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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乡分项消费波动的异质性福利损失研究

2018-11-02陈太明

当代经济科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城乡居民异质性

摘要:本文在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基准模型进行扩展的基础上,从理论和经验分析两个维度对中国城乡居民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差异进行系统性研究,为改善民生提供了来自稳定分项消费视角的决策参考。研究发现:农民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往往比城镇居民的更大,但医疗保健和居住除外;就城镇居民而言,居住和医疗保健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依次为最大和次大,为此稳定房价和医疗体制改革成为提升城镇居民福祉的关键;农民家庭设备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在城乡居民所有分项消费中最大,但剔除耐用品后明显降低,表明“家电下乡”之类的政策适合阶段性开展;农民文教娱乐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为农民分项消费中次大,凸显了大学生就业问题的严峻性。本文的研究结果为深入理解居民消费波动的福利效应提供了依据,并为如何完善差异化的稳定性政策和提升公众福利提供了政策启示。

关键词:城乡居民;分项消费;消费波动;福利损失;异质性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848-2018(03)-0025-10

一、 引言与文献综述

短期消费波动会使居民蒙受福利损失,长期消费增速放缓也会降低居民福利水平。就中国的经验证据而言,大量研究表明短期波动会降低中国长期增速[1-3],这就意味着消费波动会通过直接和间接两个渠道损害居民福祉。为此,虽然政府掌握的资源是稀缺的,但其资源在波动与增长之间的优化配置却并非相互替代,而是相得益彰,具体表现为稳定性政策不仅有助于降低短期波动幅度,并且还有利于促进长期增速,进而能够更大程度地提升居民的福利水平。简言之,政府的短期稳定性政策还额外具有推动长期增长的效果。此外,中国城乡居民消费的波动性存在异质性,不同分项消费的波动性也有所不同,进而导致城乡居民在不同项目消费波动中承受的福利损失也必然千差万别,这表明政府用于稳定性政策的资源在城乡间以及不同分项消费间的优化配置存在权衡取舍。为了改善民生,稳定性政策究竟应更加关注城镇居民和农民各自的哪一些分项消费,这取决于城乡居民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孰大孰小。因此,基于波动负面影响增长的理论拓展模型,系统探讨中国城乡居民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差异,对于政府稳定性政策有的放矢地找准改善民生进而切实提升城乡居民福祉的抓手至关重要。

针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研究可追溯至Lucas[4]。他最早建立了消费波动和消费增速下滑的福利损失理论模型(简称基准模型)并运用美国数据进行定量研究,结果显示消费增速下滑的福利损失远大于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很多学者对这一结论提出质疑,并通过修正Lucas基准模型或搜集其他国家的样本探究消费波动福利损失是否确实非常小。大量国外后续理论与经验研究中,部分学者得到的福利损失依然较小[5-7],更多学者则得到较大的福利损失[8-12]。在国内,少数经济学者对中国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进行了有益的探讨,发现中国消费波动福利损失大于Lucas[4]初始估算结果[13-16]。显然,这些得到较大福利损失的国内外研究对于Lucas[4]结论构成了一定的挑战。

消费波动可能因为阻碍消费增长而导致了高昂的福利代价。部分已有研究在探讨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时之所以得到了较小的估算结果,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这些文献都假定消费波动与消费增长是相互独立的,但这一前提假定却与大量国内外文献的研究结果严重不符。大量的理论研究[17-18]和经验研究[1-3,19-20]结果都一致表明,短期波动对长期增长存在显著的负面影响。事实上,根据Lucas基准模型得到的估算结果实际上只是消费波动(相对于消费平稳)的直接福利损失,该领域一个非常有意义的研究方向恰是要充分考虑到消费波动通过对消费增长产生不利影响进而还额外给居民带来了间接的福利损失,少量国外文献都仅是曾经涉及这一点[11,19],遗憾的是,均未通过理论建模展开进一步的针对性研究。

