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流行语表量考察

摘 要：本文将网络流行语与量范畴结合起来进行研究。通过对搜集到的网络流行语进行考察，发现一部分网络流行语能够表量。之后我们深入研究了这些网络流行语的表量类型和表量手段，发现这些网络流行语可以表暗量、大量、主观量、客观量，并且主要通过词汇手段、语法手段、修辞手段以及复合手段来表量。

关键词：网络流行语；量范畴

本文通过网络检索，搜集到2010年到2017年这段时间内出现的网络流行语共190个。前人多从句法方面研究其结构特点，从语义方面探讨其语义特征及语义演变，从语用方面探讨其感情色彩及语用功能，很少有从表量的角度对大批量流行语进行全面考察的文章。本文重点讨论三个问题：1.能够表量的网络流行语占比如何？2.网络流行语能够表达什么类型的量？3.网络流行语利用什么手段来表量？

1.网络流行语表量总览

通过对搜集到的190个网络流行语进行考察，我们发现多数网络流行语都不表量，例如：

（1）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2）修仙。

这些网络流行语主要用于某种情感的宣泄或者对客观事物的形象描述。例（1）是針对友谊如此脆弱导致难以维持而抒发的感慨。例（2）则是对晚上熬夜不睡的一种戏称。

其中有38个网络流行语可以表量，占总数的20%。例如：

（3）爽爆了！

（4）还能再糟糕点吗？

例（3）是直接表达“爽”的程度之高，用“爆”这个新兴程度副词来表达程度到了最高。例（4）虽然表面上是疑问句，实际上说话人并没有任何疑问，而是借用疑问句的形式来表达感叹，即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糟糕到了极点。

本文采用李宇明（2000：31）的观点，认为量既包括事物含有的几何量和数量，也包括时间含有的动作量和时间量，还包括性状含有的量级等。例（3）表达的量就是性状的量级，“爽爆了”意味着达到了性状“爽”的最高量级。例（4）表达的量也是性状的量级，用反问的形式来表达性状“糟糕”达到了最高的量级。李宇明（2000：64-65）把这种量级称之为级次量，“级次是因同一纬度上量的差异或等级的差异而形成的序列。”除了性状之外，事物和动作也能够表达量级，例如“排长-连长-营长”是事物的量级，“走-跑-飞”等是动作的量级。

能够表量的网络流行语还有：

“××得不要不要的”“×爆了”“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也是蛮拼的”“画面太美，我不敢看”“你们城里人真会玩”“猴赛雷”“×哭了”“还能再×点吗？”“吓尿”“辣眼睛”“扎心了，老铁”“给跪了”“我也是醉了”“喝酸奶不舔盖”“霹雳”“雷人”“你咋不上天呢？”“一首凉凉送给自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靠才华”“我能说脏话吗？”“嫉妒使我丑陋”“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吃土”“不差钱” “洪荒之力”“亚历山大”“心塞”“陈独秀同学请坐下”“爆棚”“伤不起”“坑爹”“老司机”“很黄很暴力”“很傻很天真”“很好很强大”“溜溜溜”等。

下面将详细讨论这些网络流行语能够表达哪些类型的量，以及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实现表量的。

2.网络流行语的表量类型

2.1 明量与暗量

李宇明（2000：73）把量分为明量和暗量两种，“明量指用数量词语表达的量，暗量是不用数量词语而用其他手段表达的量。”例如“小王吃了三个面包”中的“三个”是明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中的“家家”是用量词重叠的方式表示“所有”或“每一”的意思，是暗量。本文搜集到的网络流行语都不包含数量词语，只能表达暗量，不能表达明量。例如：“也是蛮拼的”“也是醉了”“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很好很强大”等。但是从表量的直接程度来看，又有所不同。有的网络流行语是直接表量，例如：

（1）也是蛮拼的！

例（5）表示做事的时候很努力，付出了很多，是直接表量。

有的网络流行语是间接表量，例如：

（2）也是醉了！

例（6）从字面上看并不表量，实际上是通过间接的手法表量。“也是醉了”是用喝醉之后的混沌状态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表示自己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实则是在表示对方不可理喻，自己很无奈。

2.2 大量与小量

量有大小之分，有的量是往大里说的，称为大量；有的量是往小里说的，称为小量。本文搜集到的网络流行语都是往大里说的，所表达的量都是大量。

2.3 主观量与客观量

李宇明（2000：74）把量分为主观量和客观量。“带有主观评价的量是主观量，不带有主观评价的量是客观量。”有的网络流行语可以表达主观量，例如：

（1）陈独秀同学请坐下。

例（7）表示这个人的评论特别精彩、太优秀了。这句网络流行语与陈独秀这个人无关，主要是突出“秀”字。同样突出“秀”含义的流行语还有“天秀”“蒂花之秀”等。这些都表达了说话者的主观评价，是主观量。

有的网络流行语可以表达客观量，例如：

（2）亚历山大。

例（8）的含义是“压力如山大”，通过谐音的手法达到幽默的目的，同时也说明自己的压力之大，是一种客观描述，不带有说话者的主观评价，是客观量。

3.网络流行语表量的手段

网络流行语表量的手段主要有词汇手段、语法手段和修辞手段，有的网络流行语同时运用了多种手段，本文称为复合手段。

3.1 词汇手段

李宇明（2000：118）和李善熙（2003）都提到表量的词汇手段，包括副词、语气词、动词、形容词等。例如：

（1）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例（9）用表达主观大量的副词“几乎”表示自己内心痛苦的程度之高。

