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与张治中鲜为人知的黄埔情谊

熊坤静

周恩来与张治中，一个是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和外交家以及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要缔造者和领导人之一；一个是黄埔系骨干将领、国民革命军陆军二级上将，被誉为“和平将军”的爱国者。他们虽然分属于共产党、国民党，并在各自党派内身居要职，但两人却结下了深情厚谊，谱写了传世佳话。

鲜为人知的是，周恩来与张治中绵延不绝达45年的友情，是在黄埔军校开启并奠定的。

在黄埔一见如故

周恩来自法国留学归国不久，便于1924年10月被中共中央任命为中共两广区委委员长（后改任中共两广区委常委兼军事部长）。当时，第一次国共合作局面业已形成，因此他还应聘在刚创办半年的黄埔军校兼任政治经济学教官。11月初，经中共早期领导人、黄埔军校政治部副主任张申府和该校党代表廖仲恺推荐，周恩来出任军校政治部主任，以其突出的才华和惊人的效率建立起政治部的正常工作秩序和规章制度，并特别加强了学员的思想教育工作和新成立的军校教导团的政治工作，很快使政治部的工作走上正轨，学员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1923年末，毕业于保定军校的张治中应桂军伍肖岩之邀，来到广州创办了桂军军官学校。次年初筹办黄埔军校时，张治中被校长蒋介石聘任为“黄埔军事研究委员会委员”，1925年1月初正式转入黄埔工作，担任第三期入伍学生队上校衔副总队长。一天早晨，张治中对操练后的第三期入伍生训完话，解散了队伍，然后朝站在学员队伍旁边的一位神情专注地听讲的年轻军官走过去。这位青年军官也大步迎过来，举手敬礼，然后伸出手来紧紧握着张治中的手，自我介绍说：“您好，张先生，我是周恩来。”张治中惊喜地紧握着周恩来的手说：“久闻大名，我一到学校就想拜会您，向您讨教政治教育的经验。”周恩来说：“您太谦虚了，您的经验比我多，我应该向您好好学习。”二人边谈边朝餐厅走去。周恩来颇有感触地说：“刚才您对学员讲的吃苦精神很好。自己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没有吃过苦，是讲不出这些话来的。有经验、有教养的军官仅仅在课堂里是培养不出来的。”张治中停住脚步，沉思了片刻说：“周主任，我小时候母亲告诉我家乡的一句格言——咬口生姜喝口醋。让我把这句话当作座右铭，终生不要忘记。青年人只有尝尽辛酸，历尽艰苦才能成人立业。”“张先生说得很对，我们许多年轻军官就缺少这方面的教育。”

到了餐厅门口，两个人相互谦让着，结果周恩来还是被张治中先推进了餐厅。周恩来说：“您比我年长8岁，是我的老大哥，对小弟今后不要这么客气。”说完两个人同时爽朗地大笑起来。自此，二人在黄埔军校情同手足，来往甚密。张治中晚年在回忆录中如此写道：“黄埔军官军校成立，我即进了黄埔，便认识了周恩来先生。他是政治部主任，我们一见如故。他为人很热情，谈吐、风度、学养，都具有很大吸引力。”

东征中配合默契

当时，粤军军阀陈炯明趁孙中山北上在北京卧病不起，广东革命政府群龙无首之机，依仗英帝国主义和北洋政府的暗中支持，妄图率部偷袭广州以篡夺革命政权。为此，广东革命政府于1925年1月15日发布了东征讨伐陈炯明的命令，决定由粤、桂、滇等各军组成东征联军，分左、中、右三路作战，其中黄埔军校学员随许崇智率领的粤军出征。按照东征总指挥蒋介石的要求，张治中很快草拟了一个作战方案，经与周恩来共同研讨完善后报上去。蒋介石审阅后非常满意，只动了一个字，将其中的“死”守改为“坚”守。之后，张治中向周恩来谈起此事时，颇为高兴和得意。

同年1月30日，东征军总指挥就职仪式结束后，即将率政治部随军东征的周恩来，对留校代理第三期入伍生队总队长职务的张治中说：“文白兄，您留在学校担子更重了，带好一千多人的军纪、风纪，严格管理好这些人的生活，很不易。”张治中谨慎地说：“我一定尽力去做，请周主任放心。”周又叮嘱说：“黄埔岛尽管四面环水，但它并没有和社会隔绝。这一带很复杂，风气也不好。要严格执行请假制度，学生不得随便外出，更不得在外过夜，严禁嫖娼、赌博、吸鸦片的事情发生。蒋校长对此向来注意。”张治中说：“我一定对各大队、中队的队长严加管束，责其带好学生兵。”

