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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漂泊的荷兰人》:让我成为那个能够拯救你的女孩儿吧

2018-11-10匡国清祖忠人

歌剧 2018年10期
关键词:荷兰人瓦格纳歌剧院

文:匡国清 图:祖忠人

上:歌剧《漂泊的荷兰人》剧照

9月的上海,初秋的凉意驱散了酷热的暑气。在这夏秋交替的时节,由德国埃尔福特剧院全新制作,上海歌剧院与德国埃尔福特剧院联合演出的瓦格纳浪漫主义歌剧《漂泊的荷兰人》,于9月13日晚作为上海大剧院20周年庆典的系列演出,如期在上海揭开了其中国首演的序幕。

联合演出的《漂泊的荷兰人》由上海歌剧院院长、指挥家与钢琴演奏家许忠执棒,去年与上海歌剧院首次合作多尼采蒂喜歌剧《军中女郎》的瑞士导演盖伊·蒙塔冯(Guy Montavon)再度执导并担任灯光设计,德国舞台美术家汉克·欧文·基特尔(Hank Irwin Kittel)担任舞台布景、服装与视觉设计,德国埃尔福特剧院合唱团与上海歌剧院合唱团担任合唱,德国埃尔福特剧院交响乐团与上海歌剧院交响乐团伴奏。

森塔是整个舞台的中心

演出前,虽然已有思想准备,现代制作的舞台上一般不会出现剧本提示的“挪威一渔村”“挪威陡峭而多岩石的海岸”等实景,但当大幕在序曲声中升起,整个舞台上仅有一个巨大的黑暗而阴郁的船坞时,还是给人一个不小的惊讶与意外!此外,合唱队员们身穿深灰色的衣裤也同样较暗,与整个《漂泊的荷兰人》的故事氛围相吻合。

右:郑瑶饰演的舵手

序曲中森塔与大海的主导动机暗示着主人公跳海殉情的悲剧性结局,森塔的亲友们从舞台两侧急切地涌向舞台后部,注视着天幕上汹涌起伏的大海,只有埃里克的目光停留在森塔留下的遗物上。这场景与笔者不久前在英国格林德伯恩歌剧节观赏的《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相似。蒙塔冯运用逆向思维的“倒叙法”,一开始就将要演绎的结局告诉观众,由此引导观众关注人物的行为本身,以及产生这种行为的成因。

近年来,经过音乐和理念两方面更严谨的考察,音乐学家们认为,森塔是一个具有决定性的人物,以森塔为中心的解读可以使我们获得丰厚的收益。显然,蒙塔冯从这一解读中获得了创作灵感。对此,蒙塔冯说:“森塔是整个舞台的中心,这就是瓦格纳想要的感觉,他最初的想法都是关于这个女子的,也非常具体地描述了这个女子的心理活动。关于《荷兰人》这部剧有很多可以发挥的点,但实际上可以说我在埃尔福特把重点放在了森塔这个人物上。”蒙塔冯无疑是将当前最前沿的学术研究成果转化为剧场实验演出的一位先锋人物。

在原来的剧本中,森塔应该在第二幕第一场出场亮相,但蒙塔冯在第一幕第一场一开场就将森塔“推”上了舞台,从此一直到第三幕终场,森塔自始至终出现在舞台上。森塔一边捧着一本讲述荷兰人故事的书籍专注地阅读,一边注视着其父亲和水手们与海浪搏斗。当其父亲与荷兰人谈到自己的女儿并为其定亲时,森塔情不自禁地跳到台前坐下,沉浸在满心欢喜的幸福之中。

歌剧《漂泊的荷兰人》剧照

第二幕第一场,蒙塔冯改变了管家玛丽和女孩们围坐在火炉旁欢快地唱“呼呼地转啊,好纺车”的场景,而是让森塔一个人在舞台上,随着玛丽和女孩们在船坞两旁窗口传出的“纺车之歌”来回地骑着自行车。而同一场景,2009年,伦敦皇家歌剧院的现代制作中采用了缝纫机;2012年,拜罗伊特音乐节的现代制作中采用了电风扇。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其“旋转”的象征性含义显而易见,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三幕一开场,蒙塔冯又改变了水手们在灯火通明的挪威船甲板上痛饮狂欢,高唱“舵手,不用再守望了”的场景。整个舞台上又只留下森塔一个人,伴随着挪威水手和女孩们在船坞两旁窗口传出的“水手之歌”,森塔在台口中间摆放两张折椅,一张折椅上放上一顶礼帽代表新郎荷兰人,另一张折椅上放上一件婚纱代表新娘自己。然后,婚礼开始,新娘披上婚纱、牧师证婚、为新娘戴婚戒、新郎新娘接吻拥抱、与来宾握手致谢并邀请来宾跳舞庆贺等,人们从森塔一连串生动形象的表演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森塔与荷兰人整个婚礼的热闹场景。如同中国的评弹表演那样,森塔既是故事讲述人,又不时地从一个角色跳到另一个角色,现场观众在歌剧舞台上见识了一场十分难得的布莱希特“陌生化效果”的精彩演绎。