城乡居民分项消费的波动性及其福利损失存在明显差异。城乡居民分项消费具有两个维度的差异,一是城乡维度的差异,二是分项维度的差异,进而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波动性,导致城乡居民从不同项目的消费波动中承受的福利损失也是差异化的,对于这一点必须给予深入的考察。但该领域的国内研究[13-16,21-22]均没有考虑不同项目消费之间的异质性,而主要采用全国层面实际人均消费数据估算消费波动性及其福利损失,导致存在如下局限性:全国层面消费实际上是中国城乡各分项消费数据的平均值,基于平均值分析得到的研究结果仅是一个保守估算,掩盖了来自城乡和分项两个维度的差异化特征,也掩饰了那些福利损失较大的消费项目真正给城镇或农村居民福利带来的巨大影响,不利于洞悉城乡居民承受的福利损失异质性。因此,系统量化不同分项消费给城乡居民带来的差异化福利损失,有助于更好地理解经济运行中各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排序,进而政府部门可针对波动性及其福利损失较大的消费项目做出一定的政策倾斜,以更好地改善民生,切实提升全体居民福祉。

综上,尽管已有很多文献测度了中国居民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但绝大多数研究都将消费波动和消费增长之间的关联割裂开并仅采用全国层面的消费数据进行探讨,测度结果自然也经不起更严谨的推敲。本文的主要贡献是将消费波动的直接和间接福利损失纳入到一个完整的模型框架中进行理论分析,基于扩展后的模型框架,使用更加细化的城乡居民分项消费数据,首先从定量意义上测度了中国城乡居民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然后从理论和经验两个维度进一步细致分析城镇居民和农民各自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差异性。

二、 理论模型

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包括两方面,一是相对于消费平稳的直接福利损失,二是通过影响消费增速而导致的间接福利损失,量化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必须考虑消费波动对消费增长的影响。本文用于测度城乡分项消费波动福利损失的模型是将消费波动对消费增长的影响嵌入Lucas[4]消费波动福利损失基准模型拓展而成。在基准模型框架下,整体经济由具有无限生命的同质消费者构成,典型消费者目标是最大化自己終身期望总效用:

Lucas[4]假设消费流相互独立,也即任何随机冲击均不会对消费产生持久性影响,该假设非常苛刻。理性预期的持久收入假说认为,消费遵循的是随机游走过程[23],任何冲击均会带来持久性影响。中国城乡居民的消费路径不是趋势平稳过程,而是随机游走过程[24],必须考虑波动对增长的影响,将消费流描述为:

针对具有相同平均消费水平的确定性消费流和随机性消费流,消费者更偏好前者。基于补偿性等价变化的思想,对随机性消费流进行补偿(补偿参数是λ)使消费者对于确定性消费流与补偿后的随机性消费流无差异,能分离出消费波动对居民福利的影响,表示为:

补偿参数λ度量了消除消费波动性所得到的福利收益,也即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Lucas[4]假定消费波动与消费增长无关,未考虑波动对增长的影响,仅估算了消费波动相对于消费平稳的直接福利损失,忽略了消费波动通过影响消费增长而带来的间接福利损失,存在严重的低估问题。为此,本文放松波动与增长无关的假定,在借鉴稳健的国内外理论和经验研究结论基础之上,合理假设波动对增长有显著负向影响。考虑如下的思想试验,完全消除消费波动能将消费增长率从μ变化为μ(1+π),其中π为完全消除消费波动会给消费增长率带来的变化率,μπ是完全消除消费波动导致消费增长率的变化量(简称为消费增长率的变化量),这一假设下的平均消费则为:

式(9)表明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取决于消费波动率、主观贴现因子、消费增长率的变化量。该理论框架测度了消费波动负面影响消费增长情况下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但换个视角看,其实质就是稳定性政策通过消除消费波动会通过直接和间接两个渠道提升居民福利。该理论模型定义的消费波动福利损失是一个没有量纲的相对指标,因此可以针对城镇居民和农民不同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直接进行横向比较,进而得到直观的经济涵义。

三、 消费波动率的估计与分析

(一)计量模型与估计方法

对理论拓展模型(3)式两侧取对数得到:

