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英:站在黑白琴键上跳舞的勇士
2018-11-05叶介甫
叶介甫
王世英,1905年11月13日出生于山西省洪洞县杜戍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早年参加反对山西军阀阎锡山的斗争,后入国民革命军第二军学兵营,1925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担任青年军人联合会常委、省港罢工委员会分队长和党支部委员、国民革命军第二军第一团党代表办公室主任、中共皖北特委亳州特分委委员、八路军总部副参谋长兼中央军委敌工部部长、晋冀鲁豫军区副参谋长兼敌工部部长、天津军管会参谋长兼警备副司令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先后担任山西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省委常委、省委统战部部长兼政法委员会主任、中央监委专职委员等职。本文记述的是他当年在秘密战线上留下的故事。
开展党的秘密工作
1931年10月,被党组织派往杨虎城部开展工作的王世英来到上海,找到了党的组织。经党组织考察后,同年底他被派往南京以特派员身份开展工作,其主要任务是打入敌人内部,建立党的情报关系。
王世英在南京同学多,熟人多,他为人正派,在同学中有相当高的威信;加上正值蒋介石要下野,南京很混乱,所以,工作进展很快。当时,打入复兴社的革命者最多,其他如中央党部、外交部、立法院、铁道部、军校、铁甲车纵队等部门,也都建立了中共情报关系和外围关系。1932年,国民党特务组织蓝衣社成立,在王世英的提议下,经中央同意,先后派七八个同志进去卧底。这样一来,蓝衣社的很多活动情况,党组织都能很快知道,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王世英在南京一年,差不多每隔一两个星期就要去上海一次,向党请示汇报工作。这期间,他曾奉命去西安一次,与杨虎城部的骑兵团团长、正酝酿准备率部起义的王泰吉联系。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之夜,他正在上海汇报工作,曾奉命留在十九路军工作了一段时间,停战后才返回南京。由于当时中央“左”的错误指导,对南京的工作要求过急,加上王世英在南京活动较久,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一天深夜,在国民党军队中的同乡简北昌送来敌人要抓他的密信。王世英连夜转移了住址,把工作移交给芦育英后,于1933年2月奉调回到上海。
王世英到上海时,中共中央领导机关已迁往江西苏区,不久成立了上海中央局,作为党中央的派出机关,领导白区工作。王世英被分配在军委情报部工作,任务是向外派遣人员,接头、谈话,收集情报供中央参考。
1934年期间,上海中央局对国民党江西德安专署专员莫雄做了许多工作。莫雄是孙中山时代的老国民党员,不满意蒋介石的所作所为,同情共产党。他在德安专署当专员期间,王世英曾派了很多同志到那里去工作。当时敌人加紧对苏区封锁围攻,采用碉堡政策,步步为营,使红军的活动受到很大限制。为了冲破敌人的封锁,上海中央局决定炸毁南海路之德安铁路和南昌飞机场、油库。王世英和其他同志全力以赴布置这一工作。除在德安专署内和南昌市建立据点外,又在南京、九江布置了交通站,如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就是他们与江西来往、通讯、汇款和转运东西的重要交通站。
这时,蒋介石正对苏区发动第四次反革命“围剿”,气焰十分嚣张。敌人一方面加强进攻苏区,一方面加紧后方的“清理”,以上海为重点,提出前方“剿匪”和后方“剿匪”同时并进的口号。中共上海中央局在1934年、1935年不断遭到破坏。在白色恐怖下,王世英不顾个人安危,在新成立的上海临时中央局领导下,努力为党工作。他认真研究白区工作的特点,汲取血的教训,不断改进自己的工作,减少党的损失。在斗争中,他学会了机智灵活的斗争方法。过去发展的地方关系,便转交给地方,但因地方党的关系经常被敌人破坏,而且每次破坏就直接牵连到情报部门,王世英就决定以后不再轻易转交关系。
