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化质量综合评价及其时空特征
2018-11-09肖祎平杨艳琳宋彦
肖祎平 杨艳琳 宋彦
摘要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市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常住人口城市化率已经超过了世界平均水平,然而这种高速发展也带来了“半城市化”、城乡发展不平衡、城市发展缺乏可持续性等一系列问题,其根源是对城市化内涵认识不足,仅考虑了城市化“量”的层面,而忽视了对城市化“质”的考量。基于此,文章通过探索城市化质量的内涵,从城市自身发展质量、城市化推进效率、城乡一体化程度和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四个方面构建了城市化质量的综合评价指标体系。首先运用“纵横向”拉开档次法对中国及各省市1985—2015年的城市化质量进行综合评价与分析,然后采用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方法揭示各地区城市化质量的时空关联演变特征,结果发现:①中国城市化质量随时间推移呈逐步提高的趋势,但是地区之间发展差距较大,东部沿海地区城市化质量明显优于中西部地区。②在反映城市化质量的四个维度中,城市自身发展质量较好,但是城市经济发展质量和环境质量有待改善;城市化推进效率受资本、土地、能源利用效率的制约,略微有所下降;城乡一体化程度呈现出先恶化后改善的趋势;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呈下降趋势。③城市化质量呈现出较明显的全局空间正相关性,但是局部空间集聚类型存在明显的东西差异,高-高集聚区数量增多,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低-低集聚区处于动态变化中,分布在西部地区,低-高集聚区主要位于河北、安徽、江西以及贵州等地,高-低集聚区则包括新疆、湖北、四川等。最后指出,中国城市化质量的提升必须综合考虑各种因素,一方面要因地制宜地制定差异化的城市化策略,另一方面要优化空间布局,发挥地区之间的协同作用,促进城市化质量的全面提升。
关键词 城市化质量;综合评价;纵横向拉开档次法;空间相关性;时空特征
中图分类号 F299.2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2104(2018)09-0112-11 DOI:10.12062/cpre.20180401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市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常住人口城市化率由1978年的17.92%增至2016年的57.35%,已经超过了世界平均水平(54.29%)。中国城市化进程对本国和世界经济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正如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列茨所说,“中国的城市化”和“美国的高科技”是21世纪人类发展进程的关键因素。然而中国城市化的高速发展也带来了一系列问题,一是以户籍制度为基础的二元社会体制致使数以亿计常住在城市工作、生活的“农民工”只能做到“半城市化”,而不能獲得城市户籍、享受城市居民同等的福利待遇,实现“完全城市化”[1];二是城市化发展重城市轻农村、偏离城乡协调发展规律,造成城乡发展不平衡,收入差距持续扩大,“城市病”“农村病”及不稳定的“社会病”并存发生[2];三是以GDP为导向的经济发展模式致使城市化进程忽略了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和自然资源的合理利用,造成重工业投资过度、城市土地疯狂扩张、环境污染严重等一系列问题,城市发展缺乏可持续性[3]。造成这些问题的根源是对城市化的内涵认识不足,仅仅考虑了城市化“量”的层面,而忽视了对城市化“质”的考量。因此,本文的首要目的是从城市化质量的内涵出发,建立一套科学的评价指标体系,对中国城市化水平进行合理评估。其次,城市化除了人口由农村向城市转移外,还涉及经济发展、社会转型、文化传播、生态环境、地理布局、城市治理等一系列问题,是一个动态的、多维的包含社会空间的复杂过程[4],而现有文献很少从空间的角度展开研究,因此,通过揭示城市化质量的时空特征,能够更有针对性地提出促进城市健康发展的对策。
1 城市化质量内涵的界定
“质量”一词通常用来形容商品,反映了产品在使用时能成功满足用户需要的程度[5]。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质量的概念已经广泛渗入到国民经济生活的各个领域,鲍悦华等[6]认为,在城市层面上,质量是指“城市在发展过程中,各种功能发展水平及其满足公众当前与未来需求的程度”。
国外文献很少有关于城市化质量的直接提法,但是许多研究强调城市发展的公平性、可持续性、生态性等,其本质上与城市化质量的内涵非常相似,这些研究主要集中在城市可持续发展、和谐城市、生态城市等方面[7-9]。
