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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村”的理论嬗变:从部落化现象到媒介生态

2018-11-12高慧芳

文艺理论研究 2018年5期
关键词:麦克媒介环境

高慧芳

引 言

众所周知,“地球村”代表了麦克卢汉媒介观的核心思想,并且随着新媒介技术的发展,生活在“地球村”中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但若要仔细追究其理论来源和发展历程,多数人会局限于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和《古登堡星汉璀璨》中的描述。即便是其子艾瑞克·麦克卢汉(Eric Mcluhan)在论及此话题时,也只能含糊地回应道“我能够做出的判断是,如果‘地球村’一词不是他的自创,那么它要么来自詹姆士·乔伊斯(James Joyce)的《费尼根们的苏醒》,要么就是来自威德汉·莱维斯(Wyndham Lewis)的《美国和宇宙人》”(石义彬199)。也就是说,艾瑞克·麦克卢汉将“地球村”视为马歇尔·麦克卢汉对乔伊斯或莱维斯思想的回应。还有学者基于“地球村”经常被引用的方式而认为它“不只是媒介概念,更是文学的或美学的概念”(金惠敏130)。上述认识共同指出,“地球村”最早发源于文学研究,日后随着麦克卢汉媒介探索的不断深化而进入媒介研究。

一、麦克卢汉对“地球村”的思考始于其对部落化现象的关注

(一)电子媒介影响下的部落化现象

正如艾瑞克·麦克卢汉所言,“地球村”的提出与乔伊斯在《费尼根们的苏醒》中所提出的西方电子部落化密切相关,因为乔伊斯敏锐地察觉到电子技术可以唤醒西方人的集体意识,并使其重新进入部落时代。麦克卢汉本人在谈论“地球村”时也多次直接引用了乔伊斯的观点,并认为他“首先发现一切社会变化都是新技术对人们感知生活秩序所造成的后果。秩序的转变将会改变我们关于自身和世界的图像,而这又使得每一种主要革新都将会对我们的内在生命产生影响,以至于颠覆我们原有的图像”(McLuhan,Quentin and Agel 5)。 同时他还指出乔伊斯尽管并不是唯一有上述发现的人,但却是最有趣的。此外,麦克卢汉一直坚持从现代主义艺术和文学中来汲取营养以便丰富和支撑他的探索和观察。这被埃德蒙·卡朋特(Edmund Carpenter)称为“麦克卢汉捡拾起他人的概念和洞察。诸如威德汉姆·莱维斯的‘地球村’[……]但麦克卢汉充满诗意的文章又将这些借用而来的术语转变为一种对日渐出现的未来而进行的模糊、神秘且梦幻的领悟”(Theall 50)。由此来看,尽管“地球村”的出现受到上述思想的影响,但更为重要的是麦克卢汉对电子时代的探索和观察,尤其是他作为一名加拿大人的生活体验。因为上世纪随着电子即时传输技术的发展,美国文化快速扩张并形成了对周边地区的辐射,尤其是对加拿大文化造成了严重冲击,也使身处其中的加拿大人感到困惑,从而激发他们对疆域的思考和对电子媒介的关注。

最早进入麦克卢汉视野的电子媒介是作为即时通讯代表的电报,因为它可以通过信息即时传输而废除一切历史时间,并压缩空间,将过去和彼处变为当下和此处。一旦它与其它媒介相连便可以实现信息的光速传播和全球覆盖,并使传输内容从原有时空中脱离出来,进入一个流动的电子管道中,从而将世界关联为一个整体,每个人便成为沉浸其中的个体。所以麦克卢汉认为“当电报实现了每天搜集全球范围中的事件,并将其转变为报纸版面之后,我们已经在精神层面上将自身融化为宇宙人,即世界居民”(McLuhan, “Culture” 127)。 因此,无论人们栖居在任何地点,哪怕是道路旁的小餐馆,只要它与电子媒介相关,那么都可以在电子世界中获得与纽约这种大都市相同的位置。所以说电子媒介通过信息即时传输而形成了一种新型城市,即麦克卢汉在1954年尚未公开发行的《逆风》中所提出的地球城市。它表明“新媒介并不是将我们与旧世界联系起来的方式;它们自身便是真实世界,并且可以依照它自己的意愿来重塑残存的旧世界。这种充满技术性的艺术将整个地球与人群变成了自己的质料而非形式”(McLuhan, Counterblast 13)。