1935年7月,上海临时中央局遭敌破坏,有40人被捕。在极端困难的环境中,王世英仍坚持斗争。8月,王世英等转移到天津,在上海只留了一个交通站。
到天津后,王世英任中共北方局情报部部长。他让南汉宸通过申伯纯做杨虎城的工作,鼓动杨虎城抗日救国。1935年底,长征初到陕北的党中央,派汪锋持毛泽东的亲笔信去西安找杨虎城,谈判联合抗日问题。杨虎城因不了解汪锋的来历,遂派省府秘书崔孟博(秘密党员)去天津寻找南汉宸查证。适逢南汉宸当时不在天津,北方局便派王世英随同崔孟博,于1936年2月秘密前往西安。王世英此行的目的有二:一是亲自和杨虎城商谈联合抗日的具体办法;二是取道西安赴陕北,向党中央汇报几年来白区工作的情况。
到西安后,崔孟博告诉杨虎城的机要秘书王菊人,说他带回一个比南汉宸更为重要的人物。王菊人把王世英带到九府街(今青年路)杨虎城的别墅止园客厅。为了不走漏風声,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办法,王菊人先把王世英锁在客厅东边的一间小房子里,然后又到新城把钥匙交给杨虎城。中午,杨虎城到达止园,先到自己的卧室更衣,装着要睡午觉的样子,等警卫离开后,悄悄打开那间小房子的门,与王世英商谈。王世英向杨虎城证实,汪锋确是自己的同志。双方以南汉宸过去所提6条建议为基础,进一步作了具体协商,达成了4点协议:
一是在共同抗日原则下,红军与十七路军建立抗日友好互不侵犯协定,双方各守原防,互不侵犯,必要时可以事先通知,放空炮,打假仗,以应付环境;二是双方互派代表,设立电台,互通情况;三是十七路军在适当地点设立交通站,帮助红军运输必要的物资和掩护中共人员的往来;四是双方同时做抗日准备工作,先从对部队进行抗日教育开始。
几天之后,杨虎城赠给王世英和汪锋500元路费,送他们去陕北。2月下旬,王世英到达瓦窑堡。由于这时中央多数领导同志率红军抗日先锋军东征过黄河到了山西,他又赶赴山西前线,向党中央汇报了白区工作和同杨虎城谈判的情况。毛泽东对王世英的谈判很满意,中央同意王、杨协议。于是,我党在杨虎城十七路军的3个军部设立了3个交通站,人员来往很方便。我方人员在杨虎城处换上十七路军军服,就可以自由出入,军用品及其他物资都可以由此通过。
王世英在山西前线汇报完工作后,党中央决定他仍回天津工作。期间,王世英受北方局书记刘少奇的派遣去两广联系,以恢复那里的党组织。当王世英于7月抵香港时,他要联系的胡某已离港去了广西。此时,王世英接到《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中国人民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为两广出师北上抗日宣言》。这个宣言支持两广抗日,反对蒋介石的不抵抗主义,对两广党的工作指出了方向。
王世英从香港到广西,把中央的“宣言”印成传单,交给胡某,但胡不让传单与群众见面,也不敢拿给李宗仁看。王世英将胡某拒不执行中央正确路线的情况及时报告中央,中央把胡某等二人开除出党。
1937年上半年,王世英从天津到北平时,获悉宋哲元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形势下,既想保存其实力,又不想当汉奸,还想抗日。针对这种情况,王世英和肖明等通过宋部二十九军副参谋长张克侠(秘密党员)转达了我党的意见:希望宋能抗日,军官学校不能只读四书五经等,要积极培养抗日干部,准备抗战。宋表示同意,并要求我党予以帮助。于是党即派张友渔和温建公以大学教授的名义,到军官学校教政治课,讲授国际时事和抗日救国道理,激发了下级军官的抗日救国热情。接着,王世英又负责起草了给宋哲元的建议书,经刘少奇修改过后,送给宋哲元,建议他实行以攻为守,积极防御的方针,当日军侵犯时,先发制人,占领山海关,缩短防线,从而迫蒋抗日。宋哲元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大加赞赏。随后,王世英还把靖任秋派到宋部任情报处长,使我党掌握了宋哲元的情报工作。
