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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爱情

2018-11-09由甲

飞言情A 2018年8期

由甲

简介:我重生了,重生到一切都来不及挽回的前两个月,这两个月大概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亲眼看到爱人的背叛以及家破人亡。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命运让我再经历一次黑暗,兴许是想再给我一次机会,可是我始终找不到破解这黑暗迷障的钥匙。直到,我再次死的那一刻,我才领悟到,或许这是在给我一个道别的机会。

1

当秘书小姐带我进来时,我是拒绝的。会所的灯光昏暗暧昧,她开门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试图躲过眼前冲击力十足的画面,可一切都是徒劳,一个香艳的画面牢牢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骆城依旧和那女郎热吻,一双黢黑的双眸漫不经心地看着我,得了,虽然换了种形式,但我最怕的事果然还是重演了。

让我冷静想下此时我该是什么反应。上辈子我是什么反应来着?好像是幽怨而柔弱地咬唇,然后一言不发地掩面泪奔。那我这次就该反其道而行吧?

如此一想,我便放下了手,挺起胸膛摆出一副蛮横的姿态,难以置信地道:“你、你们干什么?”说着我上前一把将女郎扯下来,冲她吼道,“丑女人,你给我滚开!”

其实女郎不丑,能坐到骆城大腿上的女人,当然是凹凸有致,风情万种。可是为了剧情需要,我也就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女郎不防被我扯痛了头皮,娇呼一声,躲在骆城身后。我像是原配一般气势汹汹,开始大闹了起来。摔完杯子,摔酒瓶,桌上能摔的我统统都往地上摔,到最后实在没得摔了,我看见骆城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幽幽地看着这一切。

他身边的女郎则抱臂站在那儿,看着我这泼妇行径,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更逼真些好了。

“怎样?你很得意?”我冲女郎走过去,先骂了一通,又扬手作势要给她一巴掌,手高高举起,被桎梏在半空中,骆城冰冷的声音在耳边道:“闹够了没有?”

那个死女人,明明比我高,此时却小鸟依人般躲在骆城身后,装出柔弱而无助的模样,看得让我的牙根更痒了。我咬唇,想要挣脱骆城的桎梏,蛮横地回道:“没有!”

可我哪儿是骆城的对手啊,手就像被钉在那儿怎么也挣脱不了,而他越发收紧了力道。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手腕快被他勒断了?很痛的!我疼得眼泪不断上涌,最后实在忍不住咬了他一口,他才吃痛地松开,我慌忙跑了出去。临走前我不忘愤愤地跺了一脚,道:“骆城!你欺人太甚!我、我要跟我爸说去!”

骆城最讨厌我爸了,依照他的个性,我这么刁蛮泼辣,应该是十分厌恶的吧?

我拿出纸巾擦干眼泪,在电梯里感到肚子有点儿饿了,毕竟撒泼也是一项体力活,我循着一楼的餐厅,打算先去填饱肚子。

我点了一桌子菜吃得昏天暗地,就在撕下一只烤鸭腿将要下嘴的时候,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这一瞥差点儿把我自己噎死,骆城竟然也跟着来了!

我慌张地低了头,看见满桌的佳肴,这怎么也不像刚刚打完小三儿的人该有的行为。我正想拿起包包趁着骆城没看见赶紧溜走,一旁的服务员看出了我的意图,她亲切地问道:“您好,请问是要结账吗?”

这一耽搁,骆城也看见了我。我认命地闭上眼,突然灵机一动,冲服务员道:“我还没吃完结什么账?”随即,我开始疯狂地往自己嘴里塞食物。

失恋了暴饮暴食也不是没有吧?

2

大概是我的吃相实在难看,骆城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便走了。而那道令我十分不舒服的目光消失后,我含着满嘴的食物,顿时觉得味同嚼蜡。

谁说贵的东西就是好的?那五星级餐厅的东西明显有问题,回来后,半夜我差点儿没拉虚脱。第二天我虚软着两条腿下不了床,脸色苍白,神情灰败,我爸看见了十分痛心。不知道他从哪儿听到昨天我见了骆城,现在又见我这一副鬼样子,他无比愤怒地认为这一切都是骆城导致的。倒也不怪他这么认为,毕竟我之前对骆城确实太过迷恋,没了他我简直就活不下去的样子,可我爸不知道的是,这些我都改了啊!

我拉着我爸的衣角诚恳地解释道:“爸,我真的不是因为他才这样的,我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吃坏肚子了。”

我爸不信,非得和我争论说:“你不要为他说话,你骗不过我,我的女儿怎么能让他欺负了?”