在这种新型城市中,由于电子媒介所固有的即时传输而构成了一种同步场域,造成了时间和空间的压缩,从而使得人们再次进入口头状态。这不仅表明原有的线性组织方式被打破,而且意味着地球上所有人都可以在生理和心理层面上彼此介入,就好像生活在一个小型村落中。此外20世纪50年代人造卫星的成功发射使得麦克卢汉认为“人造卫星进入轨道的时刻,便是整个地球首次作为人工环境而被包裹起来的时刻[……]也是地球剧场形成的时刻。在人造卫星的帮助下,全球已经变成了没有观众只有参与者的地球剧场”(McLuhan,“The End”102)。所以,无论是世界居民、地球城市、小型村落、地球剧场均代表了电子媒介所引起的时空变化及其所造成的部落化现象,而这又为“地球村”的出现奠定基础。

(二)通过城市研究与媒介研究的关联而对部落化现象进行深入探究

麦克卢汉在进一步探究部落化现象的过程中受到希格弗莱德·吉迪恩(Siegfried Giedion)的影响,通过探究人工制品的细节及其日常使用效果而实现对历史时期的系统分析。这种研究方法又被称为人工发明物和观念的无名史,要求研究者关注当下生活,尤其是日常生活模式的起源,通过整合科学、技术和艺术等方面来将历史碎片转换为一种具有关联的生命过程。

依这种方法,城市及其建筑不仅是具有自身结构的人工制品,还可以被视为由社会、经济、科学、技术、民族等要素所形成的有机体,从其形成之日起便具有了某种特性,并会不断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因此它们可以成为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表征。所以当上世纪50年代勒·柯布西耶提出应该用“人类聚落”来替代通常所使用的村庄、城市、大都市时,城市发展过程中已经出现重大转变,只是尚未将这种变化与电子媒介关联起来。

真正促成城市发展和媒介研究联系起来的是由麦克卢汉所组建福特基金会研讨组。起初麦克卢汉希望吉迪恩能够亲自参与该小组,但后来吉迪恩写信推荐了现代城市规划研究者杰奎琳·蒂里特(Jaqueline Tyrwhitt)。在与其合作其间,麦克卢汉注意到城市生活及其演变历史对于媒介和传播领域的重要性,并开始思考从原始部落向城市集群的转变是否与媒介相关,尤其是书写的出现。但这种观点在当时很难被其它成员所接受,所以他需要通过研究城市演变来分析媒介对空间组织所造成的影响。

随着项目的推进,麦克卢汉逐步形成了一种分析框架,即通过城市环境和建筑的演变来分析媒介所引发的效果,具体而言是通过研究城市文化空间的转变及其相应的城市规划变动来探寻新媒介的影响,尤其是将城市空间组织与书写等媒介所造成的个体经验转变相关。

在这一框架下,麦克卢汉将“城市理解为公共感觉,即一种共有的文化空间,是一种可以培养出感官之间同步互动的文化环境,且这种互动是长期以来便已存在”(Darroch 157)。他在其1960年写给蒂里特的一封信中指出,在电子媒介出现之前,城市对于原本通过技术而得以延伸的感觉来说是公共感觉。而自亚里士多德以来,这种公共感觉所具有的功能是将每一种感觉都转化为其它感觉,转而将其整合为统一图像以便呈现给心灵。但是电子媒介出现之后,“我们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地球村’中,并且承担创造地球城市的任务,使这种城市成为不同村落边缘的中心。而这一任务的参数并未涉及具体位置。因为在电子媒介的作用下,任何边缘都可以成为中心,在任何中心又可以体验到边缘感。或许这种城市需要通过计算机来协调和整合混乱的感觉,就像在一个巨大的飞机场中安排不同的航线一样”(McLuhan,Letters 277)。也就是说,电子媒介承担了公共感觉的功能,并可以整合全球范围内业已存在的混乱感觉。

依麦克卢汉的观点,电子媒介通过即时传输信息而具备了一种强大的内向聚集力,从而可以凭借同步场域将地球包裹其中,像一张膜那样可以使“所有人在彼此理解的基础上形成复杂的相互依赖,并由此来进行自身感知和判断的调整。这意味着几个世纪以来不断向外拓展的习惯和态度开始屈服于电子统一世界所施加的强大压力”(McLuhan, “The Electronic” 16)。 尤其是在卫星广播出现之后,它使得全球超过250种文化可以立刻出现在彼此面前,这就使得不同文化之间的对话变成了邻居之间的闲聊。在此压力下,此前长达几个世纪的由同质数据的线性组织所构成的分裂模式开始逆转,使得由边缘摄取和中心输出所构成的海绵结构变成由不同中心之间的对话所构成的新结构。

至此,麦克卢汉将电子媒介、空间组织和人类尺度联系起来,并于1962年提出了全新的“地球村”概念。这意味着电子时代已经深深渗透到古登堡星汉之中,并日渐对人们的生活和经验产生深刻影响。人们生活在由信息同步运动和人类整体互动所形成的电子环境中,因此造成空间组织结构的变化。