森塔渴望与荷兰人结为共度一生的伴侣,“让我成为那个能够拯救你的女孩儿吧!希望上帝的天使能把我指引给你!通过我你将获得解脱!”但荷兰人是一个对现实社会感到厌倦心灰意冷的人,仅仅渴望一个能共同迎接死亡的妻子。“我的厄运将永远,我永远得不到拯救……多少次我渴望地扑入你深深的喉咙!可是啊!我仍找不到死亡!”在这一点上,两者是水火不相容的。森塔的出现,曾经使荷兰人看到了踏上陆地唯一的希望,但不幸,最后荷兰人终究没有逃脱魔鬼诅咒的命运。“爱情死亡”是歌剧史上一个典型的“瓦格纳难题”,两位主人公,既爱,又爱不成,如《漂泊的荷兰人》中的荷兰人与森塔、《罗恩格林》中的罗恩格林与埃尔莎,以及《汤豪舍》中的汤豪舍与伊丽莎白。

托德·托马斯饰演的荷兰人

中外组合成为整个演出的一大亮点

美国男中音托德·托马斯(Todd Thomas)被歌剧界与评论界认为是当今北美舞台上最具魅力的威尔第男中音之一,其擅长演绎的里戈莱托、卢纳伯爵、法尔斯塔夫、亚芒和麦克白等,几乎囊括了威尔第男中音所有的典型角色。但托马斯并不局限于威尔第男中音这一类型。2016年9月,托马斯在北卡罗来纳歌剧院《莱茵的黄金》中饰演尼伯龙根的侏儒阿尔贝里希;今年3月至5月,托马斯在埃尔福特剧院的《漂泊的荷兰人》中饰演幽灵船船长荷兰人,对瓦格纳角色,尤其是荷兰人一角颇具心得。当晚,在第一幕荷兰人的咏叙调“时间已到,又一个七年已经过去”中,托马斯对戏剧性独白的朗诵性旋律风格掌控得非常地道,唱来犹如音乐化的语言,虽然没有表面的戏剧性,却富有内在的戏剧感,显示出其兼收并蓄的不凡功力,作为一位非德籍的歌唱家来说实属不易。

德国女高音卡特琳·阿黛尔(Katrin Adel)曾在维也纳师从伊琳娜·加芙里洛维奇(Irina Gavrilovici)学习声乐,从其职业生涯一开始,就涉足瓦格纳和威尔第的戏剧抒情女高音两大领域,瓦格纳角色包括《纽伦堡的名歌手》中的埃娃、《罗恩格林》中的埃尔莎和《漂泊的荷兰人》中的森塔等,威尔第角色则有《游吟诗人》中的莱奥诺拉、《假面舞会》中的阿梅莉亚和《奥赛罗》中的苔丝德蒙娜等。当晚,在第二幕森塔的叙事曲“你可曾在海上见过那艘船”中,阿黛尔以其丰满、亮泽的嗓音和深切的怜悯之情,叙述了荷兰人受到诅咒,永远漂泊在海上的命运,表达了森塔救赎荷兰人的至死不渝的决心。这首戏剧性的叙事曲确立了森塔作为整部歌剧中心的地位,也使阿黛尔成了当晚舞台上最令人瞩目的一位明星。

格鲁吉亚男低音卡卡博·沙维泽(Kakhaber Shavidze)毕业于格鲁吉亚的瓦诺高等音乐学院声乐专业,之后签约法国马赛的国际青年歌剧中心,成为驻院艺术家。沙维泽曾饰演了《塞维利亚理发师》中的音乐教师巴西里奥、《茶花女》中的杜福尔男爵、《唐璜》中的司令官和《魔笛》中的祭师萨拉斯特罗等各种类型的男低音角色,今年首次出演《漂泊的荷兰人》中的挪威船船长与森塔父亲一角。一般的男低音为了追求深厚的音色,往往忽略了音乐的律动,缺乏声音的流动性,显得声音呆滞、拘谨。而沙维泽则不然,在第二幕达兰德的咏叙调“我的孩子,欢迎这位陌生人吧”中,沙维泽讲究音乐的感受,表现出了一个既庸俗、贪财又对女儿充满关爱的父亲形象,自然可信,受到现场观众的一致赞赏。

卡卡博·沙维泽饰演的达兰德与卡特琳·阿黛尔饰演的森塔

上海的观众对出演猎人与森塔未婚夫埃里克的男高音于浩磊并不陌生,当晚,在埃里克的咏叙调“你还记得那一天吗”演唱中,于浩磊以明亮、温暖的嗓音将企图挽留一场失败恋爱的痴心男子表现得生动感人。出演达兰德船长家的管家与森塔奶妈玛丽的女中音王潇希,虽然在本剧中戏份不多,但在第二幕中,王潇希以其独特的柔和流畅的嗓音,将玛丽对森塔和女孩儿们既怜爱又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出演挪威船舵手的男高音郑瑶,多年来一直活跃在上海的歌剧舞台上,第一幕中,挪威船找到一个避风港,留下舵手守望,郑瑶以明亮连贯的嗓音与注重刻画人物内心情感的表达,唱出了一首民歌风的“伴着来自遥远海上的暴风雨”,展现出其出众不凡的艺术风采。

《漂泊的荷兰人》是上海歌剧院首次尝试瓦格纳作品系列的入门之作。9月14日晚,埃尔福特剧院与上海歌剧院又联合演出了一场《瓦格纳歌剧选段集萃音乐会》,曲目选自《汤豪舍》《罗恩格林》《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和《纽伦堡的名歌手》,全部是世界各大歌剧院与拜罗伊特音乐节常年上演的瓦格纳热门剧目。两场歌剧和一场音乐会的演出,显示出上海歌剧院在演唱德语歌剧方面不容小觑的实力。许忠院长说:“上海歌剧院在演意大利歌剧方面很有经验,现在迈入德语歌剧领域,‘启动荷兰人的船’,希望在制作和音乐上带给观众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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