（2）你咋不上天呢？

人如果不借助其他外力是上不了天的，例（10）用动词“上天”来调侃对方太嘚瑟，或者称赞对方很厉害，达到极高的程度。

（3）溜溜溜

例（11）表示很厉害，牛牛牛。形容词“溜”本身具有“流利”的意思，三个词复叠起来表示大量。

3.2 语法手段

通过语法手段表量的网络流行语可以分为以下几类，分别是反问句、否定句、复叠表量、框架表量。

（4）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例（12）表示说话者受到的刺激之大，有一种想死的心情。通过反问的手段表明对方对自己的伤害之大。

（5）喝酸奶不舔盖

酸奶的盖子上往往会有厚厚的一层，很多人为了不浪费，都会把瓶盖也舔一下，但有钱人就不在乎这些了，例（13）通过否定来表达对方很有钱。

（14）很黄很暴力”“ 很傻很天真”“很好很强大”

例（14）中“黄”和“暴力”、“傻”和“天真”、“好”和“强大”这些表示大量的形容词在同一短语中复叠出现，使得整个短语表示大量。

（15）还能再X点吗？

框架表量是通过汉语中的某个语法结构來表量。例（15）这个框架用于表达X的程度极高，到了无法再高的程度。

3.3 修辞手段

网络流行语表量的修辞手段主要有夸张、通感、委婉等。

3.3.1 夸张

大部分的网络流行语是通过夸张手法达到表量目的的。如“吓尿”“扎心了，老铁”“给跪了”“我也是醉了”“霹雳”“雷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心塞”“我能说脏话吗？”“喝酸奶不舔盖”“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你咋不上天呢？”“吃土”“洪荒之力”“亚历山大”“不差钱”“嫉妒使我丑陋”等。

“扎心了，老铁”表示心理受到的刺激程度高，通过将“扎心”这一动作所代表的受到的刺激程度抽象出来表达刺激程度之高。

“给跪了”表示自己对对方的行为十分叹服，通过将“跪”这一动作所表达的叹服程度抽象出来表达叹服程度之高。

“我能说脏话吗” 表示自己内心十分愤怒。人们一般用说脏话来宣泄自己内心的情绪，想说脏话说明其愤怒情绪已经到了极点，通过将这一动作表达的情绪抽象出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愤怒程度之高。

“吃土”，穷得只有吃土的份儿了，当然人是不能吃土的，所以是通过夸张的手段来吐槽自己真的非常穷。

“洪荒之力”指的是开天辟地之时曾有过一次大洪水，这场洪水几乎毁灭了整个世界，因此洪荒之力可以理解为天地初开之时这种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人类所不具备的，人们通过这种夸张的手段来形容力量十分之大。

“嫉妒使我丑陋”，“嫉妒”和“丑陋”是没有联系的，但这里将这两者联系起来，通过夸张的手段来表示自己严重嫉妒别人，实际上是夸别人，表示自己十分羡慕。

3.3.2 通感

通感指的是通过联想的方式使不同的感觉沟通起来。如“辣眼睛”。

“辣眼睛”表示视觉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由味觉到视觉，将味觉受到的强烈刺激转移过来用于形容视觉，表示程度之高。

3.3.3 委婉

所谓的委婉指的是说话人不直接表明自己话语的意思，而是通过委婉的方式间接表达出来。如“一首凉凉送给自己”“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靠才华”。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表示自己很绝望，快完了。“凉凉”本来是一首歌曲的名字，后来受到游戏用语中的“凉了（表示游戏中的人物死了）”一词的影响，从而逐渐发展出现在的意义。说话者通过“凉凉”的衍生义间接表明自己十分绝望。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靠才华”表明这个人不但才华高而且长得也漂亮。说话者并没有直接对对方进行夸赞，而是采取一种间接的委婉手段。

3.4 复合手段

复合手段指的是在某一网络流行语中同时使用了词汇、语法、修辞手段中的两种或三种。如：

“很黄很暴力”“很傻很天真”“很好很强大”既使用了词汇手段中的副词表量又使用了语法手段中的复叠表量。

“你咋不上天呢？”同时使用了词汇手段中的动词表量、语法手段中的反问以及修辞手段中的夸张。

4.结语

本文通过对搜集到的190个网络流行语进行分析，发现其中能够表量的有38个；这些网络流行语的表量类型主要有暗量、大量、主观量与客观量；表量手段主要有词汇手段、语法手段、修辞手段以及复合手段。由此得出的统计数据如下：

参考文献

[1]蒋静忠 2018 《现代汉语表主观量副词研究》，北京：科学出版社.

[2]李宇明 2000 《汉语量范畴研究》，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3]代丽丽 2016 《网络流行语“X爆了”的主观量》，《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6期.

[4]董建丽 2017 《网络流行语“V哭了”格式分析》，《语言应用研究》第4期.

[5]杜可风 2016 《程度义“X 不要不要的”结构探析》，《语文学刊》第6期.

[6]顾 源 2009 《社会学视野下的网络流行语分析》，《理论界》第2期.

[7]李宇明 1997 《主观量的成因》，《汉语学习》第5期.

[8]牛长伟 李 君 2012 《论流行语“X不起”》，《语言本体研究》第9期.

[9]辛 丹 2012 《网络流行语的社会心理语用分析》，《齐齐哈尔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第1期.

[10]杨亚蒙 2015 《浅谈网络流行语“X也是醉了”》，《语言应用研究》第2期.

[11]张宇辰 2018 《网络流行语中的自我意识与文化表达》，《文艺杂谈》第3期.

作者简介

曹丽娜，女，汉族，25岁，河北大学，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硕士，语法方向。

（作者单位：河北大学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