说着我爸就甩开我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头也不回,我躺在床上,面如死灰。

没错,我重生了。我们家和骆城就是一出烂大街的狗血总裁戏,我爸年轻的时候追名逐利、为富不仁,导致了骆城父母的死亡。骆城怀着仇恨长大,一边刻意接近我,让我爱上他,一边又暗地里等待时机想要扳倒我爸。

上一世,他成功了。

我爸气得心脏病复发死了,而我在被他背叛和间接害死了我爸的痛苦中煎熬,直到我回到了我爸去世的两个月前,也就是现在。

现在,正是骆城快要收网的时候,他多年来搜集了我爸从商的犯罪证据,就等待一个月后公之于众。

骆城来看我了,这让我深深感到无法与命运对抗的无奈。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试图改变,上一世我看到骆城为了让我痛苦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是在前几天的一个生日会上,我故意避开了那个生日会,可是阴差阳错到最后我还是见到了那一幕。上一世我因为悲愤逃出去淋了一夜雨,第二天生病了我爸知道是因为骆城,就把他叫了过来,如今……

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俗称,装死。我静静地闭着眼假装沉睡,只感觉骆城站在床头看了我许久,就在我以为兴许他早就走了时,他出声道:“蓝微,你打算装多久?”

我眼睫毛心虚地颤了颤,听到了骆城轻笑了声,之后身旁的被褥一塌,他坐在我床边。直到感觉骆城的手向我露在被子外的手覆来,我几乎是反射性地起身将他甩开。

3

四目相对,气氛有点儿尴尬,我挠了挠没洗的头发弱弱地解释道:“我以为是虫子……”明明上一世是我哭戚戚地抱着他不放,他一脸嫌惡,要说这细节都对不上,可又都按着原来大致的剧情走是怎么回事儿?

看我别扭的模样,骆城深邃的眼眸里带着笑意。无疑他长得十分好看,但我很少能见到他笑的时候。曾经我以为他不过天性使然,不知他的内心背负着仇恨,那时候他一边冷着脸,一边又对我好,偶尔流露的柔情真的几乎将我溺死。可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伸手扣住我的后脑勺,抵着我的额头道:“还在生我的气?”

就是这么一副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为什么那时的我却傻到始终没有看透?不,其实我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我太怕失去他,如同魔障一般,一退再退,直到没有了自我。我敛了自己有些惊慌的眼神,将他推开一段距离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被推开的骆城有些错愕,他一定没想到我竟然会不上套儿。但随即又不死心地凑上来解释:“你知道,男人做生意,难免会有些表面应酬。好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这个我曾深爱的男人啊,此时紧紧抓着我的手,满脸柔情。距离我父亲去世还有一个月,相信他证据还未凑足,所以只能这样与我虚与委蛇。

我冷漠地抽出自己的手,狠狠地冲他那俊朗非常的脸打了下去,这一巴掌,是我一直想要送他的。我指着门道:“骆城,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这么欺负我的吗?你给我走,我方蓝微不稀罕你了。”

骆城的脸上迅速浮起五道红痕,我的举动成功惹怒了他,只见他额头青筋突起,似是在努力忍耐。我别过脸,但随即想到他有掐脖子的前科,我又反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上一世我爸去世后,我收拾包袱打算离开他,他气愤地掐住我,几乎要把我掐死。那时他的表情大概就是现在这样,极度地愤怒,又极度地克制自己。

我下意识的举动大概有点儿滑稽,让原本在暴怒边缘的骆城一顿,他强忍怒意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板着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掐死我,我告诉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我故意不看他,我们就这么僵持着,我感受到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带着探究,良久,他凉凉地笑道:“你倒是知道我想掐死你。”

4

重生一次,我已经知道接下来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只是很可惜,我太草包了,我对商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一窍不通,以前也从不过问。所以骆城如何搜集证据,如何规划着扳倒我爸,我一点儿也不清楚其中的操作。

我让许乐帮我联系美国心脏科的名医,给我爸做了全身心的检查,加强我爸的身体素质,确保他的身体比从前更健康。又让许乐暗中转移了我的部分财产,给我爸买了各种养老保险。经过前一个月的徒劳尝试,我知道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可我还是想保留那么一丝侥幸,万一我爸没有复发心脏病,我希望付出代价的他可以安度晚年。他再不好,也是我的爸爸,我不可能不管他。