二、麦克卢汉基于对电子媒介的深入理解而提出“地球村”的演变路径

(一)电子媒介带来了新型信息传播方式

麦克卢汉之所以认为电子媒介的出现势必会引发空间组织结构的转变,是因为二战后人们对电子媒介寄予了极大期望。人们认为它可以通过信息的快速传播而实现社会的去中心化发展,减少城市优势,为乡村带来更多的城市文化,并帮助他们从机械控制中解脱出来,从而进入一种新型群体生活。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借鉴帕特里克·格迪斯(Patrick Geddes)所提出的城市进化观念,并于1961年出版的《城市发展史》中指出人类文明正逐步从机械式的世界图景转向有机整体观。而后又认为作为一种新能源的电力可以通过有机关联而赋予社会一种新属性,使其产生革命性变化,从而预示着新生代技术时代的到来。

在此基础上,麦克卢汉进一步提出电子媒介通过关联而催生出一种新型的有机信息传播方式。而这种方式原本存在于人的中枢系统之中,但电子通过信息的即时传输和同步关联使得其得以外化和模拟,并形成了一种全球性电子网络。人们可以瞬间完成信息加工和传输,并成为在同一时刻获取来自不同时空信息的采集者。从这个角度来看,电子媒介实现了人类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并导致人们交往模式和社会组织结构发生相应变化。因此,电子媒介之所以不同于以往的媒介,是因为“过去的一切技术(除言语之外)实际上都使人的某一部分肢体延伸,而电子媒介却可以说使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包括大脑)实现了外化。中枢神经系统是不受切割的统一场”(麦克卢汉,《理解媒介》280)。所以麦克卢汉将这种在电子技术条件下所实现的神经系统延伸视为一场革命,并认为它的重要性远超出刀剑、笔和轮子这些小型的延伸。

(二)新型信息传播方式培育出新环境

电子媒介由于承担了公共感觉的功能,从而构成了一种有机信息传播方式,代表了人类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使得人们沉浸在彼此关联的电子世界中,带来人类个体心理和社会组织结构的变化。这也预示着人类文化结构的改变。因此麦克卢汉认为电子媒介所带来的革命性后果,是其通过对神经系统的延伸所形成的一种新环境。这种环境不是一种静态的包装外壳,而是代表了某种动态过程,即通过媒介对人的感知和神经系统产生作用,从而影响和塑造人的经验,引发个体心理的变化,并使其思想的边疆发生改变,进而对其行为模式和组织结构产生影响。因为环境对于麦克卢汉而言,“纯粹是一套基本规则,一种总体上囊括一切的力量,这种形式几乎辨认不出来,唯一的例外是艺术家”(《麦克卢汉如是说》46)。

在电子媒介所具有的这种革命性力量的影响下,个体内心世界得以外化,并使得人的所为所知转向体外,从而与自然环境共同构成了一种新型人工环境。在这种人工环境的塑造作用下,“人类意识不同于以往[……]使其可以进入另一种情景,即原则上人们在任何时间和空间都可以接触到所有已知和所知的事物”(Ong,“Information”517),并通过对话而被整合为一种无所不包的集体意识,将人类重组为一个整体,使之通过彼此介入和参与而进入一种整合式生存状态。所以说“人类以一种新的方式结成了单一的整体[……]这是一个部落式的整体。换句话说,当全人类意识到非常密切的彼此依存关系后,就进入了一种部落式的界面和对话环境中”(《麦克卢汉如是说》98)。

可以说,这种环境代表了人类文化结构的基本规则从机械分割转变为有机整合,从而使人们从分割和专门化的机械世界重新走入具有整体模式和集体意识的部落世界,卷入部落生活的凝聚状态,再次成为部落人。这便意味着基于专门化分工之上的西方人,每天都得与地球上的一切古老口头文化最紧密地生活在一起,与之并行的还有机械技术所带来的东方人的去部落化。在这两种趋势的作用下,人们好像徘徊在两个时代之间。也就是所谓的东方的西方化和西方的东方化,并由此造成了东西文化的杂交,从而释放出巨大的能量,造成空间组织结构出现新的转变。

(三)新环境引发群体空间组织结构的变革,并催生出“地球村”

由于麦克卢汉认为道路、住宅、服装都是人的延伸,其中住宅被视为人体温度控制机制的延伸,城市被视为可以满足群体需要的人体器官的延伸。所以当群体成员因为某一技术延伸而使其自身的感官生活发生变化时,为了实现感知系统与周围环境之间的平衡,代表人体器官延伸的住宅与城市也会随之发生转变,这就意味着群体所存在的空间组织结构将发生变化。因此当电子媒介凭借自身的巨大力量孕育出新环境时,作为人类群体居住空间的城市必然会发生变化。