(二)变量和数据

本文所使用数据的覆盖范围是1994—2014年。选择1994年作为起始年份的原因有三个:第一,中国始于1994年的改革措施有很多,例如分稅制改革、以银行体制为中心的全面金融改革、“八七扶贫攻坚计划”以及包括住房、教育、养老保险等在内的各项市场化改革,这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对居民消费行为可能会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出于本研究现实意义考虑,采用改革后样本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对当前改进民生的政策启示作用更大;第二,城乡居民消费价格分类指数指标的具体划分标准在1994年前后差别很大,对分项居民消费进行平减时各分类价格指数指标的不一致可能引入“杂质”,因此选择1994年之后这一阶段更接近当前的数据来尽量避免这一潜在问题;第三,城乡居民分项消费指标的详细划分标准在1993年前后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为了规避分项消费指标的前后不可比性,并结合第二个原因,采用1994年之后的分项消费数据将是更好的选择。

本文实证分析中的变量为总额消费和分项消费。具体而言,两个总额消费变量为城乡居民实际人均总额消费,而分项消费变量为食品、衣着、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医疗保健、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娱乐服务、居住7个项目的实际人均分项消费。1994年为基期。实际消费变量为消费的名义指标通过对应的价格指数平减得到。具体平减步骤如下:首先将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上年=100)转变为居民消费价格指数(1994年=100),然后将居民名义消费除以对应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1994年=100)即得对应的实际居民消费。

选择7个分项消费变量的原因如下:1994年以来,城乡居民分项消费各自包括8个,即食品、衣着、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医疗保健、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娱乐服务、居住、杂项商品与服务;城乡居民分类消费价格指数也各自包含8个,即食品CPI、烟酒及用品CPI、衣着CPI、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CPI、医疗保健和个人用品CPI、交通和通信CPI、娱乐教育文化用品及服务CPI、居住CPI;杂项商品与服务无法通过烟酒及用品CPI进行恰当的平减,而其他7项消费都可以通过与其对应的价格指数进行合理的平减。

样本数据为:城镇居民家庭平均每人全年消费性支出、农村居民家庭平均每人生活消费支出、城市居民(农民)消费价格指数(上年=100),城镇(农村)居民家庭平均每人全年食品、衣着、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医疗保健、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娱乐服务、居住消费性支出,城市(农村)居民食品、衣着、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医疗保健、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娱乐服务、居住消费价格指数(上年=100)。以上数据均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相关各期。

表1报告了所有变量的基本统计特征。不难发现,无论是总额消费,还是各分项消费,城镇居民对数消费的均值、最大值和最小值均明显大于农民对数消费的对应值。这是中国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在居民消费方面的显著体现之一。但是居民对数消费的标准差却没有表现出稳健的城乡差异化特征。具体而言,农民的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和交通通信两个分项消费的标准差均大于城镇居民对应值,总额消费和其余分项消费都表现出完全相反的特征。这初步说明了深入了解居民消费行为需要系统地探究和挖掘居民的分项消费差异。

(三)估计结果与分析

基于(11)式的计量模型,我们估计了城乡居民的总额消费波动率和各分项消费波动率,估计结果见表2,还计算了农民消费波动率为城镇居民的倍数。我们发现如下三点特征:首先,城乡居民总额消费的波动性几乎完全相等,为0.0435和0.0434,但任何一个分项消费的波动性都凸显了城乡差异性,并且城乡居民各自分项消费波动性的排序也有所不同。其次,城镇居民各分项消费波动性具有突出的差别。城镇居民的分项消费中,衣着的波动性最小,仅为0.0411,然后依次是食品、交通通信、文教娱乐、家庭设备、医疗保健,居住的波动性最大,高达0.0848。再次,农民各分项消费波动性存在明显差异。农民分项消费的波动性按照如下顺序依次递增,医疗保健(0.0666)、衣着(0.0693)、食品(0.0706)、居住(0.0758)、交通通信(0.0801)、文教娱乐(0.0835)、家庭设备(0.0862)。

对于表2的估计结果与排序,有如下的结论与解释:

第一,除医疗保健和居住之外,城乡居民其他5项消费大致表现出的共性特征是城镇居民消费波动性较小,农民消费波动性较大。这归因于人均收入、人力资本、流动性约束、社会保障制度的城乡差异。与城镇居民相比,人均收入更低的农民在遭遇外部冲击时自我保护的能力更差,进而消费的波动性更大[7]。人力资本更低的农民在城镇化过程中从事非农工作时,失业率更高,收入处于低工资水平的高波动状态,约束了其自我保护的能力,从而消费波动性更大[25]。流动性约束导致居民消费存在过度敏感性[26],中国居民消费行为受流动性约束影响较大,受流动性约束的消费者所占比重很高,且随着中国市场改革的不断深入,这一比重还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27],农民面临的流动性约束要更大[28],进而消费过度敏感性更大,最终造成消费波动性更大。社会保障是经济运行的稳定器,能一定程度上起到降低风险进而平滑消费的作用,然而在中国市场化改革前后,城镇居民享受的社会保障始终都明显优越于农民,因此农民消费的波动性必然更大。

第二,医疗保健和居住两项消费的波动性都表现出城镇的大于农村的。这归因于改革冲击的非对称性。计划经济时代,与城镇居民能够在医疗和住房方面享受相对优厚的福利和保障不同,农民没有共享任何类似待遇[29]。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医疗和住房体制改革进程加速,带来了不确定性,受改革影响而倍感不稳定的恰是城镇居民,相反农民历来没有享受过什么福利和保障制度的好处,改革对他们的冲击微乎其微[30]。医疗和住房体制改革对城乡居民消费的冲击是不对称的,这种非对称性造成城镇的医疗和住房两项消费是高水平的高波动,农村则是低水平的低波动。此外,城镇的住房、医疗条件以及其他项目消费水平都远高于农村,但其他分项消费却不是高水平的高波动。可能的原因是:其他消费项目或者是没有受到改革的明显冲击(如衣着、食品、交通通信、家庭设备),或者是受到的改革冲击不存在显著的城乡不对称性,而为城乡居民要共同面临的改革冲击(如文教娱乐),这种情况下,其他分项消费波动性由于农民生活需求的满足程度相对低于城镇居民,进而表现出更大的波动性。

四、 福利损失的估算与分析

(一)其余参数设定

根据(9)式,估算稳定消费视角扩大内需的政策空间之前,除通过计量方法估计消费波动率之外,还须通过取值法对模型中其余参数加以设定,對其余参数的设定借鉴了国内外同类研究结果,并结合中国实际情况做了合理调整。

对于主观贴现因子,国内学者的估算基本保持在0.97[31]和0.98[32]之间,鉴于中国居民勤俭且更有耐心,这一数值应该更接近于1,因此本文选取0.98。针对消费增长率的变化量,根据(6)式,如果将消费波动率从σ降至零,消费增长率则从原来的μ上升至μ+μπ,消费增长率与消费波动率的总体函数表达式为:

根据(15)式,为得到μπ,需率先设定波动对增长的影响系数。关于波动对增长的影响,既有国内研究表明前者对后者存在显著负面影响,但影响系数略有不同。李永友[1]采用1954—2003年全国时序数据的估计结果为-0.20;卢二坡、曾五一[2]利用1979—2004年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结果中位数为-0.035;董冠鹏等[3]采用1978—2007年省级面板数据的研究结果为-0.023,而基于固定效应模型的分阶段估计显示1994—2007年对应结果为-0.02。董冠鹏等[3]与卢二坡、曾五一[2]的结果非常接近,但其绝对值明显小于李永友[1]的结果,这是因为后者包括1979年之前的数据,1979年之前短期波动性更大且长期增速更小。本文样本区间为1994—2014年,与另外两篇文献相比,董冠鹏等[3]的样本区间与本文最接近。鉴于1994年前后居民消费行为可能会发生变化,因此将影响系数b设定为董冠鹏等[3]基于1978—2007年数据的估计结果-0.023可能存在偏差,而基于1994—2007年数据的估计结果-0.02相对更合理,为此将影响系数b设定为-0.02。

(二)估算结果与分析

基于居民消费波动率的估计结果及其他参数的设定结果(见表2和表3),根据(9)式即可量化城乡居民总额和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估算结果见表3。