许乐是我的“竹马”,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他这人嘴巴毒,我也毒,在一起的时候就没说什么好话,可我们是真心的好朋友。自从我在一心追求骆城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慢慢就跟他联系少了,没想到我如今只能找他帮忙。

因为忙于处理这些事儿,我跟许乐走得近了,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几天没见到骆城了。这天我为了答谢许乐的仗义相助,亲手做了一桌子菜。我一向不喜欢厨房的油烟味儿,当初为了讨好骆城,特地报班学做饭,可是吃惯了大厨手艺的骆城并不买账,他总是皱着眉评价道“咸了”、“煳了”、“太烂”、“没熟”,久而久之,我都不好意思再勉强他。

我将菜都上齐,许乐说要等我爸回来一起吃,我看了时间觉得尚早,就招呼他先吃。本来就是感谢他的,虽然不好吃,但好歹是一片心意。

我与许乐疏远了许久,最近才热络起来,本以为他那么尽心帮我是懂事了,没想到在他尝过我做的菜后,依旧毫不留情面地嫌弃起来,说的那些话简直跟骆城如出一辙,我气得筷子都想戳到他脸上,许乐却还不自知。吃到中间,我们打闹了起来,许乐义正辞严地道:“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你要知道你自己的缺陷才能进步!”

我只想撕烂他的嘴,伸手刚捏住他的脸,一声轻咳让我们都顿住。我和许乐齐齐看去,不知我爸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身后还站着神情莫测的骆城。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不雅——一条腿跪在许乐的腿上,想要够着他的脸。

我忙放下自己的脚,理了理凌乱的衣服,竟然有些心虚。

我爸知道我和许乐关系好,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没规矩。”

我不敢看骆城,只觉得他的目光似是镭射灯光一般,照得我双颊通红。我爸把骆城当未来女婿,很不见外地招呼他。看着我爸大难临头还不自知,我十分唏嘘。

送走了许乐,骆城在我家吃了饭,当然不是我做的。之后两人在我爸的书房里聊事情,我在书房外扒着门偷听,只听到一些十分正经的买卖生意。就在我聚精会神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儿时,书房的门却被拉开了,我抬头就对上了骆城黢黑的双眸。

5

骆城走出来,不动声色地关上门,拉着我到外面的小花园。

我一路被拉得跌跌撞撞,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快要摔倒的时候他放开了我,然后我就跌倒在地,手掌被坚硬的沙砾蹭破了皮。我吃痛地低呼了声,恼怒地抬头看向骆城,却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但他这人闷骚得很,见我看他,又板着脸看向别处,十分冰冷地道:“方蓝微,你究竟在闹什么?”

我不解,我怎么就闹了?之前他都快被我烦死了,我现在洗心革面不烦他了,还觉得我在闹?我没说话,脸上带着懵懂的疑问。不知为何,感觉向来对任何事都不动声色的他此时似乎十分焦躁,他隐忍着怒火慢慢蹲下与我的视线齐平,然后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看透一般,突然怒极反笑道:“欲擒故纵的把戏我玩儿多了,我劝你不要跟我耍这些小聪明。”

他这人,耍狠手段一流,但我并不畏惧。我拍开他的手,也直视着他笑道:“骆城,你是不是有病啊?之前我缠着你的时候,你还不是十分厌烦?如今我想通了,不缠着你了,你倒不自在了是吗?”

沒料到我这样的反击,他一顿,但随即面色看起来更加差,难以置信地道:“不要告诉我你爱上了许乐!”

我扯了扯嘴角,感觉脚上崴到的疼痛已经过去,慢慢站了起来,道:“跟你有关系吗?”

我要走,骆城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股蛮力制止了我,他道:“方蓝微,别忘了我是你未婚夫。”

我不屑地嗤笑:“未婚夫?骆城,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夫吗?当初是我强求我爸拿着利益胁迫你跟我订婚,如今我也可以让我爸解除我们的婚约。”

“恐怕你爸如今没有什么可以胁迫我的手段了。”身后,他冰冷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是了,他才是最后的赢家,我爸早已不是他的对手。想到不久后的那种凄凉绝望感,我不由得悲从中来:“骆城,你一定要让我们这么难堪吗?”