麦克卢汉之所以这样来理解城市,是因为他认为每一栋建筑物除了满足生活中物质和机械职能之外,还可以肩负人类自我表达的文化功能,并由此来帮助人类在复杂多样的关系平衡中建立起有机秩序。所以城市象征着各种人类社会关系的总和,它的发展可以折射出人类空间组织结构的演变。因此,他先“简要回顾一下轮子、道路和莎草纸所引起的空间组织的结构变化,可以将其表述如下:首先兴起的是村落,村落缺乏上述各种人体的集体延伸”(《理解媒介》118),而后将其发展历程归纳为从村落、城邦、城市社区、帝国、工业城镇到都市空间。

这种梳理方式将人类信息传播与空间组织结构联系起来,并认为在电子媒介出现之前,媒介所造成的加速度主要发挥了分离、延伸、放大人体功能的作用,从而使得空间组织出现向外拓展的趋势。但随着电子媒介的出现,它所带来的全方位加速度造成社会的流动性加强,淘汰了过去的都市形态,使得“都市空间对于电话、电报、电台和电视来说,同样已经过时[……]我们的电力延伸简直是超越时空的。这些延伸造成的人的卷入问题和人的组织问题都是前所未有的”(《理解媒介》125—26)。这种电力延伸同时可以在瞬间实现空间和各种功能的融合,使得“我们专门化的、分割肢解的中心—边缘结构的文明,突然又将其机械化的碎片重新组合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而且这一重组又是在瞬间完成的。这是一个地球村的新世界”(114)。由此,麦克卢汉勾勒出一条由村落、城邦、城市社区、帝国、工业城镇、都市空间、地球村所构成的空间演变路径,其中地球村代表了一种新型空间组织结构。

通过上述空间演变麦克卢汉发现了媒介所具有的革命性力量,并指出媒介不是一个孤立的系统而是人类文化中的一个元素,并且与人类环境中的其它因素相互作用,因此成为一种巨大的能量来源。所以说,“一切技术都是肉体和神经系统增加力量和速度的延伸[……]任何构造成分的任何组合所引发的力量或速度的增加,本身就是一种破坏力,它必然引起组织的变化”(《理解媒介》111)。其中电子媒介凭借其即时传输和同步关联功能而实现了人类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并通过自身特有的信息传播方式孕育出一种新环境,生成一种新的集体意识,带来文化结构的重大转变。这种新型文化结构对于社会组织而言是一种无声的语言,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重新将人类塑造为一种全球范围内的文化统一体,并使其生存在地球村所代表新型空间组织结构之中。

三、“地球村”所引发的质疑与理论反思

(一)陷入争议之中的“地球村”

麦克卢汉基于个体感知经验来理解媒介,并认为这是一种可以对人的感知系统产生影响的环境,而“地球村”便是由这种环境塑造而成,将给人类社会组织和文化结构带来重大影响。这种将空间组织与个体经验相结合的方式,有利于人们对“地球村”这一概念的理解,但同时又不免让人对其真实性产生质疑,所以这一概念从其提出之日起便引发了众多争议。其中最为关键的质问是,这种新型空间是真实空间,还是代表了人们美好期望的乌托邦,亦或是麦克卢汉所制造的电子幻象?

这是因为人们往往将“地球村”视为一种由电子媒介而形成的统一空间,并认为这代表了对各种文化和地域差别的忽视,尤其是抛开了人们所栖居的政治环境。因此有人断言,它只不过是人们对未来的乌托邦式期望,代表了一种电子幻象。更有甚者将“地球村”与宗教的“奥秘之体”联系起来,认为“经由电子所建立的无形且无所不包的信息环境看似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就像是对奥秘之体的精确复制”(Sprenger 43)。即便芒福德也在1970年也对“地球村”做出如下评断,“视觉听觉范围内的部落文化,亦即麦克卢汉教授所谓的‘地球村’实际上是个骗局。因为真正的交流沟通,无论口头或书面,也无论短暂或长久,都限于共享一种文化的群体内部进行,而且往往须讲同一种语言”(芒福德344)。他还认为“地球村”代表了前文字时代文化与当代文化的组合,夸大了人们通过技术延伸而实现的外围构造物,并赋予它们取代人类内心意愿和需求的能力。但这并不会带来真正交流所应有的精神财富,而不过是人们精心编制的独角戏,所以最终会形成凭借电子手段而搭建起来的巴贝尔塔。