国内对城市化质量内涵的研究以叶裕民、国家城调总队福建省城调队课题组、李明秋、方创琳等的观点比较有代表性。叶裕民[10]认为城市化质量包括城市发展质量和区域发展质量两个层面,前者是指城市的现代化(核心内容);后者是指城乡一体化(终极目标)。国家城调总队福建省城调队课题组[11]在叶裕民研究的基础上将城市化的核心内容进行了细分,认为城市发展质量应该包括经济发展质量、居民生活质量、社会发展质量、基础设施质量、生态环境质量等。李明秋等[12]扩展了前者的研究,认为城市化质量还应该考虑效率问题,即在城市投入要素(包括资本、劳动力、土地和能源)利用效率不断提高的前提下,提高城市综合质量,最终实现城乡一体化。方创琳等[13]则从一个新的视角考虑城市化质量,认为城市化质量是衡量特定区域内城市化速度是否合理,人口城市化过程是否健康、经济城市化过程是否高效、社会城市化过程是否和谐公平的一项重要指标,强调城市化的协调性与可持续性。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城市化质量的内涵应该包括四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城市自身的发展质量,体现为城市经济、社会、居民生活、基础设施、生态环境等方面的综合实力;二是城市化推进效率,反映城市化进程中对劳动力、资本、土地和能源等要素的利用效率;三是城乡一体化程度,反映城市与其周边乡村发展之间的公平性与协调性,即不能以牺牲农村为代价来加速城市的发展;四是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它是城市持续发展的内在推动器,集中体现着城市的发展潜力和发展后劲。
2 城市化质量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2.1 指标体系构建
关于城市化质量指标体系的设计最早出现于1960年,当时日本城市学家稻永幸男等[14]选取了规模、区位、经济活动、就业和人口增长等5项指标来评价城市发展质量。此后,联合国人居中心编制了城市发展指数(City Development Index)和城市指标准则(Urban Indicators Guidelines),前者包括基础设施、废弃物处理、健康、教育、生产等5项11个指标[15];后者从居住、社会发展和消除贫困、环境治理、经济发展、管治等5个方面来评价人类的居住,细化为3类42项指标[16]。
国内对于城市化质量的定量研究始于2001年叶裕民[10]对当时9个300万以上人口的超大城市的研究,此后学者们从各个层面对城市化质量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评价指标的设计分为四类:一是基于“城市现代化和城乡一体化”的指标体系,分别从城市发展质量和区域发展质量方面测度城市化质量[10,12];二是基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生态文明的指标体系[17];三是基于居民生活质量的指标体系,强调城市化在满足人的需求和价值实现方面的作用[18];四是从城市系统内部“经济、社会、生活、资源环境、基础设施”等多个子系统的角度构建的指标体系[19]。
笔者认为城市化质量评价指标体系的设计一定要紧扣其内涵,根据上文的分析,指标体系设计时应该综合考虑城市自身发展质量、城市化推进效率、城乡一体化程度以及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四个方面,因此,上述四类指标体系或多或少存在不足之处:首先,上述指标体系缺乏对城市化推进效率的考量。城市化质量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劳动力、资本、土地和能源的长期投入,提高城市化进程中生产要素的使用效率,是新时期城市化发展的必然要求[20]。其次,上述指标体系均没有将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作为衡量城市化质量的一个重要因素单独考虑。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是反映城市是否能够长期、健康、均衡发展的重要指标,是城市化质量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因此在衡量城市化质量时必须加以重视。再次,第二、三、四类指标体系均将考虑的重点放在城市,而忽视了城乡协调发展,正如叶裕民[10]所说,城市化的终极目标是要实现城乡一体化,因此只考虑城市自身发展质量的指标体系显然是片面的。
鉴于此,本文借鉴已有城市化质量评价指标体系研究成果,遵循系统性、科学性、可比性、有效性、可操作性等原则,从城市化质量的内涵出发,构建一套包含城市自身发展质量、城市化推进效率、城乡一体化程度、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的四维城市化质量评价指标体系,其中城市自身发展质量可以从城市经济发展、社会发展、居民生活、基础设施、生态环境五个方面考察;城市化推进效率可以从劳动、资本、土地、能源的利用效率着手;城乡一体化程度可以细分为收入消费和公共服务两个方面;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主要考察城市经济、社会、环境可持续发展三个方面。
2.2 数据来源与指标选择
在数据的选择上,本文采用1985—2015年全国及30个省市面板数据(剔除中国香港、澳门、台湾以及数据缺失严重的西藏),数据来自1986—2016年的《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中国环境年鉴》《中国农村统计年鉴》《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等,根据数据的可得性,最终确定了46个指标,如表1所示。
3 研究方法
3.1 “纵横向”拉开档次法