根据(9)式和(15)式可知,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取决于主观贴现因子、波动对增长的影响系数、消费波动率三个参数,对于各分项消费而言,前两个参数的设定都一致,只有消费波动率不同,所以消费波动率的差异决定了城乡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差异。表3揭示了消费波动福利损失的一些分项差异化特征。这些特征中,除了稳定医疗和居住两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表现为城镇大于农村之外,其余都是相反的情形。如前文所述,两个特征依次归因于改革冲击的非对称性,人均收入、人力资本、流动性约束、社会保障制度的城乡差异。此外,为了发掘更具潜力的提升居民福利的稳定性政策,有必要进一步重点分析城镇(农村)居民分项消费福利损失最大和次大的前两项:

(1)就总额消费来讲,城乡居民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大致相等。城乡居民总额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均为0.089,表明彻底消除城乡居民总额消费波动性所改善的每一个居民的福利水平相当于使城乡居民的人均消费永久提高近9个百分点,这是很明显的福利改善,也从定量意义上说明了致力于降低城乡居民消费波动性的稳定性政策会显著提升居民的福利水平。以2014年为例,城乡居民人均消费(按当年价格计算)分别是19968元和8383元,福利收益相当于永远每年给每一个城镇居民(农民)1777元(746元)。但如果只看到城乡总额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大致相等就忽视城乡差异,就遗漏了分项消费存在的巨大城乡差异。

(2)就分项消费而言,除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排序(与表2中消费波动率排序一致)存在明显的城乡差异之外,更重要的是,农民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基本上都大于城镇居民(只有医疗保健和居住例外)。农民衣着、食品、交通通信、文教娱乐、家庭设备5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依次是城镇居民对应消费波动福利损失的2.273倍、1.199倍、1.425倍、1.379倍和1.145倍。异常突出的分项消费差异和城乡消费差异说明,仅研究城乡总额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是远远不够的。这些特征不但印证了系统探讨城乡居民分项消费的波动性及其福利损失对于理解城乡居民消费行为的重要意义,而且也表明稳定性政策必须要区别对待不同的消费项目,差别化的政策举措会取得更好的成效。仅就绝大多数的消费项目而言,针对农民消费的稳定性政策的发挥空间更大一些,能有效降低农民消费波动性的稳定性政策会起到更好的效果。1978年至今,以开放为先导的渐进式改革必须要给予充分肯定,但改革越向前推进,触及的矛盾越深,涉及的利益越复杂,碰到阻力也越大,但为进一步提升居民福祉,实现中国梦,改革必须要继续全面深化,宁要不完美的改革,也不要不改革的危机。

(3)城镇居民所有分项消费中,医疗保健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次大,达到0.252。其经济含义是消除医疗保健消费波动性给每一个城镇居民带来的福利收益等价于使其人均医疗保健消费永久增加25个百分点,说明就针对城镇居民的稳定性政策而言,稳定城镇居民医疗保健消费将是非常关键的。医疗保健消费包括医疗保健及个人用品和服务两大项,其中医疗保健包括医疗器具及用品、中药材及中成药、西药、保健器具及用品、医疗保健服务;个人用品及服务包括化妆美容用品、清洁化妆用品、个人饰品、个人服务。医疗保健消费既有私人消费品特征,又有公共服务特征。第一个特征表明医疗服务的需求往往与居民收入密切相关,通常情况下,高收入者对相关产品和服务的需求数量和质量更高。第二个特征要求政府将公共财政用于该领域内提供基本的公共服务,以使人们可在该领域获得最基本保障,不至于在公共服务的享受方面存在过大差距[33]。如果城镇医疗体制改革能够有效推进,可预见的是城镇居民的医疗需求会增加。这从定量意义上说明了通过稳定医疗保健消费来扩大内需的巨大政策空间,也印证了当前经济转型期城镇医疗改革的紧迫性,并且还与居民医疗保健意识提高、医疗条件改善诉求剧增、医患矛盾愈发突出、学术界和实际部门更关注医疗问题并致力于找到解决方案的一系列事实保持一致。因此,深化医疗体制改革对于改善民生而言至关重要,并且刻不容緩,稳定性政策应找准该突破口。