芒福德对“地球村”的质疑一方面是由于他晚年对电子技术的期待已经减弱,并转向对机器神话的关注;另一方面麦克卢汉将技术从厚重的历史文化背景中抽离出来,并置于个体感知经验之上,因此使得芒福德认为麦克卢汉代表了当时持有保守态度的群体和机构。与此同时,凯瑞(JamesW.Carey)也认为麦克卢汉只不过是给艾略特(T.S.Eliot)所提出的感受力分离赋予了一种技术支撑,并“赋予电子传播一种重组感受力的能力:通过一种平衡的感知系统而实现了精神生活的恢复,通过‘地球村’而实现了社会生活的恢复。通过隐喻而将美学、生物学和技术转换为同一种观念”(Carey, “Mcluhan” 168)。

上述质疑表明,如果人们通过感知经验来理解“地球村”,那么往往会将之视为诗化历史的一部分,从而产生对其真实性产生疑问。更为关键的是,“地球村”的构成基础是框定在作为延伸物的技术世界。这便意味着在其形成过程中人们是无力面对强大的技术力量,只能依靠艺术家们的引领来学习和领会如何调整自身感知系统。这样不免使“地球村”这一概念沦为技术决定论或媒介决定论的附属物。

为了阐释“地球村”的真实性,麦克卢汉通过环境来说明媒介所具有的这种塑造力量,并认为它源于“作为人类神经系统直接延伸的新信息环境,与原有的自然环境相比,它们和人类条件的关系更为紧密。它们可以成为一件根据某种特定意图而进行任意剪裁的外衣”(McLuhan,Quentin and Agel 37)。这就意味着一部分人可以通过信息加工而来影响和塑造他人,因此涉及到不同价值理念之间的冲突和碰撞。并且随着技术的发展,“下一个世纪,地球将会拥有自己的集体意识,并将其表面纳入一种电子和声之中,尽管其中的国家依然是独立实体,但它们或许会生存在自发性通感的控制之中,痛苦地意识到彼此的胜利和伤害”(McLuhan and Power 95)。这就表明,麦克卢汉眼中的“地球村”并不是乌托邦式和谐整体,而是“完全保证了全方位、最大程度的争议。对我而言,统一和安定从来不是‘地球村’的特征。它具有更多的怨恨和敌意[……]村庄并非充满宁静与和谐。恰恰相反,源自印刷的国家主义可以给处于地球村条件下的人带来慰藉。我并不赞同‘地球村’。我只是说我们在其间生存”(Mcluhan, “The Hot”57-58)。

(二)“地球村”背后所隐含的麦克卢汉视角

尽管如此,麦克卢汉对“地球村”的解释依然会被人们看作一种预言,其著作只不过在试图“揭示一种尚未完全实现的现实,至少说是在1980年以前尚未完全实现。所以即便是麦克卢汉这样的天才,也无法给出一种清晰的描述”(Levinson 113)。那么我们通过电子媒介所进入的这种新型空间组织结构是否等同于常见的物理空间,还是仅仅是多种地点在信息世界中的同步呈现?这些问题之所以围绕在“地球村”周遭,使得其含糊不清,非议丛生,归根结底是由于麦克卢汉的分析视角造成的。

该视角源于文学领域的发现,但同时还受到哈罗德·伊尼斯(Harold Innis)所提出的媒介时间或空间偏向的影响,尤其将一种中心化和民主化的能力赋予电力驱动下的传播媒介。而这势必会推动领土扩张与空间控制,所以说“这种新型电子技术所具有的能力增强了帝国的力量,并将卫星领域带入自己的控制轨道之中。任何花言巧语都无法掩饰或颠倒这种技术控制模式”(Carey,Communication 135)。但麦克卢汉“并不满足于宣称媒介影响社会组织。而是提出每一种新媒介都可以影响大脑信息加工方式,这种加工方式又可以对个体感知和品性产生影响,从而影响到社会组织,由此来看技术还可以对社会产生间接影响”(Katz and Katz 100)。因此,麦克卢汉将伊尼斯的媒介分析与其所接受的人文主义视角相结合,从现代主义艺术家那里获得支撑,构成了一种同时兼具社会学和诗学特征的研究视角。