目前学术界关于城市化质量的评价大多是基于某个区域截面数据的静态评价[10-11,17,19],采用的评价方法分为兩类,一类是根据专家的知识和经验来确定各指标的权重的主观赋权法,如德尔菲法、层次分析法等[10-11],这类方法的主观性较强,容易受个人因素的影响;另一类是利用指标数据间的内在联系确定权重的客观赋权法,如因子分析法,熵值法等[13,17-19],它们能够克服第一类方法的缺陷,但由于各项指标在不同时期的变化程度不可能完全一致,所以使用这类方法确定权重得出的评价结果难以跨期比较,不适用于由面板数据组成的动态评价问题。故此,本文采用郭亚军[21]提出的“纵横向”拉开档次法。
3.2 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
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Exploratory Spatial Data Analysis)是一种揭示要素空间分布关系的方法,主要利用全局空间自相关和局部空间自相关对要素对象的关联程度进行测度[22]。全局空间自相关体现的是某要素在整个研究范围内的空间关联情况,而局部空间自相关则反映一个区域单元的某要素与邻近区域单元在同一属性上的关联程度。
(1)全局空间自相关。
4 评价结果分析
利用Matlab2015b软件对三维时序立体数据进行处理,最终得到46个指标的权重W(见表1),据此算出全国和30个省份的城市化质量得分。
4.1 城市化质量时间变化分析
从综合评分结果来看,样本期间内中国城市化质量呈现出缓慢的上升趋势,城市化质量得分从0.54上升至0.66 (见图1)。但全国城市化质量排名从1985年的第9名下降到2015年的17名,落入中等偏下的行列,说明各地区之间城市化质量差距较大,且落后地区对城市化质量的拉低作用较为明显。
从城市化质量的四个层面来看(见图1):
第一,城市自身发展质量呈明显的上升趋势,表明样本期间城市内部系统发展良好。结合图2(a)可将其原因概括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完善,为城市经济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条件[23],促进城市经济和社会持续发展,居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但城市自身发展质量不断提高的同时也存在一些隐患,从经济发展层面来看,2008年以后城市经济增速放缓,表明经济发展进入转型升级的新时期,这一时期,经济发展要完成体制机制改 革、增长模式转换、经济结构调整[24],未来的发展趋势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经济发展可能面临转型成功的繁荣或者转型停滞的低迷。从城市生态环境质量来看,改革开放初期,城市环境质量略有改善,但后期几乎维持在一个水平不变,近年来,中国各大城市雾霾频发,环境污染问题日益突出,据《2016中国环境状况公报》显示,2016年中国33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中,有254个城市环境空气质量超标,占75.1%,由此可见,改善城市生态环境质量,也是推动城市自身发展质量提高的一项艰巨任务。
第二,城市化推进效率变化不大,2006年之前略有上升,之后略微下降。结合图2(b)来看,改革开放以来的城市化进程中,中国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土地和能源利用效率变化不大,而资本的利用效率则呈现恶化的趋势。结合现实来看,中国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可能与两个因素密切相关,一是城乡收入差距扩大导致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非农转移,实现了劳动力资源的优化配置;二是义务教育的普及与高等教育的扩张极大地提高了劳动者素质。统计年鉴和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农村劳动力非农转移规模从1978年1 912万人增长到2016年2.8亿;中国6岁及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从1987年的7.1 a增加到2015年的10.6 a,每十万人口高等学校平均在校生数由179人增加到2 524人。土地利用效率一直处于较低水平很可能与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土地财政”有关,根据张志辉等[25]的研究,地方政府出于发展经济和增加财政收入的目的,会通过差别化地价政策,干预土地市场运行,导致土地过度供给和供给结构失调。对于能源利用效率,其影响因素较为复杂,包括产业结构、技术水平、能源结构、价格水平、投资水平等,从实际来看,虽然技术水平、能源价格的提高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能源的利用效率,但过去三十年,中国整体上处于工业化中期阶段,以钢铁、水泥等基础原材料为主的高能耗产业占经济比重较大、以煤炭为主的能源结构并未发生根本性转变、对高能耗行业的投资具有一定的增长刚性,这些都可能导致能源利用效率低下,因此,在各种因素综合作用之下,中国能源利用效率并未提升。对于资本利用效率的持续下降,其主要原因可能是:过去中国的经济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政府投资拉动的,加之技术创新乏力,大规模的投资导致资本配置效率低下、资金管理风险升高等[26]。