这一时期,王世英在国民党西北军和一些地方势力中,广泛结交上层爱国进步人士,扩大党的影响。在他的领导下,编印了《情报三日刊》和《广闻通讯》。前一刊物主要供中央负责同志参阅,后一刊物主要反映文化界及上层文化人士如李公朴、郝梦九、续范亭等人的情况。他还领导和组织了对上层人物如杨彰武等的工作,为党中央收集了大量重要机密情报,如蒋介石的《国民党抗日战争战时战地组织条例》《国民党战时反共灭共办法》等秘密反共文件,受到党中央社会部书面表扬。
利用公开身份掩护秘密工作
1938年1月,王世英调延安,进马列学院第一期学习。长期的白区工作,使他很少有机会钻研理论问题,这一次,他认真学习了马列主义的基本理论和党的组织生活方面的知识,思想上有了很大提高。
1938年8月,朱德由王世英陪同到山西吉县古贤村会见阎锡山。双方商定,第十八集团军在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驻地设立办事处。朱德当场指定由王世英任处长。阎锡山表示同意。1938年10月,王世英到山西担任八路军办事处处长。临行前,朱德代表党中央同王世英作了一次长时间谈话,指出:办事处对阎锡山要采取拉的政策,具体做法是:一是拖住他,不让他投降日寇。他若投降日寇,将在战场上对我们造成更大的威胁。二是支持他,不让蒋介石把他吞掉,因为他可以在八路军与中央军之间起一些缓冲作用。他若被蒋介石吞并掉,我们陕甘宁边区的东南翼将会遭到蒋介石更加严密的封锁。三是警惕他,随时准备应付他的反共活动。四是及时掌握阎锡山的动态,随时向中央报告。
在八路军山西办事处工作期间,王世英忠实地执行了党中央这一决策,同阎锡山进行了机智灵活、有理有据、针锋相对的斗争。当时,办事处的同志都是公开身份,王世英和大家利用这一有利条件,抓住各种机会,给阎锡山的高、中、下各级干部做抗日工作。他首先从做上层的联络工作开始,同阎锡山的高级官员经常来往,同时也和阎锡山的五妹夫梁延物、国民党省党部书记李光洋交往。这样中层看上层,下层看中层,很快上中下层都开始和办事处来往,尤其阎锡山司令部的许多青年人,经常到办事处找王世英了解前方情况。王世英利用同这些人接触的机会,宣传我党抗日救国的主张,宣传毛泽东《论持久战》的光辉思想,宣传我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并利用阎、蒋矛盾,争取阎锡山抗日,粉碎蒋介石的反共阴谋。
1940年下半年,蒋介石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10月间,用何应钦、白崇禧的名义发布致朱德、彭德怀、叶挺、项英的“皓”“齐”两电,勒令我八路军撤到黄河以北,企图逼阎锡山“剿共”。阎锡山接电后,征求高级部属的意见,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紧要关头,王世英遵照党中央的指示,面见阎锡山,陈述团结抗战和反共倒退的利弊。他以大量事实说明,蒋介石此举目的是把自己同八路军的矛盾转嫁给阎锡山,利用阎锡山的势力来同八路军作战,造成两败俱伤。王世英还利用我党的内线力量,向阎锡山展开“劝说”,终于使阎锡山置何、白电报于不理,保持了中立,为我党粉碎蒋介石第二次反共高潮,积极抗日,创造了有利条件。
1941年11月,阎锡山与日军勾结愈加频繁。王世英将此情况向党中央作了汇报,党中央指示要向阎锡山面陈我党坚持抗日的主张。阎锡山平时很爱听人讲形势,王世英就以报告形势为由,同阎锡山约定了15分钟的会见时间。见面时,王世英给阎锡山分析了中国抗战的形势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形势。他指出:日军现在已陷入中国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日军配合德国进攻苏联西伯利亚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苏联的西伯利亚人烟稀少,气候寒冷,日军现在是缺少人力物力,进攻和占领西伯利亚,在人力物力方面都对他毫无益处。但他还不想停战,要配合德国进攻,发动新的战争,就要找资源丰富的地方,不会找人烟稀少的地方。
阎锡山问:“委员长(蒋介石)如果同日本人妥协谈判怎么办?”