这种视角通过研究传播媒介而重组了艺术、科学和技术,提出了一种关于媒介(人工制品)的诗化历史,从而使人们可以在感知世界中来理解媒介与空间的关联。因此这种视角可以给人们带来众多洞察和直觉体验,使得“地球村”这一概念要么被彻底肯定,要么被完全否定,但却难以被进一步应用或挖掘。更为重要的是,该视角中所提及的“媒介延伸”“感知平衡”“空间组织结构”都是极为抽象的预设。基于这些预设而揭示出的媒介效果只会陷入神秘化处境之中,而无法获得进一步澄清。即便像麦克卢汉罗伯特·洛根(Robert K.Logan)的忠实卫士所宣称的那样,这种视角不是幼稚的技术决定论,而是在运用整体场域理论研究方法的基础上对复杂互动过程的突然顿悟。但这种顿悟所带来的洞察依然宣称媒介将会对社会带来重要冲击,同时又将人的能动性仅赋予具有整体意识的艺术家。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种视角无法摆脱技术决定论的质疑。

但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麦氏关于‘地球村’的预言,在今天已经变成现实。当然其中的技术决定论的观点并不完全可取,但应该可以进行必要的扬弃”(丁柏铨53)。因此,我们需要对其原有的分析视角进行超越或转变。

四、麦克卢汉视角的新转向及其对“地球村”新理解

(一)深受普通语义学影响的媒介环境分析

如果说麦克卢汉视角通过关注感知经验而穿行在多个领域,并获得众多发人深省的顿悟,那么这种视角同样造成公众对其思想仅限于了解,而不能深入剖析其所蕴含的分析框架和重要启示。因此,为了更好地继承其思想遗产,我们有必要在“尊重其思想复杂性的基础上,在数字化时代超越麦克卢汉”(Theall 55)。这便意味着根据媒介发展而相应地调整其视角,正如梅洛维茨(Joshua Meryrowitz)将自己的视角称为麦克卢汉式视角,而非麦克卢汉视角,“因为我不认为自己此处试图解释的这种历史是麦克卢汉本人所提供的。但它却是受益于麦克卢汉的论述”(Meryrowitz 36)。以梅洛维茨为代表的众多学者在继承麦克卢汉视角的同时又对其进行重新调整,并逐渐将视角的关注点从作为感知环境的媒介转向作为符号环境的媒介。

这种转向并非完全否定麦克卢汉视角而是挖掘其中的另一观念,即媒介是一种语言。这种观念在福特基金项目期间便已提出,并被卡朋特整理在《新语言》这篇文章中:

一切语言都是大众媒介。诸如电影、广播、电视这类新型大众媒介也是新语言,只不过它们的语言尚未被人们所知晓。每一种语言都通过不同的方式来对现实进行编码,所以每一种语言都隐藏了一种独特的形而上学[……]如果我们准确发掘了每一种媒介的偏好,那么便会发现每一种媒介都可以揭示并传播现实与真理的某一方面。每一种媒介都给人们提供了独特的角度和观看方式来发现现实的某一隐含维度[……]所以对于所有媒介而言:每一种媒介都提供了一种关于现实的独特表征,其中新媒介具有一种极富力量的诠释。(卡朋特 162—75)

这种观念一直隐含在麦克卢汉后续的探究之中,并孕育出被视为技术的词语结构(逻各斯)的媒介定律。该模式认为“一切媒介和技术都具有一种基础性语言结构。它们不仅像语言,而且从其本质形式而言,它们就是语言,并来源于人们所具有的一种能力,即通过感觉将其自身延伸到环境中去”(McLuhan and Power 4)。也就是说,媒介可以通过一种隐蔽但有力的暗示来定义现实世界。

正是在这一前提下,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又通过整合普通语义学而将媒介涵盖了一切技术、技巧、符号、编码和语言,并认为它们构成了一种可以像自然环境那样来影响人的环境。对此,莫兰(Moran T.P.)曾这样评价到:

尼尔与我均受到马歇尔·麦克卢汉的影响,他是我们的思想之父还是我们项目的朋友,但我们同时还受到语言—语义学背景的影响,而这便将麦克卢汉所理解的作为环境的媒介至于一个更大的框架之中[……]即萨丕尔—沃尔夫—科日布斯基—埃姆斯—爱森斯坦—海森堡—维特根斯坦—麦克卢汉假设。此外我们还受到文学理论,其中包括文本分析和读者反应理论的影响,从而使得我们可以遵循一种人文主义的方法来理解传播。(Moran 15- 22)

可以说“人类生活在两种世界中,一种是与事件和事物相关的世界,一种是与词语相关的世界。在思考二者关系时,我们必须意识到语言不仅可以构成与事件和事物相关的词语,而且还可以告诉我们应该构成哪些词语”(Postman 358)。换言之,人们总是通过语言来进行对话,对自身和自然进行定义,由此所形成的思想成果并非其原来面目,而是由语言所塑造的产物。所以,媒介不仅是人的延伸,而且还构成了一种具有独特代码和句法的符号环境,并由此来构建我们所知的现实或者说可能知道的现实,进而影响人们的互动行为。