(4)城镇居民所有分项消费中,居住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最大,高达0.259。这表明稳定居住消费所改善的每一个城镇居民福利相当于使其人均居住消费永久增加近26个百分点。对于意在提升城镇居民福利的稳定性政策,居住消费是城镇居民所有消费中最值得也最亟待稳定的。居住消费主要包括租房费以及房屋维修费。关于房屋维修费,城镇居民要买原材料且要雇佣工人,导致房屋维修费易受劳动和原材料市场波动的影响;而农民向来居住自建房,主要是买原材料后自己维修,房屋维修费仅受原材料市场波动的影响,因此城镇居民房屋维修费的波动性更大。关于占更大份额的租房费,城镇租房成本比农村高,且受到宏观经济形势影响的程度也远超农村,自然波动性也更大。城镇高房价导致租房需求上升,造成租房费上涨,因此稳定居住消费的关键是稳定房价。如果城镇房价波动能有效减缓,那么城镇居民居住消费波动会降低,城镇居民居住需求会进一步释放。事实上,自住房商品化以来,房价不断上涨,全国商品房成交均价由1998年每平方米1976元上升到2009年每平方米4695元,上涨了137.6%[34],且仍在继续上涨。已有研究表明,对城镇房价波动具有较强解释力的因素有预期、投机和城市化[35]。为抑制房价剧烈波动,一方面,政府应采取有效措施调整房价增长预期,打击投机行为;一方面,政府要因地制宜,避免一刀切,以避免产生房价泡沫。因此,稳定城镇房价使其趋于合理区间具有相当的紧迫性,也是我国经济转型过程中必须面对并且要合理解决的重大现实问题。

(5)农民所有分项消费中,文教娱乐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次大,为0.252。其经济含义是稳定农民文教娱乐消费所改善的每一个农民福利等价于使其人均文教娱乐消费永久增加25个百分点多。这个比率是比较大的,表明稳定农民文教娱乐消费以改进民生具有很大的政策空间。文教娱乐消费中文化娱乐用品占的份额很小,其余部分是和教育相关的支出,因此文教娱乐消费的波动性大必然还与教育相关支出波动性大息息相关。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市场化改革进程加快,教育作为改变命运、提高未来收入的途径,被越来越多的民众认识到。教育是中国当前关系型社会[33]中为数不多的改变农民家庭下一代命运的有效途径。但随着高校扩招,大学生就业难问题越来越严重,这使农民家庭认识到,接受高等教育并不意味着一定能找到收入高的工作,甚至可能还要从事那些未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所从事的工作。一来大学生就业难,二来“民工荒”使打工收入增加,两者成为接受高等教育的阻力,让高考作为农村孩子上升渠道的优势地位被弱化,共同造成国内多地出现严重的放弃高考现象,虽然仍有家庭认为孩子应接受高等教育,但总体而言教育支出的波动性显现越来越大的趋势,导致文教娱乐消费的波动性增大。这样的局面不利于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和经济可持续发展。对于政府来讲,增加大众受教育机会和意愿是首要任务。通过促进经济结构升级、改善就业环境以及调整大学生就业预期等措施,该项消费会趋于稳定。

(6)农民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为农民分项消费中最大,也为城乡居民所有分项消费中最大,高达0.267。这说明稳定农民家庭设备消费的福利收益等于使其人均家庭设备消费永久增加近27个百分点。同时,城镇居民该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也很大,在其分项消费中位列第3。家庭设备消费包括耐用消费品、室内装饰品、床上用品、家庭日用杂品、家庭服务及加工维修服务,其中耐用消费品包括家具和家庭设备。据该项消费包括的明细项目,该项消费存在较大的波动性是正常的,因为其中的耐用品可能并非每年都有。已有研究表明,总消费中的耐用品项目消费波动性非常大[36],因为耐用品如汽车、洗衣机等的购买行为是一次性支付货币,但享受到的服务却是在今后多年中逐渐释放。耐用品是否主导了家庭设备消费的过度波动性?我们在家庭设备消费中剥离掉耐用品,并比较剥离前后该项消费的波动性变化。如果剔除了耐用品后的该项消费变得更平稳,该项消费的较大波动性就来自耐用品,反之说明其他明细项目的消费也有较大波动性。在样本数据处理中,首先,将耐用品名义值使用耐用品价格指数平减为耐用品实际值;然后,将家庭设备消费实际值减去耐用品实际值得到剔除耐用品之后家庭设备消费的实际值。