我说要跟骆城取消婚约,我爸第一个站起来说“不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现在是利益捆绑体,我爸已经被骆城牢牢套住。我看着我爸苦口婆心地劝我,只觉得难过,如果我知道的少点儿就好了,我是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让我回到现在?明明知道结局却无力改变,我只能抱着我爸难过地痛哭。

6

然而我这个举动还是错了。我爸觉得我跟骆城之间有误会,见我伤心就让骆城来安慰我。哭了一夜的眼睛有些浮肿,但骆城看着我如此憔悴的模样竟然有一丝欣喜?我认为他误会了什么,出口解释道:“我不是因为你哭,你别自作多情。”

我说完,看着骆城渐深的笑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样子跟“此地无银”有什么区别?我低着头感到非常懊恼。门外传来一声轻咳,骆城顿时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很快,他恢复平日里虐我的冷酷劲儿,道:“方蓝微,我说过别跟我耍什么小聪明。”

我爸躲在门外时不时地低咳,暗示得简直不要太明显,而骆城也确实坐了下来,他将我揽在怀中,面带微笑,看起来十分体贴。

谁能听见我内心在哀号?爸,求您少做点儿傻事吧,您女儿的情路也不会如此坎坷。

骆城是恨我爸的,以前我不知天高地厚,老拿我爸来压骆城,自以为他听我爸的话是对我爸的尊重。骆城待我冷冰冰,不要紧,反正他待谁都冷冰冰的,但他不会取悦别的女人,他会试着取悦我,我以为这是他喜欢我的表现。此时我爸越这么觉得自己能掌控他,我就预感未来会越惨。

我推开骆城道:“骆城我求求你别再这么自以为是了,我真的不爱你了,也没心思跟你耍所谓的小聪明。你凭什么觉得我方蓝微天生犯贱,你成天找事儿打击、刺激我,我还会爱着你?”

好吧,我确实天生犯贱过,但此刻我不承认。

骆城这次没说话了,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以前那个对他死缠烂打的方蓝微,怎么突然转变得如此迅速。他凑近到我耳边语气不善地轻声道:“方蓝微,就算你不爱我了,你也休想爱上别人。”说完,他狠狠地吻住了我。

这个吻固执而强势,我根本无法抗拒他的力量。就在我快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松开了我,抵住我的额头,气息交混,他定定地看着我勾起笑意道:“你只能是我的。”

我心一落,顿生悲凉。骆城,我们这又是何必这么折磨彼此?明知道不可能有结局。

骆城理了衣服起身打开门,因为吻得用力嘴唇上还留有红色的印记,幸亏我爸已经走了,守在门口的秘书小姐见到平日严肃的老板唇上的印记,白净的脸上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这一切我都看在了眼里。

秘书小姐是个好女孩,跟在骆城身边多年,两人工作默契。秘书小姐年纪与我相仿,话少能干也低调,从前我便十分喜欢她。面对骆城这么优秀的人,她喜欢也并不为过,即使骆城报复了我爸,伤害了我,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开心。

因为我知道,他的心里太苦了,七岁便背负着父母双亡的仇恨,而这一切,都是我爸造成的。这些都是最后秘书小姐告诉我的真相,骆城为何将我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真相。我感谢她,至少那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释怀了。

7

距离我爸去世还有二十天,我每天都十分焦躁难安。骆城待我也更加好了,就像是最后的晚餐。上一世他也确实在最后一个月对我极尽温柔,那时候我被他虐得习惯了,将他突然的温存当作是被我的真心感化。

许乐来找我,他说我托他秘密办的那些事儿基本都已经办妥了,没想到我人生中最后能信赖的人就是这个跟我从小一起打架斗嘴的人,可很快我们就要诀别了,我不舍地抱住了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煽情,许乐的身体一僵,扶着我肩膀看着我道:“方蓝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儿?”

我忍住眼泪,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儿,就是突然想为以后做打算。”许乐皱眉,我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本姑娘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叫行动力!”

我手劲儿本来就挺重的,见我又占他便宜,许乐也放下心中的疑虑,反唇相讥道:“哼,我看你是太闲了,杞人忧天。”

送许乐走的时候,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宽厚的背影,光阴似水,那个轻浮幼稚的少年郎如今已經长成一个可以依靠的大男人了。突然,我出声叫住了他:“许乐!”

许乐应声回头,不解地看着我,我用力地摆手,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大声道:“再见!”

