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

于心亮

大嵩卫城来个神偷，据说本事不小。东街的詹老板、西街的张老板、南街的李老板都被偷了，这是三个有钱的主儿。现在只剩下北街了，北街谁最有钱——钱百万哪！

这个钱百万如此有名，不仅是因为有钱，更因为他有一颗价值连城的祖传夜明珠，就连县太爷吴守信都想得到，因此经常找钱百万的麻烦。

这天，钱百万把詹老板、张老板、李老板请到茶馆里，问被偷的经过。三位老板苦着脸说银子好端端藏着，说没就没了，就跟长翅膀自个儿飞了一样……钱百万说，这事儿神了！

离开茶馆回去，管家张诚跟钱百万说：四位老爷喝茶的当儿，旁边桌上有个人，耳朵一直支棱着，我把他画下来了。钱百万瞅瞅，没什么特征，跟张三像，跟李四也像。

钱百万说：就这样的人适合当偷儿！

很快，大嵩卫城就传开了：北街的钱老板，跟神偷公开叫板了，说要是能在他眼皮底下把祖传的夜明珠偷去，那才真叫神偷……时间定在腊月初七晚上！

老天也在帮忙增加难度，白天纷纷扬扬落了一场大雪，晚间停了。 钱百万把夜明珠放在八仙桌上，自己则坐在一旁，弄两个算盘，两只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扒拉个不停。

上半夜没有事儿，下半夜也没事儿，耳听得鸡叫头遍了，钱百万算盘扒拉累了，就伸个懒腰，站起来在室内溜达一圈，结果转身回头再一瞧：桌子上的珠子，没了！

钱百万气得一把推开内屋的门：你们瞧见咋没的吗？！

内屋里藏着詹老板、张老板、李老板，他们仨人也目瞪口呆：是啊，咋没了呢？我们也一直都偷偷帮你盯着，真……真是活见鬼了，这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钱百万又一脚踹开房门，喊：张诚，你瞅见人进屋了没？！

张诚领着一帮人冲出来：没啊，我们一直守着呢，连个苍蝇也没瞅见啊！

但，钱百万那颗祖传的夜明珠，的的确确，眼睁睁就在眼皮子底下……屋里屋外那么多人盯着的情况下，就这么说没就没了！你说说，不是神偷偷去了，那哪儿去了呢？

很快，县太爷吴守信就把钱百万叫去了，问怎么回事儿！

钱百万一五一十说了。吴守信就盯着钱百万看，把钱百万都盯毛了。

吴守信笑了笑：不过是颗珠子，至于吗？我又不是白要你的。

钱百万汗都出来了，说：咱们关上门，我喊你是哥，别说是颗珠子，你就是要我的人头，我这做小弟的也毫不犹豫割下来给你……可……可真被神偷偷走了！

离开县衙门，钱百万回到家，朝张诚吼：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珠子找出来！

整个大嵩卫城的人都知道神偷又做了一笔买卖，而且偷的是钱百万，尤其还是在城里四位大老板的眼皮子底下，在屋外那么多护院的防范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了！

——你说说，这能耐，是不是神了！

那边张诚带着人满城折腾，白道儿黑道儿都请到了，并且还公开许诺：只要把夜明珠还回来，要多少钱给多少钱，他承认神偷功夫了得，服了，服得五体投地！

但夜明珠没回来。钱百万上火上的嘴巴都起了燎泡，疼得吃不下饭。

这天，外地来个郎中，要见钱百万。张诚抱拳问：敢问，真是看病的吗？

郎中说：是啊，不看病，我来干什么呢？

张诚低声说：阁下……要是神偷，请尽管放心，绝不动你一根汗毛。

郎中翻着白眼说：你脑子有病吧？我要真是神偷，能亲自来吗？

说的也是。张诚就把郎中让进屋里去。

郎中看着钱百万，抿着嘴笑。钱百万就生气了，说：你笑什么笑？

郎中笑着说：我笑你有本事……竟能把嘴巴整出燎泡来，在下佩服、佩服！

对方话里有话，钱百万就狐疑地看过去，不言声。

郎中自说自话：钱老板双手扒拉算盘的功夫，不算神；扒拉一宿不出错，也不算神；能在詹、张、李三位老板的眼皮子底下把珠子藏起来，从而谎称被神偷偷走以达到蒙骗吴守信的目的，还是不算神；可就是这招假装上火让嘴巴起燎泡……真是神了！

郎中一竖大拇指，钱百万的汗就下来了。

钱百万祖传的夜明珠，就这样到了郎中手里。

郎中笑着问：我现在是神偷了，要不要喊人，把我抓起来或是……送官？

钱百万抱拳说：赶紧走、赶紧走，带着珠子，走越远越好！

……

神偷的厉害，整个大嵩卫城都知道，看看最有钱的钱百万，不僅嘴巴起燎泡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就连晚上睡觉也睡不好……尤其是，城里的九家店铺还被查封了八家！

选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