第三,城乡一体化程度呈现出先恶化后改善的趋势,具体来说,2005年之前城乡差距呈现扩大的趋势,之后城乡差距开始缩小。结合图2(c),城乡收入消费差距先扩大后缩小,城乡公共服务差距逐渐缩小,但2011年以后有扩大的趋势。城乡一体化程度呈现出这种变化,其可能的原因是:在改革开放初期,政府提出了“先富带动后富”的经济发展政策,将东部沿海地区设置为对外开放的前沿阵地,通过设立经济特区、经济开放区等促进有条件的地区优先致富,导致城乡差距扩大。然而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政策制定者开始意识到日益扩大的城乡差距很可能造成社会的不稳定、经济发展的不可持续,因此从2002年开始政府提出“统筹城乡发展”的战略,并制定了一系列促进农村发展的政策,如深化农村税费改革,扩大对农村“多予”“少取”范围,加强农业和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发展农村社会事业、关注农村民生等[27],这些政策的实施遏制了城乡差距的扩大,在经历了短暂的调整期后,城乡差距开始缩小,城乡一体化程度逐步提升。
第四,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在2010年之前呈波动上升,此后开始出现下降。结合图2(d),经济可持续性始终呈下降的趋势,而社会与环境可持续性则表现为缓慢上升,在这两种相互作用力之下,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最终呈下降趋势。由此可见,虽然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市发展迅速,但这种发展缺乏可持续性,一方面,经济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大规模投资、人口红利以及成本优势下的贸易出口等,然而,随着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过去推动经济增长的优势逐渐丧失,如果不能为经济发展注入新的动力,经济的持续增长将难以为继[28]。另一方面,社会与环境的可持续性虽然一直呈上升趋势,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公共服务、社会保障、环境质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特别是人口老龄化的到来,给现行的社会保障制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频频爆发的雾霾更引发了全民的关注,因此,促进社会和环境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提升亦是刻不容缓。
4.2 城市化质量空间差异性分析
根据评价得分结果的差值、均值及分布特征将城市化质量划分为五个层次:低质量(<0.53)、中低质量(≥0.53~0.58)、中等质量(≥0.58~0.63)、中高质量(≥0.63~0.68)、高质量(≥0.68)。选取1985年、1995年、2005年、2015年四个截面数据与ArcGIS相结合,得到城市化质量时空分异图(见图3)。
从整体来看(见表2),1985—2015年各省城市化质量呈上升趋势,但不同省份发展存在差异。就发展水平而言,北京、上海城市化质量表现最好,其平均得分在0.68以上,属于高质量行列,宁夏、贵州城市化质量表现最差,平均得分在0.53以下,属于低质量行列。就发展速度而言,城市化质量提升最快的5个地区是北京、山东、天津、四川、重庆,最慢的5个地区是新疆、青海、宁夏、云南、安徽。结合地理区位来分析,北京、上海是中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山东、天津占据重要的港口,四川、重庆是西南地区的科技、贸易枢纽,皆具有较大的地理与政策优势,整个样本区间内各维度发展较为均衡,因此其城市化水平较高或发展速度较快;而宁夏、贵州、新疆、青海等地地处偏远,经济基础薄弱,基础设施落后,产业发展受限,样本区间内,除城市自身发展质量皆有所提升外,其余各维度或多或少存在不足,以新疆、青海为例,其城市化推进效率和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上皆表现为持续下降的趋势,由此可见,地理区位是影响城市化质量提升的一个重要因素。
分地区来看,城市化质量在空間上呈现出明显的东高西低的格局。1985—1995年,中等质量及以上的地区只有北京、上海、天津、江苏,其中天津、江苏为新入,其余地区城市化质量均为中低等及以下,中低等质量的省份主要集中在东北及东部沿海地区,如东三省、浙江、山东、福建、广东等,低等质量的省份则分布在中西部地区。2005年,中等质量及以上的地区增加至18个,其中天津、辽宁、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等东部沿海地区进入中高等质量行列,北京、上海达到高等质量,其余中部省份多为中等质量,而西部地区除四川为中等质量之外,其余均为中低等质量及以下。2015年,东部地区11个省份除河北、辽宁、海南外,其余省份均进入高等质量行列,中部地区8个省份除山西外均处于中高等质量行列,而西部地区城市化质量差异较大,其中内蒙古、重庆、四川属于中高等质量,青海、宁夏为中低等质量,其余省份均为中等质量。总的来说,各地区城市化质量差距显著,空间分异特征明显,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抱团”分布的格局。
4.3 城市化质量时空关联分析
4.3.1 全局自相关分析
运用GeoDa1.12软件计算全局空间自相关的Morans I指数,分析各地区城市化质量的空间关联性。这里仍然只选择1985年、1995年、2005年、2015年四个截面,计算城市化质量及其下属四个层面城市自身发展质量、城市化推进效率、城乡一体化程度、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的Morans I指数(见表3)。