所以,“人们不仅生活在客观世界,而且还生活在思想、交流和文化的象征性环境里,这样的象征性环境建立在表征性经验系统之上。最早、最根本的表征性系统是语言”(尼斯特洛姆223)。但除了语言之外,我们还有其它用以构建现实的符号系统,均可以通过符号转化来清晰表达人类心灵,其中便包括被视为符号环境的其它媒介。这样一来,在多种媒介的共存和互动中所形成的感知—符号环境便成为一种经由技术中介而形成的人工环境,也就是媒介生态学通常所理解的媒介环境。

尽管人们可以依靠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来感知物理世界,并对其进行思考、观察、讨论或表征,但这一切都离不开媒介,尤其是每一种媒介所固有的符号特征。而这种特征将影响人们对信息进行编码、存储、传送、解码的方式,从而塑造出不同的传播方式。因此,“从这一角度来看,我们无法立身于媒介之外。而是处于媒介之中;它的符号结构恰好成为我们感知或认识世界的依据”(Lum 141)。尽管如此,这种媒介环境并不是物理环境,只是代表了对物理环境的转换。二者之间的关系可被理解为科日布斯基所谓的地图和实景之间的关系。此外,地图不等同于实景,因为它总是可以有限地折射实景,但永远不可能穷尽其所有特征,仅代表了对于实景的人工编码成果。

那么我们该如何看待这种环境,如何认识它与人类的关系及其所带来的影响呢?此外,任何媒介都存在于特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语境之中,所以其所具有的力量及其所形成的环境必将与其它多种社会力量共存,那么它们之间的关系将会对人产生何种影响呢?

(二)引入系统性思考的媒介生态研究

对于上述问题的研究,麦克卢汉并不提倡一种简单直接的线性因果论,而是认为传播方式的任何一种变化都将会对文化产生一系列革命性后果,这一过程极为复杂,其中所蕴含的因素无法穷尽和预料的。所以他通过场域和外观/背景所代表的非线性互动关系来理解媒介。而这种研究方式表明“麦克卢汉所强调的是界面与模式而非固定视角下的观点[……]从本质上说,他的方法是一种系统性思考方式”(Logan,“General”44-49)。 由此来看,关于媒介环境的研究也必然涉及符号、媒介、文化等多种因素之间的复杂关系。

此外,一种媒介环境往往源于人与各种传播技术之间的相互关系。所以若想理解人与媒介环境的关系,必然需要一种系统性思考,以便可以从整体出发来研究各种关系。而生态学的研究既可以揭示出媒介环境,又隐射出其与社会结构和其它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尤其需要贝特森(Gregory Bateson)所提出的“心灵生态”,“这种生态学并未将环境视为一种可以脱离有机体的固定因素,而是一种伴随着有机体的调整而变化的,并与有机体构成相互依赖关系的变量”(Strate 207)。

依贝特森的观点,人类与其环境共同构成生物统一体,并通过信息传播而与环境发生互动,从而积累生命经验与获取知识。其中,信息被限定为人类从其环境中所识别出的差异,“它不是一个具体的事物或事件,而是一种抽象物,是一种可以构成区别的差异”(Bateson,Steps 458-59)。差异的性质是关系,而非实体;并可以引发心灵过程,由此而形成“精神世界/心灵,这也是信息加工世界,但其又不局限于肌体的皮肤之内”(460)。因为信息可以通过外部途径进行传播,所以心灵便可以突破人类肌体的局限,进而存在于更大的系统,即人类与其环境所构成的生物统一体之中。所以说,“个体心灵不仅内在于人的躯体,而且还存在于躯体之外的传播途径和讯息之中;也就是说,在个体心灵之外还存在一个更大的心灵,其中个体心灵仅仅代表了一个个子系统。这一更大的心灵依然存在于整个相互关联的社会系统和地球生态之中”(467)。

在上述过程中,差异是构成信息的最小单元,而它所引发的效应实质上是一种转换。“首先我们得知道,在所谓的‘外在世界’中,任何物体、事件、差异之所以能够成为讯息的来源,是因为它们被纳入了一个由适当的弹性质料所构成的循环网络内,在其内存成了改变”(贝特森,《心智》180)。并因此而纳入心灵生态之中,从而沟通了外在世界与内在世界。在这一过程中,差异最初被人类的感官而接收,而后经由转换才能被知觉所捕捉到并构成信息。在信息的传播过程中,人通过差异的识别与反馈而与环境进行互动,并且使得个体心灵可以进一步构成一个涵盖地球的心灵生态。若将这种心灵生态与麦克卢汉所发现的感知环境相结合,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媒介生态。这种生态同时涉及心灵生态和感知生态,并以人、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文化产品的生成过程三者之间的关系为基础来审视环境的转变”(Theall 53)。