许乐“呵”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伸手摆了摆。如果他此刻转身,一定会看见我满脸的泪水,最近我总是容易伤感。

送走了许乐,我转身要进屋,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不知从何处驶来,停在了门前。是骆城的车,他降下车窗,看向我的眼睛幽深而莫测。

他来带我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毕竟我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作为女伴也不为过。高雅的宴会厅里西装革履,衣香鬓影,骆城往来其间应酬得如鱼得水。我兴致缺缺,陪了他一会儿便说要上洗手间,实际上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喘口气。

等我出来的时候,骆城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懒得找,但还是在后园的一处石椅上看到了他。月光下,他长身懒散地坐在那儿,看起来落寞而颓丧。他有什么可颓丧的,很快一切都尽如他意了。我没有上前,转身要走,余光瞥见自己不远处还站着一道人影,那人的目光紧紧锁住骆城的方向。

我走到她的身前,道:“今天是他生日,上去说句‘生日快乐吧。”

秘书小姐错愕地看着我,来不及收起柔情的目光,有些狼狈。她有些慌张地支吾了起来:“您、您别误会。我没有……”

我宽慰地笑了一下,摇头道:“我没误会,他是个孤独的人,需要的是陪伴,不是默默的守候。”

我清楚秘书小姐跟了骆城很多年,知道他所有的过往,我想她输在从来不敢再向前一步。当初我虽然不要脸地死缠烂打,但最后还不是成功地让骆城爱上了我?她是个善良的人,一直以来唯一一次给我使绊子恐怕就是故意带我去撞见生日会上的那一幕,所以在最后的时间里,我想,她若是那个能让骆城余下的时光里不再孤单的人,也不错。

8

商业酒会,酒不过是商业交流的媒介罢了。我兀自细品着这些名酒,只是浅尝辄止,渐渐地也感到有些微醺。有人来搭讪,我看向那人,轻浮地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那人忍俊不禁,想要再向前一步,我却被人大力地扯走,手中的酒杯都摔落在地。

骆城气势汹汹地把我拉到休息室重重地甩在沙发上,烦躁地扯松了领带道:“方蓝微,你本事见长啊,谁让你喝这么多酒?”

我酒意上头,全身有些无力,但意识是清醒的。我揉了揉自己疼痛的手腕坐了起来,无奈道:“骆城,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有狂躁症?”总是无缘无故地发狂。

骆城见我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正在气头上的他逼近我,看起来十分危险。我要推开他,可他的胸膛如同坚硬的石壁,我无法撼动分毫,就在这你来我往的较量中,我听见他说:“方蓝微,我们结婚吧。”

我手下一顿,纵使已经第二次听见这句话,可我不得不承认,心脏还是狠狠地狂跳了几拍,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一句话,让我感动得顿时泪流满面,号啕大哭了起来。骆城没想到我会这么感动,他将我搂在怀中安抚道:“傻瓜,哭什么?”

上一世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有感动和幸福,可是现在我只有难过和委屈。这逃不脱的命运,我真想问他:骆城,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真情多一点儿?还是假意多一点儿?

我拒绝了骆城的求婚,他感到难以置信,毕竟我近来的反常在他眼里不过是在闹别扭。他震怒地质问我:“方蓝微,你……”

我什么我?我就不能有一点儿骨气了?

我抬起下巴无情地道:“骆城,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现在告诉你,我——不——爱——你了!更不会跟你结婚,我们之间,结束了。”说完,我推开尚未反应过来的他匆匆跑了出去。

我在家以闹脾气为由禁止我爸再叫骆城过来,这期间我过得十分混沌,每日跟不同的男人约会吃饭,而骆城大概是要收网了,也没时间顾得上我。

终于,在二十三号这天,检察院的人来到我家将我爸带走了,一夜之间我家全部财产都被冻结,而我冷静地拿着从许乐那儿拿的钱要求取保候审。可我爸牵涉的案件铁证如山,无可反驳且不予取保,我只是想尽为人子女的最后一点儿孝心。

曾经骆城在公司是我爸的手下,因为天资聪颖,能力出色,一步步受到器重,直到后来他自立门户成就了今日的所有。我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其中艰辛自然我也知道。

此时他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抬头冷静地让阻拦我闯进来的保安退下。待门被关上,他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抱臂靠在椅子上看着我。我抬起下巴与他对视,良久,他微笑道:“你是来求我的吗?”

我愤怒地骂道:“骆城,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骆城目光一冷,从椅子上站起,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眼里的寒光如同千年冰川,说:“方蓝微,你爸是罪有应得。”话锋一转,他又笑道,“所以你今天只是来骂我的?”

我冷笑,抬手想给他一巴掌,却被他桎梏住。他凑近我,威胁道:“方蓝微,你不是不爱我了吗?那好,现在我要你嫁给我,我手上还有更多的证据,如果你跟了我,或许我会对你爸网开一面。”

9

我爸那边传来他心脏病复发的消息,所幸被及时发现抢救了过来。不过是几天没见我爸,他就鬓发斑白地躺在病床上,我心如刀绞的同时又感到迷惘,后面呢?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我红着眼睛出了病房门,骆城靠在门旁,眼神幽深地看着我,我扯起嘴角道:“如今这样,你满意了吗?”

