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过
2018-11-07围子
围子
我在西康路又碰见小花。
老周叫它大花,爱姐叫它小花猫,目目叫它花爷。
叫它什么它都不理,可能是没人叫对过。
小花是只流浪猫,马路上溜达着,见人也不躲。
有一次它在門口吃猫粮,我开门出去,它生气地站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吹着胡子对我叫了十分钟,极度嚣张。
这次小花和我走了照面,理都没理我,径直朝着一家叫“猫的理想国”的咖啡馆走去。
骨瘦如柴。
它站在咖啡馆门口,隔着玻璃和里面一只肥肥胖胖、养尊处优的猫对着叫。
咖啡馆门口赫然写着“洗手消毒,请穿鞋套”,顾客小心翼翼、眉眼都微笑地对着椅子上的猫咪们讨喜,像谁得到了猫的正眼,就证明了她的善良和可爱。
忽然就想起了天上的月亮和鞋底上的泥这样的说法。
我站在小花背后,一声声喊它,它头也不回,执着地对着玻璃“嗷呜嗷呜”。
老周搬走之前,他家门口一直都有猫粮。
小花睡到正午,溜达着去吃饭,再晃回墙根,侧躺着晒太阳。有人走过去跟它互动,它要么懒懒翻一个身,要么翻一个白眼喵一声,慢悠悠走上台阶,从一堆树中间穿过去。
老周家里养了两只野猫,三年前他去倒垃圾,发现垃圾堆旁两只刚出生的小猫瑟瑟发抖,他抱它们回来,取名简单粗暴——黄黄和胖黑。
黄黄和胖黑一直野蛮生长,沙发上磨爪子,蹿上桌子把老周的飞行员眼镜尿了一遍又一遍,把能扑倒的一切都扑倒。
因为没有妈妈带,它们走路不会收爪子,远远走过来,一路咕咚咕咚,就像俩43码大鞋的糙汉子。
最恐怖的是,它俩撒娇。想要和你亲近,就伸着大爪子,一把把地拍你的胳膊、你的腿、甚至你的脸……那场景,可怕。
老周说,他觉得世上谁离开谁都能活,只有宠物不行,它把自己命都交给你,生死相托。
我问他为什么不再领养小花,他说能力有限,他能为小花做的,就只有在门口放一碗猫粮。
这世上的交集错综复杂。
老周家门口的猫粮,从来不是特意为小花准备的,还有小黑、小白和无数个我没见过的小花。
可是小花却因为这时时刻刻都在的野猫粮,把流浪变成居有定所。
小区里很多人认识小花,邻居也来恭贺过老周乔迁之喜。
可是没人会想着,一个邻居搬走跟一只流浪猫有什么关系。
“猫的理想国”的老板娘从屋里端出一碗猫粮,小花头也不抬,吃得咕叽咕叽响。
它瘦了以后,身子显得更长了,骨头一根一根。
小花一定不知道老周为什么搬走。
对它来说,生意啊,钱啊,事业啊,发展啊,都不如一碗猫粮实在。
小花在西康路上晃久了,就会忘了老周吧?
老周呢,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刻意回想小花,更谈不上思念。
人世擦肩,一推门就是滚滚红尘。
老周搬走了,我和小花在2018的长夏,一起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