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象拔刺
2018-10-31沈石溪
沈石溪
那天清晨,我背著药箱到橡胶林去巡诊,途中却被一公一母两头大象“劫持”,押到一头小象身前给它看病。
小象比牛犊大不了多少,它咧着嘴,鼻子有气无力地甩打着,右前腿血汪汪的。好聪明的象啊,好像查过档案似的,知道我是赤脚医生。
我不敢怠慢,立刻给小象检查伤口:是一根一寸长的铁钉扎进了小象的足垫。
首先是要消毒,我抬起小象的脚,将酒精泼进创口,没想到小象“哇”的一声哭了。立刻,我的脖子被公象的长鼻子勒住了往上提。显然,它不满意我把小象给弄疼了。
我脚尖点着地,已快喘不过气来了。就在这时,母象走过来,把它的长鼻搭在公象的鼻子上,摩挲了几下,嘴里还“呀呀啊啊”地叫着,估计是在劝公象不要发火。公象打了个响鼻,松开了“绞索”。
我心有余悸地把尖嘴钳伸进小象的伤口。还没开始拔钉子呢,小象又哭爹喊娘起来。我害怕公象再次给我上“绞刑”,赶快将半瓶止痛片塞进小象嘴里。遗憾的是,这么大剂量的止痛片对小象却不起作用。
大公象虎视眈眈地盯着我,长鼻高高翘起。我冷汗涔涔,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小象停止呻吟。
逼急了,我冲着小象破口大骂:“坏东西,你叫个鬼!我好心好意替你治疗,你还想让你爹杀了我呀!”我这一发怒把小象给镇住了,它泪汪汪的双眼惊愕地望着我,我趁机把钉子拔了出来。
下一步要清洗创口,小象又快疼哭了。我再次恶狠狠地大声唾骂:“闭起你的嘴!”小象倒是被我吓住了,可母象不干了,嫌我太粗暴,宽宽的象嘴对准我的耳朵,“嗷——”地大吼了一声。我脑袋“嗡嗡”响,耳膜发胀。
我不敢再骂小象,更不敢再让它呻吟,便只有跟它一起哭。它疼得要叫唤时,我也扯起喉咙拼命喊疼;它身体哆嗦时,我也在地上颤抖打滚;它痛苦得乱甩鼻子时,我也揪住胸口摇摇晃晃。
公象和母象大概觉得我和它们的小宝贝双双痛苦很公平,于是安静下来,不再干涉我的治疗。
我终于把小象的创口清洗干净,撒了消炎粉,又用厚厚的纱布包扎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象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勉强能行走了。公象和母象这才扔下我,护着小象进了树林。
一个多月后,我又从那条路走过,突然,“啪”的一声,一只野蜂窝掉在我面前,里头蓄满了金黄色的蜂蜜。我抬头一看,曾经“绑架”过我的大象一家子正站在路边的草丛里。
小象欢快地奔到我面前,柔软的鼻子伸到我的鼻子上来。象和象表示亲热,是鼻尖和鼻尖钩在一起“握鼻”。可惜我的鼻子没法和它“握鼻”。
朱权利摘自《杂文选刊》