骆城过来搂住我,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的情绪很低落,常常坐在房间的飘窗旁,怔怔地看着外面,一坐便是一天。房门外传来“刺啦”的声音,我出去,正好看见骆城在厨房的灶台前手忙脚乱的样子。他见我看他,有些狼狈地道:“饿了吗?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我觉得有点儿讽刺,曾经是我在极力讨好他,没想到如今倒反了过来。饭桌上,烛火辉映,骆城似乎有些紧张,等到我从自己的食物里切到一枚闪着流光的钻戒时,骆城深情地看着我道:“蓝微,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嫁给我。”

那枚戒指是真的好看,我捏在手上端详了许久,突然笑着问道:“骆城,你是爱上我了吗?”

骆城一愣,但随即看向我坚定地点头道:“是。”

我的心一揪,差点儿就喘不过气儿来,忍下了夺眶的泪水,轻轻地点头道:“好啊,我嫁给你。”

黑暗中,我睁开了眼,感受身旁的人气息平稳地沉入睡眠。我轻轻掀开被褥,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踮起脚悄悄往书房走去。

那沓资料在他的柜子里,我轻手轻脚地将资料取出时,屋内灯光顿时亮起。被灯光刺到眼睛的我眯了眯眼,看见骆城正一脸阴郁地站在门口看着我,我将资料反手藏在身后。

骆城嗤笑了声道:“是啊,你是他的女儿,你们眼里恐怕只看得见自己的利益。方蓝微,难为你了。”

我戒备地看着他,他扬起下巴道:“既然拿了,你为什么不看看里面的内容?看看你亲爱的父亲做了什么好事?”

接着他细细地一件件地数来,直到我大喝一声:“够了!”他停下看我,我闭了闭眼,缓和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道,“你不用告诉我他做了什么,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我的父亲,而你,是亲手害我父亲的人。”

“即使他是这样人?”骆城不死心问道。

我点头,坚定地回答:“我也会站在他身旁。”

骆城气极反笑,他点头喃喃道:“方蓝微,我就不该对你有所期待。”

10

我当着骆城的面将所有的资料撕碎,又用火点燃,而骆城自始至终静静地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癫狂的疯子。

看着火焰将那些纸屑吞噬,我满意地笑了,又摘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扔在骆城的面前,道:“好了,一切都结束了。骆城,你告訴过你的,我对你的爱早就消失殆尽,你怎么就不信呢?凭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对待我,让我如今无家可归,我还会答应跟你在一起?你不是聪明吗?用你的脑子想想,我怎么会嫁给你?”

戒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骆城怔怔地看了良久,最终艰难地开口道:“你走!”

我忍着泪点头,笑道:“好啊。”然后我就真的离开了。

从骆城家出来,我开着车,在一处十字路的地方,侧边一道强光打来,我看去,只见一辆巨型的货车正失控地向我冲过来,这一刻,我心如止水。

我的生命终止于二十六岁,这一次,应该是真的死了吧。骆城应该不会太难过,当他得知自己爱上的不过是一个不辨是非的我,应该是十分失望的。

上辈子,正当我陷入被背叛和失去父亲的巨大痛苦中,秘书小姐告诉我了所有的真相。她说,骆城的父亲原本是工程公司的经理,与我的父亲交好。如果不是由于太过信任我父亲,而没有亲自去检验工程……

事故发后,骆城的父亲十分自责,最终选择了自杀。而骆城的母亲遭此打击很快也郁郁而终,留下了那时年仅七岁的骆城。

这一切,都是我父亲造成的。

秘书小姐还说,骆城已经对我爸仁至义尽了,他手上所有的证据足够让我爸判死刑,可是他顾虑到我,还是没有全部拿出来,这让我连怪骆城对我如此狠心的资格都没有。虽然我恨骆城心怀不轨地引诱我,欺骗我的感情,为此感到十分委屈,其实我又何其无辜,只是比起恨,我的内心是说不清的、复杂交错的情感……

我自知无力改变命运,我曾想用冷漠来推开骆城对我渐深的感情,可是显然并不奏效。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让他恨我,将他的真心接过,再不屑地摔在地上,如同那枚钻戒一般。

希望下辈子我们相遇,能够简简单单地在一起,不要再背负这些没有头绪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