从表3可以看出,Morans I指数均为正值,且Z基本大于0.05置信水平的临界值1.96,表明中国城市化质量
在各年份均呈现出空间正相关性,各省城市化质量受到邻近省域城市化质量的影响显著。从城市化质量综合水平来看,其Morans I指数在2005年时最大,空间集聚性最强,2015年其集聚程度略有下降。从城市化质量下属的四个层面来看,除1985年外,城乡一体化程度的Morans I指数总体上大于其余三个层面,说明在反应城市化质量的四个维度中,城乡一体化程度的空间集聚性最强,而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的Morans I指数总体小于其余三个层面,空间集聚性最弱。
4.3.2 局部自相关分析
Morans I指数考察了城市化质量空间分布的整体关联性,而未能揭示其空间异质性规律,因此采用局部自相关LISA指数来探究城市化质量的局部分布特征。各地区城市化质量在0.05置信水平下的LISA聚类图见图4。
根据LISA聚类图,①从历史演进来看,研究期内50%的省市时空关联性质并未发生变化,说明大部分城市化质量的局部时空关联结构相对稳定,其中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四个地区始终处于高-高集聚区,甘肃始终处于低-低集聚区。②从空间分布来看,高-高集聚区主要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其数量由1985年的4个省份增加至2015年的7个省份,形成一个相互毗邻、彼此促进的联动区域,溢出效应明显。这些地区由于资源禀赋优势、交通优势、环境优势以及政策倾斜优势等原因,城市化质量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集聚程度较高,是拉动周边地区城市化进展的重要增长极。低-低集聚区主要分布在西部地区,其中陕西、云南在2015年摆脱了低-低集聚的格局,而新疆、
青海又落入低-低集聚的格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前者依托资源禀赋优势,通过大力发展文化旅游业促进了城市的发展,而后者由于地理劣势,加之未能充分开发利用地区特色资源而导致了发展的相对落后。低-高集聚区主要分布在河北、安徽、江西以及贵州等地。河北省城市化质量较差,但其周边北京、天津城市化质量较好,主要原因是北京、天津一个作为首都、一个作为环渤海地区经济中心,在资本、资源、政策上具有明显优势,造成城市发展的“虹吸现象”,而河北省在多年的京津冀区域合作中始终扮演着保障京津发展的服务角色,资本、人力等资源的流失导致自身发展缓慢[29]。安徽、江西在2005年是表现出低-高集聚特征,表明了东部沿海地区在城市发展过程中并未对其相邻的内陆省份起到促进作用,甚至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挤占了内陆省份的发展机会。贵州相对其周边省份来说,在资源禀赋及发展机遇上相对处于劣势,因此城市化进程缓慢。高-低集聚区包括新疆、湖北、四川等地区,其中新疆作为古代丝绸之路和现代丝绸之路经济带的要冲,依托矿产资源、农业、地缘优势,在2005年以前城市发展水平明显高于周边地区,但后期发展乏力,发展水平与周边地区持平;湖北省地处中国中部,依托“九省通衢”的地理优势、相对发达的工业基础以及丰富的人力资源,城市化质量相对优于周边地区,而四川从低-低集聚转变为高-低集聚,其原因除了四川本身具有地理位置、自然资源等优势外,可能更多来自于政策带来的机遇,一方面,四川省会成都在1993年被确立为中国西南地区的科技、商贸、金融中心和交通、通信枢纽,另一方面,1999年政府提出的“西部大开发”战略为四川带来了先行先试的改革试验权,此外,近年来的“一带一路”战略、长江经济带建设等政策叠加为四川的城市发展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因此其城市化质量也优于周边地区。
5 结论与建议
本文针对当前中国城市化水平评价的不足,从“质量”的角度出发,构建了一个包含城市自身发展质量、城市化推进效率、城乡一体化程度、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的四维城市化质量评价指标体系,首先运用“纵横向拉开档次法”对中国及各省市1985—2015年的城市化质量进行了综合分析,然后采用ESDA空间分析方法进一步探索中国城市化质量的时空关联演变特征,主要得到以下结论:①中国城市化质量随时间推移呈逐步提高的趋势,但地区之间发展差距较大,东部沿海地区城市化质量明显优于中西部地区。②反映城市化质量的四个维度中,城市自身发展质量较好,但其经济发展质量和环境质量有待改善;城市化推进效率受到资本、土地和能源利用效率的制约,略微有所下降;城乡一体化程度呈现出先恶化后改善的趋势;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有所下降。③城市化质量呈现出较明显的全局空间正相关性,但局部空间集聚类型存在明显的东西差异,高-高集聚区数量增多,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低-低集聚区处于动态变化中,低-高集聚区主要位于河北、安徽、江西以及貴州等地,高-低集聚区则包括新疆、湖北、四川等。据此提出几点提升中国城市化质量的建议:
第一,城市化是一个涉及经济、社会、文化、环境、地理等各个层面的多维的复杂过程,因此提升城市化质量应该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根据本文的研究,中国城市化质量提升速度缓慢,其主要原因在于,过去城市化将较多的精力放在城市的经济发展和基础设施建设上,而对城市化过程中的社会问题、环境污染、要素利用效率低下、城乡发展不协调、城市发展缺乏可持续性等问题关注较少,使之成为制约城市化质量提高的短板。结合城市化质量的内涵,今后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不能仅停留在提高城市化率这一表层,而应该更多地关注其实质。一方面,要秉承以人为本的核心理念,注重城市化进程中社会问题的解决,通过对户籍、土地流转、社会保障等制度进行一系列改革,促进农业转移人口的社会融合,通过改善基础设施、完善公共服务,促进农业人口生活方式的现代化,进而实现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有效地解决半城市化问题。另一方面,要转变城市化发展方式,通过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提高城市化推进效率,通过产业结构升级减轻城市发展对自然资源的依赖和对环境的污染,实现城市可持续发展。此外,要引导投资向城乡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转移,在城乡之间合理地布局交通网络,优化城乡格局,引导产业和资源的优化配置,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
第二,城市化质量呈现出明显的空间差异性,因此各地区应该结合自身特点,制定差异化的城市化策略。从研究结果来看,东部地区城市化质量较高、中部地区次之、西部地区最差,城市化质量的这种空间差异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区域之间的自然资源禀赋、地区发展政策决定的,因此,各地区应该充分挖掘自身优势,因地制宜、因地施策。具体而言,东部地区凭借区位优势成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外向型的发展模式促使一大批劳动密集型企业成长,最大限度吸纳了农村剩余劳动力,其城市化应以“产业结构高级化”为主,以“城乡户籍制度改革”为突破口,以“建设智慧城市”为特色,逐步形成比较优势明显、空间关联性强的城市圈。中部地区承接东西、贯通南北的区位优势引致的交通需求和干线汇集是城市化的主导动力,而丰富的矿产资源和粮食产量也为城市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其城市化发展重点在于科学引导外迁人口回流,壮大现有城市群,提高区域顶级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西部地区自然资源匮乏,城市化内在动力不足,制度外力是其城市化的主导动力,因此,要善于抓住机遇,利用劳动力、资金成本比较优势,因地制宜地发展资源环境可承载的特色农业、旅游业、劳动密集型的轻工业和服务业等,逐步缩小与中东部地区之间的差距。
第三,城市化质量具有明显的空间关联性,因此提升城市化质量应该充分发挥地区之间的协同效应。从研究结果来看,城市化质量不仅呈现出全局空间相关性,在局部上还形成了高-高、高-低、低-高、低-低四种集聚类型。从现实来看,当前中国已经形成了以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长江中游城市群和成渝城市群为主导的城市发展格局,因此,发挥地区之间的协同作用不仅具有理论依据,而且具备现实基础。在政策上,一是要加强顶层设计,根据区位特征与资源禀赋,制定区域长期发展战略,形成功能互补、区域联动的城市空间结构。二是要制定区域发展的共同目标,通过共同选择关键地区、关键领域,系统地面对区域发展不平衡、资源约束、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短板。三是要抓住发展机遇,借力“一带一路”、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三大战略,形成东部率先、中部崛起、东北振兴、西部开发的区域发展格局,促进城市化质量的快速提升。
(编辑:李 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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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China has experienced an unprecedentedly rapid urbanization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up. The urbanization rate in China has surpassed the world average level. However,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urbanization in China has also brought a series of problems, such as ‘incomplete urbanization, uneven development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and unsustainability of urban development. The root of the above problems is the lack of understanding of the complication in measuring urbanization, only taking the ‘quantity level of urbanization