可以说,媒介环境是个体心灵通过差异识别过程而对物理环境所进行的信息编码,编码方式的不同造成了媒介环境的不同;但与此同时,媒介环境又可以通过信息流动而被个体心灵纳入原有系统之中,并带来相应的变化。所以个体心灵、文化与社会便成为由信息流动所形成的开放系统,并且处于相互关联和影响的动态过程之中,从而构成了两个界限分明的领域,即符号域和物质域。其中,“符号域,包括人的心灵及其思想、语言和文化之类的符号传播过程;物质域,即物质世界,包括人的大脑”(洛根,《理解》79)。符号域还可再分为心灵域与媒介域,其中后者包含了符号思维的一切表达和产物,因此也可以被视为由多种媒介环境所构成的整体。它既可以实现人的心灵延伸,并进一步将至转化为物质域;也可以将物质域中的具体形态内化为某种符号形式,进而对人的心灵产生影响。这样一来便将人与媒介的关系转变为由心灵、媒介域、物质域所构成的生态关系。

依这种视角来看,当任何一种新媒介技术被引用到特定环境中,都将会引起生态式反应,从而形成新环境,孕育新的文化结构,并对个体心理和社会组织产生独特的影响。而在新环境影响下的人又可以通过符号系统及其文化产品而对环境做出相应的调整,从而在人与媒介环境的互动中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媒介生态,实现了彼此的重塑。

(三)被视为媒介生态的“地球村”

上述媒介生态的基础是心灵可以通过外在途径拓展至全球范围之中,以便信息能实现全球流动与共享。这便需要一种可以整合所有外在传播途径,并保证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信息传输的新型媒介技术的出现。

可以说,从麦克卢汉提出“地球村”的时代开始,人们便一直期待上述新型媒介技术的出现。随着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电子媒介的数字化进程在加快,逐步出现了移动媒介为代表的新型电子媒介。当这些新媒介被引入到当下环境之中,便通过信息数字化而对原有符号形式进行更为抽象的二进制编码,从而将一切符号系统都转换为可以被所有计算机识别并全球信息网络上进行传播的数字符号系统。并且由于这种符号系统可以将原有符号形式整合为二进制数字,这便意味着它在进一步抽象原有符号化成果的基础上,统一了人类讯息的编码。因此使得它有可能实现麦克卢汉在上世纪60年代所预言的那种可以绕过语言的障碍,并形成没有围墙的意识。这也意味着,这种新型电子媒介可以通过自身的数字符号系统而实现人类心灵的延伸,并构成一种新型媒介环境。

在这种媒介环境中,数字技术促成了现有信息传播渠道的融合,从而保证了心灵生态可以通过信息的流通而进行全球范围内的拓展。而这势必会孕育出在全球范围内蔓延的新型文化,也就是所谓的全球文化。但与此同时,由于人们依然生活在特定的物理环境中,深深地依赖着各自所生活的地理条件和社会群体,也必然会受到本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壁垒的影响。因此,人们一方面受到全球文化的影响而越来越同质化,另一方面又受制于具体的本土文化而愈加多元化。在这两种趋势的影响下,“世界正变成一个所谓的‘全球性地区’的集合,也就是同时被本地区的独特性和全球范围的共同意识一起塑造的不同地点”(Meryrowitz 40)。

在这种全球性地区所生存的人类既可以通过媒介延伸实现心灵生态和感知生态的全球交融,并彼此影响;同时又通过自身环境的内化而继续维持本土文化和群体生存。这种动态过程将机械时代所遗留的割裂式环境转变为一种可以将所有时间与地点变成当下与此处的新环境。在这种新环境下,“地球村”不再是某一个物理意义上的地点,也并非由电子媒介所引起的幻象,更不是口头村落的历史重演,而是代表了处于媒介生态链条中的本土和全球之间的动态关系。这种动态关系随着人与环境之间的互动而不断变化,衍生出新的世界景观。

在这种意义上,“地球村”并不能简单地归属于心灵和物质域中的任何一方,而是代表了心灵的符号化表达,并可以进一步转换为物质形态。这就意味着,它并非纯粹的物理空间,而是由人与媒介环境之间的互动所构成的媒介生态。换言之,它所反映的正是当下人们身处其中的媒介化世界。随着媒介化进程的不断展开,“地球村”的村民不再是被动地卷入新媒介环境之中,而是作为媒介生态中的一个子系统积极参与整个系统的构建。其中,每个子系统的运行都将会影响整个系统的状况,并将决定“地球村”所呈现出来的具体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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