王世英说:“蒋介石打的是抗日旗子,他如果丢下抗日的旗子,投降日本人,那正好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他的政治资本就要失掉了,他的假面具就被揭穿了,人民会唾弃他,忠奸就分明了。”
阎锡山又问:“你們共产党、八路军的态度怎样?”
王世英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抗日一定要抗到底,谁投降日本人,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理。”
这次原定15分钟的谈话最终进行了3个多钟头,使阎锡山受到很大震动,他向日本投降的计划开始动摇了。不久,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阎锡山的部下在背后讲:“上次八路军王世英处长的谈话是对的。”都称赞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在王世英的努力工作以及客观形势的逼迫下,阎锡山对日本人的妥协投降活动不得不暂时停止。
王世英还巧妙地把公开工作同秘密工作结合起来,用公开工作掩护秘密工作,随时掌握阎锡山的动向,及时向党中央提供各类军事、经济等情报。他在阎锡山的军事、政治、经济等高级部门都发展和安排了共产党员,如赵宗复利用其父赵戴文同阎锡山的密切关系,经常出入于阎锡山的高级部门;张友清在办事处掩护下,以秘书长的名义做党的工作;杜任之也曾在国民党省党部为我党工作过。王世英还在这些机构中联络了许多同情者,如阎锡山的战区司令长官部政治部的杨大山、警备司令阎家凡、中央社记者郭路旁等。通过这些内线人物,阎锡山的一些秘密活动和机密文件,都能及时报送党中央。1939年,蒋介石颁发的3个消灭共产党的秘密文件,就是他们搞到后送往延安的。1942年夏,日军和太原的伪省长苏体仁,派人到山西吉县和阎锡山秘密谈判,欢迎阎锡山进太原。阎锡山犹豫不定,想投靠日军,保住自己的势力。这一情报,很快被王世英通过内线关系搞到手,他及时向党中央作了汇报。中央决定,以斗争求团结,在延安的《解放日报》上公开揭露了阎锡山投降日军的企图。在二战区,王世英领导办事处的同志进行了积极的配合,利用内线做了大量宣传工作:散发报纸,大造舆论,联系阎锡山内部的爱国人士对阎锡山进行规劝。为了不使阎锡山投降日军和被蒋介石吃掉,办事处和有关党组织还利用阎锡山集团内部进步力量,成立了“同志会”,以此拉住阎锡山。结果,阎锡山在巨大的压力下,未敢投降日军。
为了支持阎锡山不被蒋介石吞并,王世英还针对蒋介石在经济上卡阎锡山的情况,主动向阎锡山提出同陕甘宁边区以物易物,以有易无,互助互利,经济往来的主张。阎锡山这时只占据着晋西、吉县等几个小县,一无工业,二无资金,听到中共方面愿意同他搞经济往来,非常高兴,立即派他的妻弟徐士琪同王世英接触,谈判具体事宜。阎锡山需要煤油、盐等物资,边区有延长炼油厂,有花马池的食盐,就同意用这些东西换取他们的布匹、印钞票的道林纸、小五金、电料、电器、钢鐵、汽车等。协议达成后,每天双方都有四五个骡子往来运输货物。为了躲开蒋介石嫡系军队,交货地点都设在比较隐蔽的黄河渡口,如吉县龙王山北边的马头关、凉水源、秋林等渡口。货到渡口,双方都用羊皮筏子来回运送。
王世英常对办事处的同志说,做内线工作是要提着脑袋的,万一被捕,即使牺牲也不能泄露党的机密,不能叛变。1940年11月27日黄昏,胡宗南宜川驻军突然关闭宜川城门,包围了八路军办事处,把办事处的同志们全绑了起来,并进行殴打、侮辱。王世英的爱人李果毅也在其中。此时,王世英碰巧到阎锡山克难坡司令部去了。听到消息,他立即采取营救措施,向阎锡山和有关方面提出抗议,进行交涉,同时给被押的同志传递消息,鼓励他们团结一致,争取胜利。在同志们的共同努力下,敌人只得全部释放了被押同志。这次事件中,大家没有一个惊慌失措、失节叛变的,严格保守了党的秘密。