在城镇居民家庭设备消费中,通过比较剔除耐用品前后家庭设备消费的波动率(见表4)发现,耐用品的波动性很大(为0.1057),剔除耐用品之后的波动性却很小(为0.0551),小于后者的分项消费只有衣着消费,因此耐用品确实是造成城镇居民家庭设备消费波动最大的核心原因。进一步的数据搜集发现,可获得农民耐用品价格指数数据,但却无法获取农民耐用品消费数据,任何试图寻找替代数据进而展开调整都可能会以未知、随意的方式改变结论,因此本文囿于数据可得性未对农民家庭设备消费数据做任何处理。城镇居民家庭设备消费剔除耐用品后波动性明显下降,说明其波动主要来自耐用品。虽然农民该项消费无法做与城镇居民同样的剔除耐用品处理,但基于中国经济现实,城镇居民的洗衣机、电冰箱等耐用品消费尚且波动性很大,耐用品对于农民而言相对更奢侈,更不可能是常规化的稳定消费,往往能凑合用就不更换新的,将收入用于更紧迫的支出用途上,生活质量提升空间要较城镇居民大得多,因此不难推测农民家庭设备消费剥离耐用品后波动性也必然明显下降,农民家庭设备消费的波动性也主要由耐用品导致。稳定农民家庭设备消费的福利收益在所有分项消费中最大。为应对全球金融危机,我国政府除部署“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还实施了“家电下乡”、“汽车以旧换新”等财政政策。农民家庭设备消费的福利损失估算结果为政府曾采取的“家电下乡”等财政政策提供了理论支持,但家庭设备消费的福利损失在剥离耐用品前后的显著差异(见表4)说明该项政策无法成为持久性的长期政策,更适合阶段性开展。

五、 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构建了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理论拓展模型,并基于1994—2014年中国城乡居民各自7个分项消费的样本数据,从理论和实证两个维度详细考察了中国城乡居民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差异性。本文的主要研究结论及相应政策启示为:

第一,城镇居民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由大到小依次为:居住、医疗保健、家庭设备、文教娱乐、交通通信、食品、衣着;农民分项消费波动的福利损失由大到小依次为:家庭设备、文教娱乐、交通通信、居住、食品、衣着、医疗保健。这意味着政府制定稳定性政策以提升居民福利时,为取得更好的政策效果,必须区别对待城乡居民的各分项消费。

第二,除医疗保健和居住两项消费之外,城乡居民其他5项消费的共性特征是,城镇居民消费的波动性及福利损失均小于农民的。这归因于人均收入、人力资本、流动性约束、社会保障制度的城乡差异。这表明相对于城镇居民而言,稳定农民5个分项消费的政策会具有更大的提升居民福祉空间,提高农民收入、提升农民人力资本水平、降低农民面临的流动性约束、逐步建立一种水平不高但覆盖面广的社会保障体系将是重要的政策手段。

第三,医疗保健和居住两项消费的波动性及福利损失均表现为城镇居民的大于农民的。这归因于改革冲击的非对称性。同时,城镇居民的居住、医疗保健依次是城镇居民分项消费中波动性及福利损失最大和次大。这意味着仅就提升城镇居民福祉而言,稳定居住消费的政策是最具潜力的,稳定医疗保健消费的政策空间也是很大的。稳定房价以稳定居住消费,推进医疗卫生改革,改善公共预期,提高居民消费意愿,进而有助于改善民生。

第四,农民家庭设备消费的波动性及福利损失是城乡居民所有分项消费中最大的,稳定农民家庭设备消费的政策空间最大,但剔除耐用品后该项消费的波动性明显下降,说明其波动性主要来自耐用品,为此类似“家电下乡”的针对性政策只适合阶段性开展。

第五,农民所有分项消费中,文教娱乐消费的波动性及福利损失次大,稳定农民文教娱乐消费也具有较大的农民福祉改善潜力。针对占据文教娱乐消费中文化娱乐用品更大份额教育相关的支出,降低其波动性至关重要。通过促进经济结构升级、改善就业环境以及调整大学生就业预期等措施,该项消费会趋于稳定,进而农民福利得到较大的提升。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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