into account, while ignoring the ‘quality level of urbanization. Therefore, this paper constructed a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urbanization quality from four aspects: the quality of citys own development, the efficiency of urbanization, the degree of urbanrural integration, and the sustainability of urban development. This paper made a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and analysis of urbanization quality in China from 1985 to 2015 by ‘vertical and horizontal scatter degree method, and further revealed its spatial association by exploratory spatial data analysis.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firstly, the urbanization quality in China was gradually increasing over time, but differences among regions were significant, which means urbanization quality in the eastern coastal areas was superior to that in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Secondly, among the four aspects of urbanization quality, the quality of citys own development was good; however, the quality of urban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environment needed to be improved; the efficiency of urbanization had declined slightly due to capital, land and energy efficiency constraints; the degree of urbanrural integration showed improvement after the first deterioration; the sustainability of urban development declined. Thirdly, the urbanization quality had a significant positive global spatial autocorrelation, while the local spatial autocorrelation varied from eastern to western areas. The ‘HighHigh cluster areas which were concentrated in the eastern coastal areas expanded, the ‘LowLow cluster areas which were distributed in the northwest region were in a dynamic change, the ‘LowHigh cluster areas were mainly located in Hebei, Anhui, Jiangxi, and Guizhou and the ‘HighLow cluster areas included Xinjiang, Hubei and Sichuan. Finally, this paper suggested that all factors should be considered during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 On the one hand, the differentiated urbanization strategy should be formulated due to regional difference; on the other hand, the spatial layout of cities should be optimized and the regional synergies should be fully exploited to promote an overall improvement of urbanization quality.
Key words urbanization quality;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vertical and horizontal scatter degree method; spatial autocorrelation; spatial and temporal characterist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