1944年,毛泽东和朱德接见王世英时说:“你们办事处工作做得很好,阎锡山做什么,我们随时都可以知道。”
被康生公开诬陷为“大特务”
1942年初,王世英奉调回延安不久,即参加延安整风运动。在整风运动的后期,康生搞“抢救失足者”运动,大搞“逼、供、信”,造成了反特扩大化的严重错误,使大批好同志遭受诬陷迫害。
“抢救运动”一开始,王世英发现他所在的支部几个同志被确定为“特务”,经调查核实后并不是事实;在别的单位,有几个他很了解的好同志,也被指控为特务。因此,在一次支部会上,王世英提出运动有些过“左”,应该赶快纠正。但是,他的这次发言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相反却被一些人认为是“右倾”。王世英认为,许多好同志遭诬陷,对党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没有理由对党说假话。于是,他又大胆地向毛泽东、刘少奇、康生3人写了一份报告,说运动的发展有些“左”,请中央纠正。在这封信中,他根据自己了解的事实,为已被指定为特务的童陆生、余宗彦、白天(即魏巍)、周峻烈、钱来苏(民主人士)等6同志申诉,还表示愿意以自己的党籍来担保,这些人都是好同志。这封信刚发出,其中有两个同志已被迫“坦白自首”。
这一下触怒了康生。他半夜给王世英复了一封信,说王世英是主观主义、好人观点,并威胁王世英要把党票好好收起来。在杨家岭中央学委会上,康生指着王世英的鼻子,大骂他是“大自由主义者”,想称英雄,说:“你王世英有几个脑袋,你成天保这个,保那个,你就不想想你自己?”在党校千人以上的干部大会上,更公开诬陷王世英和孔原等是“大特务”。但王世英并没有就此害怕低头。他态度坚决,神情坦然。会后,有的被点名的同志找康生作解释,王世英谁也没去找。他心里无愧,相信党会澄清事实。
一次,毛泽东见了王世英问道:“听说有人说你是特务?”
王世英说:“说我什么都可以,过十年后再看,十年之内可以做出点工作成绩吧!到那时再看王世英是不是特务。”
毛泽东听后鼓励他说:“你这个态度很好,真金不怕火炼嘛!”
这句话对王世英的鼓舞很大。这说明中央是了解和信任他的,是关心和爱护他的。
在整风运动中,王世英表现出一名共产党员对党的无限忠诚,敢于同错误倾向进行斗争的革命精神。事后,陶铸曾对王世英说:“在那个时候,你敢出来说话,这一点我很佩服你!”
1945年4月,王世英光荣地出席了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七大以后不久,中央决定王世英担任八路军总部副参谋长兼中央军委敌工部部长,专做对国民党军队的工作。1945年12月,王世英参加了中共和谈代表团,赴重庆同国民党谈判。1946年1月停战协定签字后,王世英奉命去徐州建立军调部三人小组。10月,蒋介石占领张家口,王世英先回延安,继又奉命经晋绥解放区到晋冀鲁豫解放区,对沿途各地的敌军工作做了深入的检查和具体的部署。不久,中央任命王世英为晋冀鲁豫军区副参谋长兼敌工部部长,专管国民党军工作。
1947年夏,为配合刘、邓大军渡河南下,王世英一方面在部队进行广泛而深入的政治思想教育,一方面通过各种内线关系对国民党军队发动宣传攻势,在开展“高树勋运动”,分化瓦解敌军方面做出了显著成绩。1948年,晋冀鲁豫和晋察冀两个军区合并为华北军区,王世英任副参谋长,仍做国民党军工作,他召集了这两个军区的国民党军工作会议,总结了过去的工作经验,确定了今后的方针、任务。
同年9月,为了配合进攻太原,在徐向前的直接领导下,王世英又率有关人员进驻榆次,除大批训练、释放阎锡山及黄樵松部被俘虏军官外,还积极策动国民党第三十军黄樵松部在太原起义。就在起义前几个小时,由于副军长的出卖,黄樵松和我军派去的一个参谋处长被阎锡山逮捕,送往南京枪杀,致使起义失败。我军暂时放弃攻城。之后,王世英回到华北军区,配合第四野战军攻打天津。
