为兄弟、充满光明与力量的话,那么作为丝绸之路另一端的关中,则乌烟瘴气,触目即是灰暗与阴沉。这是《太阳深处的火焰》的表现主题之一。

周猴的适时出现,是徐济云人生更为重要的转折点——徐济云终于与自己相遇。徐济云敲门,周猴问:“谁?”徐济云回答:“你。”门就开了。这种奇迹般的默契来自13世纪波斯苏非诗人鲁米。先后经历了和舍姆斯、扎库布霍拉姆丁直面交流、目击道存的妙境之后,鲁米终于明白他们都是一个人,都是他自己。周猴在十二岁那年从坟里“复活”后,一直在皮影舞台的暗处,而能以皮影演出养家糊口还是因为死亡赐予了他特别的功能:唱戏不用掐嗓子就可以变化声调。直到遇到徐济云。徐济云把周猴从灯下黑里挪到了舞台中央,周猴从此起死回生。然而,在徐济云看来,周猴只是自己的“块垒”。讽刺的是,影影绰绰之中,周猴和徐济云相互成为了对方的影子——他们本就一体。徐济云与周猴,周猴与“肘猴”,《巨人传》与《周猴传》都做着彼此的镜子,徒劳地确定着一个个本就是影子的存在。

三、 “太阳深处的火焰”:生命原力的追寻与救赎

鬼气重重的关中,“当阴沉阴险阴谋连在一起时太阳就不见了,可天还亮着”。红柯就一直在找寻太阳。

应该绝望的是内地人,内地人的阴柔阴暗、阴沉阴险、阴谋权术、阴谋诡计包围了他们,也改变了他们。老徐的狡诈阴险、王镜的看透一切、高功达的决绝自没、王勇的逐渐萎缩这一切都预示着鬼蜮的覆灭之际已经到来。红柯在这里显示了从未有过的悲观和冷酷。太阳深处的火焰燃烧在西域,而内地的太阳则摇摇欲坠。小说的最后,老徐寻根未果,王勇遭遇分手,张林偷情之欢不再,徐济云茫然无适,整个世界一片冰凉。

注释

①李敬泽、贺绍俊等:《回眸西部的阳光草原——红柯作品研讨会纪要》,《小说评论》1999年第5期。

②红柯:《我抓住了两个世界》,《龙脉——红柯散文随笔自选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96页。

③红柯:《神性之大美》,《龙脉——红柯散文随笔自选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86页。

为验证本文设计的基于田口法的锂电子电池快速充电方法的有效性,将该设计方法与传统的五阶恒流充电方法进行实验比较。

④红柯:《太阳深处的火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407页。

⑤红柯:《太阳深处的火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20页。

⑥红柯:《太阳深处的火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19页。

⑦红柯:《我抓住了两个世界》,《龙脉——红柯散文随笔自选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202页。

⑧红柯:《我抓住了两个世界》,《龙脉——红柯散文随笔自选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202页。

⑨红柯:《太阳深处的火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21页。

⑩红柯:《我抓住了两个世界》,《龙脉——红柯散文随笔自选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9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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