正当东征军取得节节胜利之际，滇军杨希闵部、桂军刘震寰部又在广州发动叛乱，于6月4日占领了广州省长公署、财政部等机关。东征军主力奉国民政府命令，急忙回师广州平叛。张治中按照周恩来的要求，率领留校上课训练的第三期入伍生也投入战斗。在东征军和黄埔入伍生团的协同夹击下，杨、刘两支叛军被迫缴械投降，广东革命政府转危为安。

受影响请求入党

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国共两党在黄埔军校内的斗争愈演愈烈，其矛盾摩擦通过左派军人组织“青年军人联合会”和国民党内一批右派分子成立的反动组织“孙文主义学会”之间的争斗表现出来。张治中作为孙中山“三大政策”的坚定拥护者，对左右两派明争暗斗是深恶痛绝、难以接受的。他晚年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至于我，实在说，是站在中间偏左，因此遂为双方所不满，特别是右派的孙文主义学会，对我常加攻击。”

张治中夹在两派之间，心情极为不快之时，是中共方面给他以充分理解和鼎力支持。他经周恩来等提名举荐，顺利当选为黄埔军校党部执行委员后，兴奋不已；加之他与周恩来、恽代英等在军校共事、密切来往的过程中，对这些中国共产党人的优良作风和高尚品格等颇为欣赏，十分钦佩，自己也深受影响，因而更加向中共靠拢。张治中日益左倾的激烈言行，不仅被国民党右派指斥为“赤色分子”“红色教官”，而且就连蒋介石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共产党员”。

实事上，此时的张治中尚未加入中国共产党，但已有入党的愿望。因为有一次，在与蒋介石讨论国共合作问题时，他提出的双方必须以诚相待、精诚团结的主张，竟横遭斥责。蒋介石说：“文白，你太天真了，猫和老鼠能成为朋友吗？共产党到国民党里是别有企图的，不能掉以轻心。”张治中反问：“联俄联共，不是总理一贯的主张吗？”蒋介石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时机成熟，哼，叫他们统统完蛋！”见自己一向尊重的蒋介石面露狰狞，张治中不寒而栗。

1926年初春的一天晚上，散会后，周恩来和张治中一起步出会议室，漫步在幽静的校园里。见张治中始终闷闷不乐，周恩来关切地问道：“文白兄，怎么今天成了无嘴的茶壶？”张治中长叹一声：“我是担心啊，万一有那么一天，国民党与共产党翻脸，我是站在谁一边？左右为难啊。”周恩来一脸严肃：“你的立场站在哪一方呢？”“我？说实在，是站在中间偏左，但都是在黄埔岛上朝夕相处，大家在一个锅里摸马勺，我不希望双方打起来。”周恩来点点头：“是左右为难啊，我理解。你打算怎样做呢？”张治中忽然冲动地抓住周恩来的手，迫切地央求：“你能不能介绍我加入共产党？干脆，我也参加共产党，你看好吗？”周恩来既感到突然，也十分欣慰：“我赞赏你的态度，也愿意吸收你为本党党员。但我要向组织上汇报你的情况，再答复你好吗？”

在满怀希望的等待中煎熬了数天后，张治中被周恩来无奈地告知：“文白，我个人当然欢迎你入党，不过，你的职位较高，目标较大，两党曾有约定，中共不得吸收国民党高级干部入党；此时恐有不便，不如稍待适当时机为宜。但我向你保证，今后一定暗中支持你，使你的工作好做。”张治中听后，失望中夹杂着些许踏实：“既然如此，我还是和我的稀泥。我不希望看到你和蒋先生因为两党分裂，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1926年6月上旬，蒋介石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被授权组建北伐军总司令部时，决定任命张治中为副官处处长。张治中欣然接受，同时又举荐说：“总司令部政治部主任一职最好由周恩来充任，以便两黨合作如初，以弥补由于‘中山舰事件造成的……”岂料蒋介石遽然打断他的话说：“……总政治部主任的职务嘛，我已定下由邓演达担任，周恩来可否出任财经委主任？”张治中据理力争：“邓演达可以带兵，周恩来做政治宣传工作很有才华，任政治部主任最合适。”可蒋介石仍断然拒绝，张治中只好作罢。

不久，周恩来离开广州，于同年末转赴上海，担任中共中央军委书记兼中共江浙区委军委书记。张治中则随军北伐湘、鄂，从此与周恩来天各一方。但他们的一腔爱国心愿始终相通，为和平积极奔走矢志不移，又写下了许多佳话。（题图为黄埔军校旧址）（责任编辑：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