1949年1月,我军攻克天津。王世英奉命参加了天津军管会工作,任军管会参谋长,后兼任警备副司令员。
被誉为党内“海瑞”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0年,中央派王世英回山西工作,担任山西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省委常委、省委统战部部长兼政法委员会主任等职。
从白区工作、军队工作转做地方工作,对王世英来说是个崭新的课题。他深深感到自己需要学习,并制定了学习计划。他很注意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经常深入基层,访贫问苦,调查研究,掌握第一手资料,不断改进工作。当时交通不便,他常骑着毛驴,从这县转到那县,从这山转到那山,每年都有几个月在基层。他在农村看到广大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生产形势很好。他常对基层的干部们讲,要珍惜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千万不能挫伤,要帮助贫苦的农民富裕起来。
1962年,王世英任中央监委专职委员。他对党内生活不正常的情况,尤其对康生的卑劣行径,毫不隐讳地提出过反对意见。当时,康生诬陷国家进口贸易公司经理王超北是内奸,把他关进了监狱。王超北在抗战时期曾和王世英一起工作过,王世英很了解他,便赶去向康生当面说明情况。当康生不理睬他的劝说时,他生气地说:“这个人(指王超北)在抗战时期给我们做了很多工作,当我们最困难时,人家把电台等奇缺物资运到延安,现在不需要了,就一脚把人家踢开。这样做我觉得不对,太伤同志的心了,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同志。”
康生當时主管中央组织部,让安子文转告王世英,不要再管这个事。王世英对此非常反感。他不愿意看着一位好同志遭受不白之冤而不管,也不畏康生的权势,曾多次给中央组织部提出意见。康生对此非常恼火,双方关系闹得很僵。
王世英在上海做秘密工作时,对康生的情况很熟悉,因此,康生极力想拉住王世英。一次,康生到王世英家,送给他一方端砚,还说可能是岳飞用过的。但秉性耿直的王世英根本不买他的账,照样在原则问题上和他相持不下。一次,王世英从康生家出来,坐到车上,脸气得通红,双手颤抖得很厉害,服务员小武知道他又生气了,便劝他:“王老,人家那样大的职位,你能闹过人家吗?”
王世英毫不畏惧地说:“我不怕,我说的全是事实,他不能怎么我!”
王世英对逆境中的同志非常关心。有一次,内蒙古自治区党委给刘亚洁做了历史结论,定为叛徒、特务。王世英在北京见到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苏谦益时就毫不客气地问:“你们这样做,进行过详细调查吗?”
苏谦益说:“据调查材料是这么写的!”
王世英说:“刘亚洁是我领导下的同志,叛变没叛变,我还不清楚?为什么你们不向我调查就给人家定性?你们这样做太不负责任了。”
黄克诚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后,王世英经常到他家去,和他谈心。王世英对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去开导他们,给他们点温暖。他们要在台上时,我还不一定找他们呢。”
1960年秋天,黄克诚来见王世英。他在车上对迎出来的王世英说:“我给你带来点油,你敢不敢吃?”
王世英开玩笑地说:“是我吃油,还是油吃我,有什么不敢?”说完哈哈大笑着把油接下来。
周小舟被打成所谓彭德怀反党联盟的成员以后,别的人怕涉嫌,不敢和他来往,可王世英却不怕这些。他于1962年冬和1964年冬两次到广东,都找周小舟会面,而且一谈就是几个小时。王世英这种坚持正义、刚直不阿的精神,受到党内外广大同志的钦佩和爱戴,大家给他送了个绰号,叫党内“海瑞”。
正因为王世英正直无私、敢于斗争,康生对他更加仇恨,给王世英扣上了“包庇坏人”“招降纳叛”等罪名。王世英对康生一伙倒行逆施的行为非常气愤。1962年11月3日,他在日记中写下了一首斥责康生的诗:
阿谀奉迎,蚁附蜂拥。自为得计,终将败行。无耻之徒,众目岂容。踏尸进阶,爬高跌重。历史自造,无法改正。
在厄运和报复面前宁死不屈
1966年12月,康生以中央文革小组顾问身份,到中央监委“指导”运动,给王世英劈头盖脑地扣上了“大牛鬼蛇神”“老反革命”“大叛徒”“大特务”“坏人”“结党营私、招降纳叛”等一大堆帽子。年逾花甲又半身不遂的王世英从此遭到残酷的批斗和折磨。
然而,王世英始终没有改变对党对人民的信赖,始终没有低过头。这时,他考虑的不是个人的安危,而是党的利益、革命的事业。
1967年春天的一个晚上,他对守护在身旁的儿子王敏清说:“在我死以前,很想见见总理!有些事,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了……”并当即给周恩来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这种急切心情。
1967年7月,王世英患了肺癌,住进北京医院。可是,“造反派”仍然不放松对他的批斗,并且禁止家属护理。同年9月,北京医院被迫让王世英出院。
这期间,江青也极力地跳了出来。早在延安时,王世英第一个写信反对江青与毛泽东结婚,而且,王世英在上海中央局工作时,了解江青的一些不光彩的历史。1960年国庆节,王世英参加了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的庆祝活动,在天安门城楼上,他和江青走了个迎面,也没有与江青打招呼。这使江青怀恨在心,急欲除之而后快。
江青为了胁迫王世英“证明”刘少奇是“叛徒”,亲自策划并批准了对王世英实行“监护审查”“加紧突击审讯”的计划。从此,王世英失去了人身自由。
1968年1月17日,王世英在病床上记下了一篇日记:“为党的事业奋斗了几十年,临老说我是混进党的反革命分子,我死也不能承认……一个人的历史是自己创造的,不是反革命派,打也打不倒。要经得起考验。”
2月25日,王世英病情恶化,住进了日坛医院,接受放射治疗,但仍为“在押重犯”,没有任何自由。27日,他在最后一篇日记中写道:“到今天了,还有人说我们与敌人勾结,无非是想把过去保存下来的一些关系都打成反革命,以掩饰他们过去的罪恶罢了”。
专案组的人员逼王世英写刘少奇是叛徒的材料。王世英坚决地回答:“你们要的东西,枪毙了我也写不出来。”“我没有什么可写的。从今天起,一点也不给你们写了。”“让你们把我拖死算了。”
就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他还毫不隐晦地向看守他的两名军人说:“康生有问题。”
为此,江青大发雷霆。她在1968年3月召开的八个专案组会议上讲道:“有个案子,我很不满意。王世英说他半身不遂,还能全家去照相,摔了一跤也没死,你们右倾。”“要审讯,死就死。”“要狠狠地斗,集中火力,几个人不行,要一二十人狠狠斗。有的要死,是他自己要死,阎王请他吃烧酒。”这样,以致王世英在临终前夕,吸着氧气、输着液的情况下,还在被逼供。
1968年3月26日,王世英含冤去世。王世英去世后,江青、康生不许保留骨灰。骨灰盒里只放着他生前的一副眼镜和他在1962年痛斥康生的那首诗。
历史是公正的,江青、康生一伙终于得到了历史的惩罚,王世英的冤案平反昭雪。1979年1月24日,在北京全国政协礼堂召开了为王世英等8同志平反昭雪追悼会。中共中央、人大常委会、国务院、中央军委等单位以及党和国家领导人送了花圈。邓小平主持追悼会,韦国清致了悼词。悼词说:王世英“1924年参加革命,1925年入党,是参加过第一次大革命的老同志。他先后在上海、南京、天津、西北等地区从事党的情报、联络、军运和统战工作,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在抗战时期,他在中央直接领导下,同阎锡山的反共倒退的阴谋活动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他在极其险恶的环境中,及时向中央报告敌情,受到毛主席、党中央的重视。为党做出了特殊的贡献。建国以后,他曾任山西省省长,以后在中央监委工作,为党为人民建立了巨大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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